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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买的,我吃过了。”她说着,把饭盒放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打开来。
这是两盒喷喷香的饭菜,我这辈子似乎都没闻到过这么好的味道。饭雪白雪白的,菜则是炒鸡块和炒空心菜。它们很平常,但在我看来,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它们贵重。
我想对张卉说声“谢谢”,但喉头已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机械地端起米饭。这盒饭好像有千钧重,我的手腕在失控地抖。之后,我拿起筷子,往嘴里扒了一大口,泪却像江河决堤一样流了出来。饭哽在了喉咙里,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咽了下去。
“别想太多,活着就得吃饭!”张卉严肃地对我说。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生存能力?”我绝望地问她道。
“搞推销的,就是这样。说不定明天你就会做成一笔大业务。”
我觉得她这是在安慰我。我不是不喜欢听她的祝愿,而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也许,不能说我没有生存能力,只能说我特别倒霉。如果将我大学毕业在广州的经历讲出来,一定会被不少人认为是杜撰。是的,所有的苦难,对于处在顺境的人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
“……这世上,苦孩子不止你一个!”张卉非常突兀地说了这么句话。
“这话怎么讲?你也有苦?”
她看了我一眼,紧闭嘴唇,没有说什么。这一刻,我发现她的眼睛深不见底。
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我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饭菜,吃得一粒米、一个菜叶也没有剩下。这饭菜是用张卉的汗水换来的,是她在我分文不剩时端给我的。推销员的钱难挣、生存艰难,我亲身经历过,有发言权。
之后,张卉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我。她对我的真诚,已经无须任何怀疑。谁能像她一样,把钱借给一个偿还能力都值得怀疑的人?
接过张卉的一百块钱,我的泪又一次流了出来。接过这一百块钱,就等于在自己身上压了一座大山。然而,不把钱接过来,明天的日子又不知该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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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口开河的色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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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借钱想得这么严重。做推销的就是这样,有时半个月一个月都做不成一笔业务,有时候一天能做成几笔大业务,叫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呢!”张卉给我打气。
“谢谢你,我会加油做!”我抽咽着说。
“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争取做个大单,到时候吃上一顿好的!”她的笑如此迷人。
张卉真是金口玉言,第二天傍晚,我果然碰到一个想买产品的皮革制品厂的厂长,姓梁。他说要买二十套,中秋节给职工发福利,并叫我明天下午去他的办公室办手续。如果真的能签成,就是一万块的大单。我不仅可以提成一千块,还可以吃下面所有推销员的收入提成。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皮革制品厂厂长一身正气、和善可亲,绝对不像是个信口开河的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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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全家人比赛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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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皮革制品厂厂长的办公室,我似乎一下子忘记了路该怎么走,得浑身轻飘飘地兴奋,满脑子闪烁的都是粉红色的百元大钞。这毕竟是我谈的第一笔业务,虽然钱还没拿到手,但兴奋总是可以的吧!我踉跄地跳上一辆通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我得赶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卉。
一进铁皮屋,我便穿过窄小的过道,来到张卉的床前。床上没有人,却躺着一封没写完的信。我非常想看看这封信,驱动我的并不是窥视欲,而是想解开张卉这个善良的“谜”。
妈:
爸的病好点儿没?弟弟妹妹都好吧?妹妹还总是惹你生气吗?她也大了,你平时就少说她几句吧。
妈,爸走得早,你一个人当牛做马,养我们姐弟仨十几年,落下了风湿病,女儿心里不安啊!好在,现在女儿能报答你啦!广州是人间天堂,比咱那小镇真是强百倍。女儿在高级写字楼里当“白领”,住公寓,穿金戴银,神气着呢。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白领”吧?反正给你说也说不清,意思就是工作高级,收入很多,日子过得舒心!等年终,女儿会拿到一笔相当可观的奖金,带回去交给你,你就好好数钱吧!妈,不要再没命地给人家洗衣服了。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累倒在洗衣盆旁边了。我揪心呀,妈……
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女儿刚给你寄去五百块。收到钱,你就大方点儿,给弟弟妹妹买几个新鲜的五仁月饼吃吧?爸活着的时候,总是买减价月饼。妈,你还记得吗?有次爸买的月饼上长了绿毛,你不让我们吃,爸还骂你一顿,擦掉绿毛,自己先吃了一个,然后命令咱们都吃。结果,晚上全家人比赛拉肚子……
看到这里,我的眼睛完全模糊了,心里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铅。一下子明白了张卉说的“这世上苦孩子不止你一个”的意思。我放下信,掩着脸冲出铁皮屋,来到了平台上。
望着巷子里零乱地架设着的电线;窗口伸出的竹竿上晾晒的衣服;还有蓬头垢面来去匆匆的行人,我再一次深深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对于穷人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了。张卉其实比我可怜,她有个病妈,还有需要花钱的弟弟妹妹,她肩膀上压着的是一个沉重的家啊!而我比她的命好多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暗暗下定决心,即便去卖身,也得尽快挣到钱,还给张卉,好让她多给妈妈寄上一百。
低头的瞬间,我注意到了自己的鞋。我还必须买上一双平底鞋,这唯一的一双高跟鞋已经磨破了我的脚。走不了路,对于推销员来说,什么也谈不上了。推销员永远行走在路上,她们没有穿漂亮的高跟鞋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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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的名字“公关小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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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我特意在脸上抹了一层廉价香粉,又涂了浅粉色口红。又鼓起好大的劲儿,借了张卉的一套白裙子,腰里绑的是一条细细的装饰带,挺适合我的身材。
“锁锁,赶快挣钱吧!你天生就是衣服架子!”张卉笑道。
“夸张啦,你呀!”我也笑道:“放心,我拼上吃奶的力气,也要争取到这笔生意!”
