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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冉沃堂很不简单,托附近的猎户回别业通知他们,直撑到他们将莞儿自他手中接过,才倒下。他们赶到时,只见他满身是血、面色发黑地抱著昏迷的莞儿。以他的伤势,居然能撑那么久,连随行的大夫都啧啧称奇。
幸好二哥及时运气护住他最後一口气,否则失血又失温的冉沃堂已回天乏术。
「沃堂的药呢?」宫莞悔恨的泪眸没一刻离开过冉沃堂的脸。他就那么一心一意想救回厌世的主子吗?傻瓜、傻瓜,沃堂真傻。
「已经在熬了,你快点把药喝下。」宫皓敷应地催促著。
宫莞不想浪费时辰争执,让丫鬟将苦涩的药汁一口口喂下。
「三哥,沃堂若有万一,你便再也见不到我。」在宫家人眼中沃堂所做的事是应该,她知道他们不会为奴才费半些心思。
宫皓惊跳起身,「莞儿,你在瞎说些什么,话传出去可是很难听的。」天,幸好色祺先去向李家人告罪,他若在这儿,怕不一掌打死莞儿。
「不是胡说,你们想要我活,便尽心医治沃堂。」沃堂要她活,她便好好的活下来,不能辜负沃堂一番心意。但,这一次她要忠於自己的心,好好过活。人生只一回呀,怎能蹉跎。「我是说真的,三哥,求你看在沃堂救我一命,救救他。」她波眸汪汪,乞求地望向兄长。
宫皓心软了,挥手让丫鬟照办。
「莞儿,等你身子好一些,咱们立刻回别业。」
「我要在这儿照顾沃堂,直到他醒来。」宫莞语气沉静,将散落冉沃堂额头的发丝拂开。
「孤男寡女……」她不避讳的逾礼行止,让宫皓错愕,起了迟疑。
「生死关头,还避讳什么孤男寡女?」宫莞极其愤怒。「假如沃堂也忌讳这些,我岂不早已一命归阴。」
「他是他,怎能与咱们相提并论,而且保护你本是他的命……」
「三哥!」宫莞厌烦地低吼。「我要留在这儿照顾沃堂,累的话,请三哥先回转别业歇息。」人命岂能斗量价值。
若是让李家人风闻这事,亲事八成告吹,届时二哥铁定迁怒於他。不妥,他无论怎么思量都觉得不妥。
「莞儿,你看这样成不成,我多派一名丫鬟留下来……」
「不成!」宫莞不待他说完,一口回绝,愤怒的眸子扫向冉沃堂时随即放柔。可能是身子不适,心绪浮躁吧。莞儿似乎不大一样,不再善体人意,变得有些固执、难说理。
罢了,机灵些,别让色其发觉便是。一向偏爱这个善体人意的妹妹,宫皓挠挠耳朵,决意依她。
让丫鬟拿来一床锦被,披在体虚的妹妹身上,又添了几盆火。待屋内暖和起来,他才退至另一房,屈就著打盹儿。
宫莞疲惫地将枯瘦的脸颊贴在冉沃堂胸口,隔著厚暖的锦被,聆听他平稳却嫌微弱的心跳一会儿,才移至一旁紧偎著他。咫尺天涯又如何,情愿沃堂疏离而冷淡的离她远远,也不愿见他这般憔悴地躺在面前,动也不动。现下只求他活下去,只要他安然无恙的活著,是不是一片赤胆忠心已无所谓,他想怎么守护主子,她全不在意了。
「沃堂,不许离开我,听见没,不许。」泪水滑落枯颊。
◆◆◆
「……你说要追随我一辈子,是你说的,不要走……」
走?
那个起雾的清晨,绝尘远去的人是……
……娘,不要出家!孩儿会听娘的话,忍让少爷,记住宫家的恩情,孩儿绝不再赌气了!真的,请相信孩儿,别丢下孩儿,别走、别走呀!
