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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清楚自己堕入自己挖掘的陷阱里,她不知所措。她知道凡事有个道理,有
个规则,既然自己说了那句让三少爷抓住不放的话,便不再有理由将三少爷拒斥,
何况三少爷也确实没有错,即使他真的寅吃卯粮也没有错,因他眼里心里的女人是
春娥,是他明媒正娶来的新媳妇。虽然事实有讹,但那不是他的错。所以当三少爷
抓住她的胸口尽情摸揉时她浑身战栗却束手无策。这一刻她羞愧难当,觉得自己所
遭受的是一种报应,是对自己参与双料春爷骗局的报应。
三少爷已站起开始解女人的衣扣。对于他这不是熟练的操作,何况女人又执意
不肯配合。女人斜襟嫁衣于腋下处的扣子非常难解,这一颗扣子就几乎令他望而却
步,后面的事情便举一反三,解开了外面的大红缎子嫁衣又解开了里面的软缎衬
袄。这时他的手就摸在了女人光滑如水的前胸上。
女人又急又羞,兀地打了三少爷一个嘴巴,把三少爷打得僵硬。
女人的眼泪哗哗流下,哽咽说:“三少爷你听我往下唱,不唱得戏终曲了誓不
休。”
女人唱:
小奴家两眼泪纷纷
骂声强人听原因
待说强人你为天
为天不能主浮沉
待说强人你为地
为地不长好苗林
待说强人你为君
为君不能掌乾坤
待说强人你为官
为官不能为黎民
待说强人你为父
为父不能育子孙
待说强人你为子
为子不能孝双亲
待说强人你为夫
为夫不能养妻身
我看你,天不天,地不地
君不君,臣不臣
官不官,民不民
父不父,子不子
儿不儿来孙不孙
三少爷听毕脸色苍白,像做错事的孩子嗫嚅说:“我知道你是在骂我,骂我是
废人。”
女人却不理会,她转向窗子看看,窗纸已经大白。她长长吁了口气,又转向三
少爷说:“三少爷你向外面看一看。”
三少爷就往窗上看。
“你看见啥了?”女人问。
“天亮了。”三少爷说。
“天亮了。”女人说。
“呵,天亮了!”三少爷说,声很高,像是在欢呼。
“天亮了,我累了,我困了,我要睡觉了……”女人声音沙哑地说,捂嘴打了
一个长长的哈欠,要是往天他接着会像一个纸人般落在地上,立刻便熟睡了。这时
三少爷却毫无睡意,精神抖擞,他明白自己已好了病,是这新娶的媳妇唱好了自己
的病。他一步一高跳到窗前面,砰地一声推开了窗。这时他愣了,他看见院子里站
了密密麻麻的人,有他爹,有他妈,有他哥,有他嫂,还有伙计丫环一干人……
他不知满家人和他一样听了一夜的戏。
当日女人和姜家三少爷一起去酒馆双料春爷家“走三日”,一切又是出奇的顺
利。酒宴间真假春娥再次被调了包。三少爷本来便是个做事情不很经心的读书人,
何况又喝得醉眼惺忪,出去的女人和进来的女人他一点也没有看出破绽。于家小小
姐就这么从从容容成了姜家三少奶奶,而女人又归于昔日二爷的新夫人。
女人见到双料春爷是在傍晚时分,那时三少爷已与三少奶奶春娥双双离开了酒
馆镇。双料春爷把女人奉若上宾,又是斟茶又是看座,眉眼间都透出喜色,他对女
人说他是个感恩知报的人,从今往后无论有什么事他都有求必应。女人却只想着一
桩事,她说道:“请让我和我夫君走。”
双料春爷摇了摇头。
女人再次与双料春爷碰面是当日夜晚,女人被下人带到双料春爷的寝室。屋当
中已摆上了酒宴,双料春爷见女人来赶紧起身请女人入席,女人满腹狐疑,冷冷地
盯着双料春爷。
“请坐呵,这是专为你设的感谢宴。”双料春爷说。
“不用谢。”女人不肯入席。
“这是哪里话,你帮了这么大的忙咋不让我谢?”双料春爷说。
“咱们是交易。”女人说。
“是交易?”
