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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有什么打算吗?”他又问道。
可能是喝了半杯酒吧?我听着他这句话,情绪忽然变得动荡起来。将来!现在我有什么“将来”可言?为了生存,我正在跟着阿美学习卖笑,这些都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他是在关心我吗?陌生人之间,一般似乎是不谈“将来”二字的。
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人处逆境,总希望随时碰到奇迹。我顿时暗淡下来,对他摇了摇头。
“别难过,你只是没有钱……”他说罢,又补了一句,“你只是没钱!”
他勾起了我的自卑和自怜,我忽然有流泪的冲动。看来,他是不喜欢女孩子做这种事情的。他其实是在强调,我没有钱,但应该有自尊。然而,我已经没饭吃了,还怎么谈“自尊”呢?他是个有钱有地位的人,他根本想象不了穷苦人的境况;根本不明白没米下锅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他似乎不准备再多说什么,抬手叫来一个服务生。
“今晚这张台免费。”他对服务生说罢,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接过邱老头儿的名片,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阿美眼里却流露出了吃惊和艳羡,实在太夸张了。于是,我才开始纳闷,他为什么单单把名片给了我一个人。阿美认识他在先,又是这里的常客,如果他只发一张名片,应该首先发给阿美。一个颇具江湖经验的人,在这种小节上不应该出错。
很快,邱老头儿给我们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锁锁,这邱老头儿可能看上你啦!”阿美凑近我,小声说道。
“别胡扯了!”我立即回绝阿美。
我根本不相信这种可能,也根本不期待一个老头子的钟情。于是,我机械地把名片收进皮包,甚至连名片上的名字也没兴趣看。
大约五分钟后,目标出现。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悄悄跟阿美打招呼。
阿美拉着他坐下来,并下意识地拉拉周晓琳的胳膊,像是把他跟周晓琳配了对儿。阿美笑容可掬,大哥长大哥短,喊得男人骨头都酥了。
“大哥呀,这是我小妹,大学刚毕业,头一次出来呢,带她学学喝酒吧?”
男人看了看周晓琳,又看看我,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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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个买笑的贱货
…
“大哥,今天你就买我一个面子吧,改天再给你调换!”阿美央求道。
男人笑了笑,刮了一下阿美的鼻头,就把周晓琳带到了另一张台前。
我和阿美刚聊了没几句,就又走进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个小皮包,板着脸径直往里走,看样子并不认识阿美。不过,他鬼鬼祟祟的,眼睛似乎在搜寻什么。于是,他经过我们的桌子时,阿美就伸出一只脚去,绊了他一下。男人看了一眼阿美,像苍蝇闻见大便一般,立即会意,在我们身边坐了下来。
阿美又使上浑身解数,说服中年男人带我学喝酒。
于是,中年男人就带我另找座位。
还没走两步,阿美就追上来,对我耳语:“如果他叫你出门……到时候一定要他先给钱!”
“剩下你,怎么办……”我这才有机会把这句话问出来,心快要跳出了胸膛。
“瞧,不是又有个男人走过来了?”阿美拍了拍我的胳膊,媚眼儿已经朝那男人飞了去。
中年男人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瓶红酒和几个小点。爆米花、牛肉干、酱鹅掌和花生米之类。
喝了大约半个小时,中年男人果然对我小声说:“等会跟我回家吧?我刚离婚,闷得很。”
这个无耻的东西,从头到尾,一张驴脸都是板着的,现在却咧开瓢一样的大嘴笑了。我猛地一震,想起了刚才阿美对我说的话。于是盯着他,生硬地说:“先掏钱吧!”
他像是没听懂我的话,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冷笑道:“看样子你真没陪过酒!”
昏暗的光线之下,他的一双小眼睛射出了令人发指的淫光。我有点恐惧,真想一脚踢开他,拔腿就跑,跑得远远的。
“这样吧!你现在给我笑一个,不然我连陪酒钱也不给你!”他命令道。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神经越绷越紧,绷到了强直状态。在这种时候,别说笑,就是哭也哭不出来了。
“哎,你不是女皇,你是个买笑的贱货!”他压低声音羞辱我。
“把陪酒钱给我,我要回去了!”我针锋相对。
“我就是不给,你能怎么样?”他威胁道。
“不给,我就当你是猪!”
“你他妈还挺硬的,我公安局有人,捉了你容易得很!”
他的威胁非常有效,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我太明白暴露身份的后果是什么了。——我不是个一般的陪酒的,而是个没有身份证的陪酒的……我犯了两重罪啊!