……谁家的小孩哭成那般?……慌乱、挣扎得一如垂死困兽……
……依然要走吗?……没听见那个可怜的孩子尽力在挽留,为何看不见他惊慌无助的稚容下,有颗碎裂的心……
「……你可记得那年在山顶的武场,我求你留下,你为难了好久,终於答应……记得吗?」
山顶武场?
是的,记得。便是存那时,那个哭红了脸的小小姐,扑抱向他,哀求他别离开。於
是枯寂的心头震汤了,双足被小小的身躯拖住,从此走不开。
犹记得,她有双温腻的小手,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出人意料的……温暖……
「……沃堂,你答应过爹耍保护我长命百岁的,你不可以背信……」带泪的嘤咛声满是惶然与绝望。
--无论发生了何事皆不能舍弃她,即使你被阎王点名了,也不能……
那个浑沉、威严的声音是?俊挺的眉淡不可察地挑动。
……想哭便大声哭吧,小姐……属下不会离去……
强褓中的小姐很可爱,却没著嫁衣的模样美丽。只是一身的璀璨,她娇艳的容颜因何哀痛欲绝……她可知,那身红色嫁裳被白色雪地衬映得多么耀目,让人片刻也移不开心神……尤其奔走时更若翩飞彩蝶,动人至极……
奔走?俊眉悚然挑高。
……别再靠过去,危险……沁山的雪在松动,就要吞没她的美丽……别过去!
昏迷中的冉沃堂像被蔓年缠身,身子猛然震颤了下,震醒了喃喃呓语的宫莞。
不小心睡著了……宫莞困乏地贬著惺忪睡眼,双手还抓著冉沃堂的手。
沃堂前天睡得很沉,夜里却脸色忽黑忽白、频频盗汗。大夫说今日再不醒,便……永远不会醒了。
「沃堂,你醒来好吗?」他不是一心护主,何以听不见她的哀求。
这声破碎的哀咛,惊动了半梦半醒的冉沃堂。
将不再醒来吗?天,要她如何承受……宫莞噙著泪,脸颊依恋的磨蹭著他的手,未发现上方那双转醒的保眸,正关切地向下瞥。
「小姐。」
宫莞全身一凛,又惊又喜的泪眸,撞上两泓熟悉的深幽黑潭。
「小姐应该……回房歇息。」冉沃堂声音粗哑。浮浮沆沆中,他梦到……娘了。
沃堂醒来了……宫莞抿不直抖颤的唇,一迳摇头,已经虚脱得无法言语。
冉沃堂心神恍惚地凝视宫莞。那些零碎、惊心的梦境,大部分有小姐。
「沃堂,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宫莞急急问。
小姐包裹在被子里,形容憔悴,彷佛数日未合眼,冉沃堂动了动平贴在她脸上的手指。救下小姐後,只记得将她带回这里,之後的事就一片模糊了。
小姐仍然恨主爷,仍觉得……绝望吗?冉沃堂想起她心灰意冷的样子。很怕来不及救小姐,这辈子从没这么怕过。
「小姐没受伤吧?」冉沃堂回转心神,仔细打量她。
沃堂知不知道他才是那个生命垂危的人?宫莞又心疼又感伤,破涕为笑。
「仍然需要沃堂保护,所以你得尽快把伤养好。」冉沃堂凝神保思许久,「小姐还怪属下隐瞒二夫人和大少爷的事吗?」
宫莞眼神黯了黯,笑容努力持住。
「一定有什么事,沃堂不想让我知道,才会瞒著。何况你是为了我才被迫如此……是我不好,太过软弱,害沃堂被连累。」她无法责怪沃堂,一心倔袒,怪只怪沃堂把她保护得太好。
「小姐今後有何打算?」冉沃堂忽然问。无法忘记她哀痛的声音,连梦里都能深切感受到她的绝望。
宫莞的笑容僵住,帜白的脸庞闪著犹豫。这几日忙著照顾沃堂,尚无心绪想往後的事。她不想再和宫家有瓜葛,也不愿成就宫色祺,嫁入李家。
「沃堂,伤一好你就快些离开。我没事,你不必担心。」然後她也走吧,只能是这样,她已无退路。
挂心了十八载,岂能说放就放。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决绝,冉沃堂眼神深敛。
「小姐,你愿意跟属下走吗?」
宫莞一愕,泪水急冲出服眶,以为她听错了。
可……可能吗?他可能说出那句话吗?不是在梦中吧?他是沃堂,永远当她是可望不可及的易脆琉璃在守护,而不敢僭越职责半步的忠心护卫呀!