“咱讲定我冲喜回来你就放我和我夫君走。”
女人说。
“这个么?我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呢?”双料春爷满脸极力回想状。
“你,想赖帐?!”女人极惊骇。
“我春爷向来守信义,不赖帐,只是我的记性差,事情一过去就记不住。”双
料春爷说:“不过,我这人不认空口白话认字据,你要是能拿出字据来,我兑
现。”
女人气得浑身抖。
“咱喝酒。”双料春爷说。
“放我和我夫君走!”女人说。
“咱喝酒。”双料春爷说。
“放我和我夫君走!”女人说。
“你夫君?你是说那个强盗头二爷么?”双料春爷问。
“是……二爷。”
“那二爷已经……”
“二爷咋?”女人两眼瞪得圆。
“那二爷已经被官兵带走了。”双料春爷说,“纸里包不住火,你到姜家的第
二天,官府就来把他抓走了。”
“他,他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
“天!……”
“他在半途上要逃走,被官兵追上乱刀砍死了。”双料春爷如实说。
女人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在地。
其实这一切都始料不及,即使双料春爷将二爷出卖给官府也没啥恶意。他不是
为了那点对他来说不起眼的赏钱,只是想借此断了女人随夫出奔的念头,好让她安
心呆在自己家里,以后的事情就自然可想而知。事实上在冲喜之前他已将自己的心
思告诉了女人,他说过他恋自己的小妹而不可得,而她又与小妹长得是那般的相
像。既然到姜家当少奶奶可以以假乱真,那么与这女人共眠自然就圆了与小妹苟且
的心愿。怪只怪女人当时没有觉醒,只一味心思要救出夫君,结果到头来夫君被害
自己又重落双料春爷的手心。
女人在昏死后三日醒来。醒来即哭,哭个不歇,从早晨哭到夜晚,又从夜晚哭
到白天。双料春爷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日夜伴在身边规劝,又送她许多稀世珍
宝,女人不理不睬,仍一味哭泣不止,就这么连着哭了七天七夜,泪水流了有一大
缸,人瘦成一副骨架。后来双料春爷就有些心烦,就不予理睬,心想再哭也总有哭
完的时候。后来倒是家里的师爷给他出了章程,师爷说他从未见过这么能哭的女
人,简直就是一个哭星,让这么一个女人在家里哭殡似的没完没了地哭泣,再好的
福祉也会让她的眼泪冲刷干净。不如赶紧将她打发,赶出门去。开始双料春爷对师
爷的话并不以为然,这主要是因为他对这女人还没死心,不将她占有总觉得心不
甘。后来细想想凡事都讲求个主次,要是真如师爷所说让她把自己偌大一个家业败
坏,到时可就悔之晚矣。这么想也就忍痛割爱从了师爷,他询问师爷可有啥现成的
主意。要主意找师爷自是找对了人,师爷要是少了主意又怎能当得了师爷?师爷说
女人自有女人的去处,一是卖到窑子里,二是卖给人为妻妾。不过像这般的哭人窑
子里肯定不收,人家也怕将一个好端端的乐园染上晦气。他说至于卖么眼下倒恰好
有一个合适的主。双料春爷问这主是何处何人,师爷说离这三十多里地有个叫赵家
泊的村,那村有他的一门亲戚,叫赵凤岐。他有一个先天佝偻的儿子,名叫奎安,
奎安除了佝偻还病病恹恹。今年已经20岁还没娶上亲。赵凤岐急得十分挠心,早就
和我说让我帮他张罗门亲,我觉得这个人家倒是现成,要那边应了十天半月就能成
