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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子山心中暗叫,怎会是她。
女子听见人声,转过头来,虽然没有化妆,双眼闪烁,子山看真她一点不错正是 赫珍珠,这些人物,又在朱子山的世界出现。
子山与小霖上车,他把车驶近一些,保护家华。
只见家华如获至宝,轻轻一步,走近,像猎人看到猎物,生怕那小动物惊走。
子山手心全是汗。
小霖轻声问:“发生什么事?”
“嘘。”
只听见家华咳嗽一声,“这位小姐可是来试镜?”
“我?”女郎睁大双眼,“你与我说话?我不是演员,我再吸烟。”
家华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正在找你这样的人。”
女郎微笑,“是吗,我没有兴趣。”
这时,一辆巨型黑色吉甫车飞驰而至,水花四溅,车还未全停,已经有人推开车门跳下,奔到家华面前,他是副导演史密夫,他大声问:“人在哪里”,接着一眼看到女郎,呆住,“你——”他再也不会放过她。
家华走近子山的车,“你与小霖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事。”
子山问:“她说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珊瑚。”
随便叫什么,朱子山认得她是赫珍珠。
发生什么事,她怎会憔悴地流落到洛城工业区?
子山把车子掉头回家。
小霖看得嘴清楚,她是观众,耳聪目明,双眼雪亮,她问子山:“朱叔,那艳女是谁,你从前的女友?”
子山不由得好笑,“到底十五岁了,仿佛懂得很多。”
“你一见她,面色变为灰白,还想否认?你根本没忘记她。”
“你没猜中。”
“这女子较试戏轮候室里所有人漂亮。”
子山点头,“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正是人比人,比死人。”连一个孩子都知好歹。
车子到家,子山负责做晚餐,他把意大利面煮熟,开一罐肉酱,小霖在一旁帮手,一边说:“把真相告诉我。”
子山答:“真相是,我不认识该名女子。”
小霖颓然,“成年人永远说谎。”
就在这时,家华回来了,她轻松地哼歌,双肩上多日背着的重担像是蓦然卸下,她又可以重头做人。
子山扬声问:“可是有好消息?”
家华一看小霖竖起耳朵像只猫,立刻问:“你不用做功课?罗马帝国为何东迁,如何灭亡,还不快写出来?”
小霖只得捧着食物回房间去。
家华答:“如获至宝,大家正在开香槟庆祝。”
“她答应签约?”
“你也看得出她环境欠佳,无论从前多么风光,今日大不如前,原来她在对街桌球室任职,到停车场吸支烟解倦,刚巧被我看到,我与她都够运。”
“可有试对白?”
“找规矩总得试一试,可要一起来参观?”
朱子山忙不迭答应。
晚上,他们到摄影棚,一进去家华便赞叹:“这叫做艳光,在本行久了,一眼便知道谁会红,谁永远不会。”
子山忍不住问:“我呢?”
“你?”家华忽然伸手摸他额角,这是她从来没有的亲昵动作,“你做幕后算了。”
只见水银灯下的赫珍珠转过头来,此刻她已化好妆梳过头穿上戏服,恢复旧时七分容貌,真是晶光四射,连摄影师都说:“好美!”
赫珍珠只是牵牵嘴角,没有答腔,她取出香烟,助理立刻上前:“对不起,此处禁烟”,她更加无奈。
副导演走近,“她唯一要求是叫我们找一个地方给她住。”
子山诧异,怎会如此窘逼?
家华警惕,“可是有毒瘾?当心保险公司拒保。”
“不会,她只是赌输。”
家华与副导演专心研究合约。
那边赫珍珠已经披上外套,预备离去。
子山知道他需把握机会,他走近她,叫她:“珍珠。”
她缓缓转过身子,她不认得他,冷冷问:“我们见过面?”
子山知道他也与扮演林智科时完全不一样,那时他一早有专人来帮他修脸梳头剪指甲,现在,他是平民。
“好吗,珍珠,你已与林智学分手?他没有照顾你?”
听到这个名字,她一震,“你是谁?”
子山看她,她仍没有把他认出来。
半晌,她抓起手袋,“我要走了。”
子山追出去,“发生什么事?”
走到门口,珍珠点烟,深深吸一口,“他同我说,会永远地爱着我,他到卡地亚订制一枚指环,是两只小小的手握在一起,有个机关,掀下去,双手弹开,原来手心里是一颗红心,”
珍珠忽然嘿嘿苦笑,“他说,我们要互相珍惜对方的心,可是,不久,失意的事来到,他迁怒于我,把我赶走。”
子山不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
珍珠又问:“你是谁,怎会叫我珍珠,又知道我的事?”
这时家华缓缓走近,“珊瑚,记得,导演不允许迟到。”
珊瑚也好,珍珠也好,她丢下香烟匆匆离去。
家华好不诧异,“你俩是旧相识?”
“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关系。”
“你这个老实人在何处结识艳女?”
“当然因为我并不老实。”
家华忽然笑了,“她再艳丽,也不是你心中女神。”
子山不服,“你怎么知道?”
“她肤色较深,与你的女神不一样。”
子山苦笑。
家华问:“你此刻在想什么?”