我脚底生风地离开铁皮屋,乘上一辆公共汽车,来到了XX皮革制品厂。梁厂长似乎专门在等我,我一进门,他就叫我与公司联系,把二十套保健药品送过来。
抓起梁厂长办公桌上的电话时,我的手在不听使唤地抖动。赵前进听到这个消息,比我还激动,立即派人把二十套药品送了过来。
货送到后,梁厂长把一张单据递给我,叫我去财务部领钱。
这笔生意做得过于滑顺,使我感到像是在做梦。从出纳手里接过沉甸甸的一万块钱,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往日的苦难似乎一瞬间都化成了云烟,变得微不足道了。我眼前似乎出现了微薄的光亮,也许不该总是前怕狼后怕虎,大把的青春,就是取之不尽的资本,可以重新开始一百次。这沓钱的十分之一将进入我的口袋,并且给我带来的不止是一千块。比我的销售额少的那些员工,得把提成的百分之十送给我。这,对于她们来说挺残酷,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我得赶快回公司,把这一万块交给赵前进,然后把提成拿到手。——这可是我用劳动换来的第一笔收入啊!
“陈小姐……”经过梁厂长办公室门口,他叫了我一声。
我这才意识到竟然忘了跟他道别,忙笑道:“谢谢梁厂长!”
“嗯……我刚做成一笔大生意,今晚想宴请公关部的几个员工。陈小姐如果有时间,就一起吃顿便饭吧?”梁厂长小心翼翼地说。
他的邀请非常礼貌,但我觉得有些多余。我不过是个推销员,他完全没必要跟我培养友谊。比起吃饭,我更想快点回去跟赵前进算账。可转念一想,他是个交际广泛的老板,如果他愿意,起码能帮我介绍些朋友买产品。张卉就是利用这种“连锁关系”把业务做大的。再说,我又不是什么高贵公主,对人防备得这么重,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已经是五点来钟了。梁厂长带着我,来到公关部,原来公关部的员工是三个漂亮姑娘。粗略一看,她们都不像是高级白领,眼角闪动的是职业化的媚态,但又不比妓女那般下贱。她们是介于高级白领和低级娼妓之间的一类人,有个暧昧的名字“公关小姐”。
我跟三个女孩一起,上了梁厂长的小轿车,来到了一家有名的酒楼吃潮州菜。
包厢的灯光是淡紫色的,烘托出浪漫的情调,像是置身于酒吧里。梁厂长这个人挺热情的,特意问服务生要了一双筷子和一个汤勺,不停地给我们四个夹菜、舀汤。自从离开邱友南的小楼,我这是第一次吃上等海鲜,觉得鲜美极了。她们三个吃得小心翼翼,可能是想在老板面前保持形象。而我和梁厂长什么关系也没有,尽可以放开肚子吃。再说,我的身体已经缺乏蛋白质好久了,这回得狠狠地给补上。
酒是店家自酿的一种甜米酒,喝起来没什么感觉,但后劲儿很大。酒劲儿上来之后,那三个女孩的尾巴就露了出来,她们纷纷靠近梁厂长,连拉带挠的,叫他发美容费。
其中一个白皮肤女孩似乎是她们的头儿,嗲声嗲气地拉着梁厂长的胳膊说:“梁老板呀,为了你这笔生意,我们姐妹三人耗了几个月,脸都没心情去洗一次。梁老板,你可不能过河拆桥,眼睁睁看着我们变丑啊……”
“哈哈哈,我不信梁老板会这么狠心!”丰满的女孩说着,把胸凑了上去。
“梁老板,不发美容费,今晚我们三个就不放你回家跟老板娘亲热!”苗条的笑得花枝头乱颤。
被一群美女纠缠,可是所有男人的理想。梁厂长乐得合不拢嘴,处在自我实现的浪尖之上,心甘情愿地从口袋里拔出一叠钱,以每人一千的数目抽给她们。她们拿到钱,簇拥着梁老板欢呼一阵,满足地收进了皮包。
梁厂长看了看我,犹豫了片刻,又从中抽了一千,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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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的名字“公关小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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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女孩是他的员工,要他多少钱都说得过去。我和他不牵不连,接了他的钱算什么?我不想白拿陌生男人的钱,以免日后麻烦。于是我对他摇摇头,并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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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发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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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是真心实意的,执意把钱塞进我手里。
就在这时候,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打扮得跟非洲火鸡一样的肥胖女人闯了进来,头发染成了降红色,身上穿了条闪着亮片的连衣裙。几个女孩一看见她,就变得目瞪口呆,梁厂长似乎也很怕她,怯怯地不敢与之搭讪,手里还捏着分剩下的一叠钱。
肥胖女人盯着我手上的钱看了几秒钟,又盯着梁厂长手里的钱看了几秒钟,似乎很快看出了端倪。之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扑了过来。我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闪到一角,下意识地把钱塞进皮包,并把皮包紧紧护在胸前。
见我躲闪,肥胖女人越发凶悍了。她又扑上来,直接抢我的皮包,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浪X,你从我老公口袋里抢走多少钱?统统还给我!”
我为了保护皮包,使上了所有的力气。但这肥胖女人力大如牛,看来我根本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