亲。双料春爷听了半晌不语,后咬咬牙说一个狗日的佝偻人娶这么一个俊女人真是
捡了大便宜,须让他多多出些聘礼。师爷说这个自然。这世界上最简单的道理就是
一分钱一分货。
事成之后不久便是迎娶。赵家发花轿来酒馆抬走了女人。早已身衰力竭的女人
做不得任何反抗,她能够做的就是一如既往地哭泣。花轿从酒馆出来一路正西,轿
里的哭声也是正西一路。路过一个叫殿后的小村时,女人的哭声就被一个老婆婆注
意,这老婆婆不是别人,就是姜家三少爷说过的那个名声显赫的老神婆。说起来女
人哭嫁在当地也是一种风俗,从轿里传出哭声本不该引起人们的注意。可老神婆毕
竟不是凡常之辈,她一听便听出这遭的哭嫁不同寻常。她快步赶到村口拦住了浩浩
荡荡的娶亲队伍。赵家娶亲人一下子认出了这位久仰的老仙人,他们赶紧停下轿
来,毕恭毕敬地询问老仙人有何见教。老神婆说我有话要对新人说。赵家娶亲人虽
觉此事有点不合常规,但碍于老神婆的威望还是给了面子。老神婆又得寸进尺要求
娶亲人离开花轿十几步远,说她要单独与新娘子呆在一起。赵家娶亲人想想也未敢
忤逆,遂诺诺向后退去。老神婆这才走到轿门前面,伸手撩开了轿帘。轿里的女人
头上蒙着红头盖,泪水湿透了大红嫁衣的前襟。老神婆叹口气说声真是个苦命的女
子,说来也是奇异,女人多日来漫长的哭泣并没因有人与她说话而停止,这遭老神
婆的话音刚落女人便屏声顿息。老神婆再说一句真是个伶俐孩子,女人细声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神婆说是殿后村。女人说那你一定是给姜家三少爷看过病
的老仙人。老神婆说叫仙人实不敢当,你就叫我老婆婆吧。女人说老婆婆求你帮帮
我的忙。老神婆说我这遭赶来就是要帮你。女人说那样就求你把我勒死在花轿里。
老神婆说帮忙向来是帮活不帮死。女人说人和人不一样,苦命人活着不如死。老神
婆说你的尘缘还未尽,等尘缘尽时不想死也得跟着阎王去。女人说活着苦。神婆说
知苦就苦不知苦就不苦。女人说婆婆这话我不晓。老神婆说晓就不好好就不晓。女
人说婆婆这话我还不晓。老神婆叹了口气,伸手抓住女人的手,在眼前看了看掌
心,说闺女你的手虽然细嫩似藕,可掌面上的纹路却纷乱如麻,你经了许多的波折
苦难,前面的路也还是坎坎坷坷,人的心里不能留太多的苦,那样以后的日子就没
办法过。你得忘掉以前的那些事,把满肚子苦水全倒出来,倒得一点不剩。女人似
乎有些开窍,说这就是婆婆说的知苦就苦不知苦就不苦晓就不好好就不晓?老神婆
点头称是。女人顶着的头盖晃了晃,说这也难哩,装在盒里瓶里的东西倒得出,可
装进心里的东西哪能倒出来呢?老神婆拍拍女人的手,说:有句话叫一把钥匙开一
把锁,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帮你。女人问咋帮?老神婆说我带来两颗干无花果,你吃
下去,就会把从前的事忘干净。女人问你是说吃下两颗干无花果就把以前的事忘得
干净?老神婆说是。老神婆又说忘还是不忘你自己拿主意吧。女人哭了,哭得十分
悲痛。老神婆问你不愿意么?女人说我愿意。老神婆说再想想,一旦吃下果子你就
不再是你。女人问不是我那又是谁?老神婆想想问:闺女你的生日是何月何日?女
人说是阴历七月初七。老神婆说这个日子是牛郎织女在天河上相会的日子,你生在
这个时辰,也注定是孽债不绝哩。那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