“我在想,此刻赶回家,也许还能帮上小霖研究斯坦丁大君为何突然转信基督。”
家华有点感动,现在,他以她为重。
那篇功课,一直做到深夜。
家华嘀咕:“老师给你们整个星期,为何到最后一刻才做功课?”
子山回答:“因为全世界的初中生都是这样蹉跎。”
家华忽然吟:“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一转头,发觉女儿已呼呼入睡。
子山轻轻问:“你呢,你又有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乏善足陈。”
“你是否遭到欺骗遗弃?”
家华答:“我已活过来,我不再计较往事:谁对不起谁,谁是谁非,谁得谁失,我明早还有许多事做。”
“我代你高兴。”
“子山,希望你也一样。”
“我?”
子山辗转反恻,福怡与林智科结婚,林智学失意,与珍珠分手。
珍珠蹦回现实世界,都不是那出戏的主角。
子山一闭上眼睛,便似看到福怡柔情殷殷地垂询:“子山,你好吗。”
子山泪盈于睫,“是我,我是子山。”
她根本不知他存在。
他只不过是林智科替身,一个影子。
照说,林氏待朱子山不薄,因他们搭路,他终于走进他向往憧憬的影艺圈,虽不见得名成利就,但至少是整座机器一小部分,每天参予运作,子山已心满意足。
从前,他所有作品收在一只又一只鞋盒里,故事叫什么?不如叫添勃蓝棕色船底鞋八号,今日他扬眉吐气,本子打印真实地发到演员手中,他得以与导演切磋商量剧情发展。
朱子山本来以为他最接近演艺工作是在报纸副刊客串写影评:先把人家的故事叙述一遍,然后评分,最多给两颗半星,好叫导演难堪……
都因为林氏的缘故,他在电影公司有一张椅子可以坐。
为什么还要去探秘?
好奇心可能会杀死这只叫朱子山的猫。
但是他无法控制他的意旨,像那种失恋的痴心人不住到旧情人寓所前徘徊,子山发觉他在摄影棚外等候赫珍珠。
她出来了,一件外套搭在肩上,里边是深V字T恤,她已恢复精神,虽不似往日飞扬的神采,也足够吸引身后几只蜜蜂嗡嗡:“珊瑚,珊瑚,你为什么不睬我?”
她一眼看到子山,朝他点点头。
她走近他,“有车吗?”
“这边。”子山拉开车门。
她上车,伸手拨开小霖放在座位上的初中英语课本,她读出书面子的涂鸦:“Veni,Vidi,Vici,哪个孩子,志向很高呀:我见,我来,我征服,那是凯撒大帝名言。”
“是朋友的掌珠。”
“你的爱人是家华可是,她是个好人,大方直爽,在我最需要搭救时拉我一把。”
“你嗜赌?”
“已经戒掉了,我只是输掉所有,我并无欠债,算是不幸中大幸。”
“赌什么输得那么多那么快?”
赫珍珠忽然笑,“不说这个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想约会,告诉你,家华是我恩人,我懂好歹。”
子山微笑,珍珠总以为,全世界异性对她只有一个目的,也难怪她那么想。
“你可知道伍福怡近况?”
珍珠一听这名字错愕地看着他,“你是谁?”
子山回答:“我是电影公司编剧,想写一个特别的故事,寻找资料。”
“你怎知道我与林家熟稔?”
子山微笑,“我收到消息,你是传奇人物。”
珍珠低头,“从前,我听到这话会当是赞美,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愚蠢了。”
子山实在沉不住气,“珍珠,你真的不认得我?”
珍珠再次打量他,她伸出手摸他额头,“你我曾经邂逅?我一定烂醉如泥,抱歉,你是有点面熟,请别告诉家华,我不想她伤心,过去的事请别再提,让我们继续做朋友。”
子山啼笑皆非,“你别误会,我决不曾对你无礼。”
“你与家华都是好人,你们是一对佳偶。”“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珍珠轻轻说:“你要写剧本?要一个特别的故事?从前,有两兄弟,老父辞世,不知什么缘故,把最好的都留给长子,幼子只得到几颗芝麻,故此,幼子忿忿不平……这样的故事,其实也很老套。”
“请说下去。”
“给我一个舒适的环境,一瓶香白丹,我慢慢告诉你。”
子山微笑,“请到舍下作客,大驾光临,蓬筚生辉。”
珍珠笑出声,“老实人也会出奇制胜,你先通知家华。”
“慢着,我并非与家华同居。”
“可是你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车子已经驶到家门,子山从地库侧门进去,他取出两瓶白酒,一瓶冰镇,另一瓶交到珍珠怀中,让她抱着,珍珠哈哈大笑。
“许久没有这样开怀。”
“请继续说你的故事。”
她蜷缩在沙发里,“再给我一条毯子。”
子山取过一张毛毡,她裹得舒舒服服像一只蛹,然后说:“我便是那幼子的女朋友,原来,他喜欢的是我,因为妒忌的缘故,他觉得大哥的一切才是最好,尤其是大哥的女友,她,便是你要打探的伍福怡。”
啊,福怡,子山低下头。
“怒火使他纠结一帮谋臣,计划控诉亡父立下遗嘱时神智不清,无效,但是,这时,他大哥的下属也奋力对抗,而且,得到老股东支持,他们一连获得几宗重要合约,势如破竹,那幼子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