为了得到陪酒钱,我妥协了,竭尽全力,终于对他挤出一个笑。
“晚了,哼!”他狰狞地笑着,叫来服务生,买了单就想走。
我不敢说话,就把手伸了出去。
他却端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泼在我脸上,扬长而去。
酒迷了我的眼,蛰疼我的眼珠。我死命地用纸巾擦眼睛,心在一点点地往冰海里沉,羞辱而憋涨。此时此刻,我想大喊,喊上很久,喊破喉嗓,喊破天地。之后再抓住那个无耻的流氓,咬烂、撕碎、剁成肉浆……
“吧台里面有自来水,你还是把眼睛冲洗一下吧?”面前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虽然还睁不开眼睛,可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是邱老头儿!没想到,在我受辱之后,第一个冲到我面前的竟是他。我更窘了,恨不能立即跑出酒吧。
这时候,阿美和周晓琳也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不能再逗留了!今晚我是挣不到钱了,但她们两个还要挣钱。只要她们能挣到钱,我就暂时不会饿死。所以,我得赶紧脱身,不能耽误她们挣钱。
没有回答她们一个字,我强睁眼睛,站起身准备走。
小几上那包爆米花还没解封,我便拿了起来。我得带走,这是我用笑挣来的,今晚只挣到一包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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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坑”里挣扎(1)
…
走出“晚风”酒吧,放眼望去,霓虹灯正闪烁得眼花缭乱,街头酒楼茶馆灯火辉煌。天色尚早,我没有去公共汽车站,头重脚轻地沿着来时路,慢慢地往回走。
怀里的爆米花发出诱人的香味,我拿出一粒,放在嘴里,一丝甜香迅速把我的周身浸染了。我想起了张合锐,想起了和他在武汉闲逛时的情景。夜色下的武汉和这里一样灯火辉煌,一样令人眼花缭乱。张合锐总是揽着我的腰,手拿爆米花,边走,边一粒接一粒地往我嘴里放……
如今,我形只影单地行走在广州的街头,背负着男人给予的新鲜的羞辱。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旦转过身,就不会再回头了,即便张合锐还在原地等候。张合锐在原地等候吗?如果还在,他为什么不打听我?——如今,信息业这么发达,要是铁了心要打听一个人,是不可能打听不到的呀。
蓦地,我的思绪断掉了,一低头,看见右手上有一滴清亮的泪。
头重脚轻地晃到夜里11点多,我才回到住处。前脚进门,周晓琳和阿美后脚就跟进来了。
“哎,锁锁,那人怎么拿酒泼你?”阿美跳到我面前,急切地问。
我没有回答阿美的问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来说难以启齿。我的目光逃避着阿美,落在了周晓琳身上。周晓琳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床边,局促地坐下来。她垂着眼睑,一脸的茫然。我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代表了什么,因此也猜不出她是否挣到了钱。
“哎,锁锁,我可是把你当朋友,才关心你的。”阿美说,“如果你吃穿不愁,我绝对不会追问!我是担心你会被饿死!明白吗?饿死——”
“饿死”——这个词对此刻的我来说,就是一把直插心脏的匕首。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遭遇?我是个大学毕业生,长得也不比很多人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就是所谓命运的捉弄?难道只是因为我的性格与众不同?难道,难道……我之外的一切,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不要跟我说‘饿死’两个字!”我歇斯底里地对阿美喊道。
阿美怔了片刻,嘴角很快便浮上一个毫不在意的微笑:“我说锁锁,你最大的短处就是太把自己当根儿葱!就凭你兜里那十几块钱,还能撑几天?你看,人家周晓琳第一次陪酒就挣了五百!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周晓琳,你真挣了五百?”我不禁吃惊地问了出来。
一直沉默的周晓琳抬起头来,把手伸进裙子的侧袋,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钞,摊在床上。多么漂亮的粉红色呀!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张。
说真的,此时此刻,我的眼睛及我的心,都万分喜爱这些钞票。我在想,它们要是我自己挣来的,该多好。我羡慕周晓琳在任何事上的敢做敢为,同时有些嫉妒。我常把自己当根儿葱,而眼前的两个女孩显然都比我有本事。我开始恶毒地恨起自己,在她们面前,我不过是个大笨蛋,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锁锁,后悔了吧?”阿美笑道,“我早猜出来了,一定是那男人要带你出去,你不肯。其实没什么,只要不把自己当根葱,什么都可以Pass……”
随阿美猜去吧,我没有解释的兴趣。钱没挣来,话说得再多有什么用?
“我的笑卖的好,我的服务到位!哈哈哈……所以我得了五百块。”周晓琳笑得像是可怕的猫头鹰,“我之所以卖力,是只想当这一回卖笑的!”
“只当一回卖……你什么意思?”我疑惑地问道。
“抹得下面子,包吃包住的保姆服务员之类的工作遍地都是!我明天就走……”周晓琳说。
之后,周晓琳拿起床上的五张钱,来到我的床边,坐下来,把四张钱放在我的床上。
“派出所罚款那天借你一百。房租和煤气该咱俩分摊,虽说我只住了不到半个月,还是应该出整月的,二百五加二十五等于二百七十五。”周晓琳说,“我该给你三百七十五,没有零钱,就给你四百吧,二十五就算我送给你的,正好你今天也没挣到钱……我手里剩一百,明天办个暂住证六十,剩下四十够零花了。”
“你……怎么……怎么就开始算帐了?”说着,我直想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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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坑”里挣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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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我现在特讨厌看见眼泪。”周晓琳说,“明天一早,我就提着行李去找工作,当服务员或者保姆!”
“找到工作再回来搬行李也不迟啊,我不还住在这里吗?”
“既然我明天选择干净,就不愿再身陷泥坑。”周晓琳说,“这个地方,已经使我有肮脏感了。”
我没再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她挣到了钱,能付所有的帐,能办暂住证,能把身份证换回来……因此获得了选择干净的权利。我什么也没挣到,必须继续窝在这个“泥坑”里挣扎。我和她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开始的,可如今,她显然已经超越了我一步。此时此刻,这一步之差,就是天上人间,就是所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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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没钱看病而暴尸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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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俩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谁也别计较谁了,好自为之吧。”她拿起毛巾,提着桶,边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