「小姐,你随属下离开吧。日子也许清苦些,属下定竭力让小姐衣食无忧。」冉沃堂坚毅地起诺。早已打算活著带小姐远离一切,不愿再见她伤心欲绝的面容。如果小姐不想待在宫家,嫁人李家又非她所愿,那就带她走。
宫莞用力眨了眨迷离的泪眸,不敢相信地瞅著那双坚定的深瞳。
清苦?沃堂知不知道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便餐风露宿过一天,也胜过锦衣玉食一辈子。
明知道沃堂凡事必先顾虑到她的感受,下定决心带她走,只因她这个可怜的小姐无路可去,让他放心不下。可是,既然两人都挂念彼此,只惦念彼此,那又何必分离?
沃堂已经跨出了她以为是奢想的一步,不再坚持忠心不二,唯主命是从。他开口要他的小姐随他走了,不是吗?多么不容易的一步,呵,再也没有理由与他分离,很开心,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她要跟沃堂走。
「小姐若要属下离开云阳,请和属下一块走。」冉沃堂看不出她复雏难解的表情,淡然的语气显得焦灼。
「可、可以吗?」宫莞怯怯的,脸泛羞涩。
小姐与护卫私逃,他们都知晓这将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却是全新的开始。她会紧累抓牢这一刻,不许自己错过。
「如果小姐不嫌日子清贫,不畏人言,那就委屈小姐了。」冉沃堂眸光深邃,朝她伸出那只曾经失去力量的手掌。他会不惜一切保护小姐,只要她快乐。
「不委屈……一点也不。」莞儿红了脸,艳润的容光一扫枯槁之色,小手毫不迟疑探向他。滑腻的小手才触及那只有力的大手,马上被轻柔的握住。
很不可思议,不过贬眼,心情的转变竟可以是天与地。以前的种种悲伤与沉重似乎随著那个恶夜消逝了。是上天眷宠,让她重生了吗。宫莞赤红的小脸,腻进冉沃堂肩窝。
「沃堂,谢谢你。」
「小姐谢属下什么?」
「我也不晓得,或许是谢谢沃堂尽忠守护我这么久,始终放不下我。」她又哭又笑,嗅到他身上的药味,思及他抱伤在身,慌忙退开身子。
「小姐该回房歇息了。」冉沃堂见她身上的锦被滑落,伸手想帮她拉好。他是放不下小姐,他的职责本是守护她一生,不止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我可以目己来,你别动呀。」宫莞低斥著将他的手推回被下,吃力地兜妥大被。
「ㄚ鬟在熬药,再过一刻你就要吃药了,我要在这里陪著才安心。」
「小姐想去哪里?」冉沃堂柔和了冷冽的眼。
宫莞小脸一亮,向往地合掌呢喃:「我想去风光明媚的地方,不要湿湿冷冷,常年穿著厚重的衣衫。想听听热闹、温暖的人声……就是、就是市集上那种买卖的笑骂声,也让人觉得活力十足,很舒服呢。然後在暖柔的阳光下做染饼,看著竹篱旁的野花摇曳……」发现自己一古脑说著,她忽然顿住,羞赧地瞄了下眼瞳似乎闪过笑意的冉沃堂。
「对不起,我喋喋不休的。」是她眼花,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