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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吉安姑姑走进来的时候,绮兰正在帮着颜挽勾起厚重的重花叠帐。
话说娴妃娘娘太能睡,早上怎么叫都不醒,于是绮兰大姑姑实行迂回作战的方针,一点一点瓦解萌萌清晨的睡意。
吉安上前一步,对绮兰轻声道:“未央宫那边的诵玉大姑姑来了,正在外面等着您呢。内务府那边给咱们挑的人手也在院子里候着了,都等您的一句话了。”
绮兰转身对德芙吩咐道:“让娘娘多睡一会儿吧,今儿想必新晋的妃嫔要向皇后娘娘请安了,闹闹腾腾的没个正事,我直接跟诵玉告个假罢了。小厨房那边的牛乳蛋羹和槐花麦饭也差不多了,待会儿让娘娘热热的吃,凉着肚子可就不好了。”
德芙忙答应着:“是,姑姑放心。”
诵玉果然已经在那里等着绮兰,见了之后问安道:“颜主子可好?”
“好。”绮兰边答应边指着椅子道,“坐吧。”
诵玉也不虚客套,坐下来便说明来意:“你可知道我今儿是为什么而来的?”
“为了新人?”
“得得得。”诵玉摇头道,“懒得跟你买官司了,喏,这就是这次的重点名单,我们那边刚出来就给你们送过来了,我们皇后娘娘可是念着颜主子呢。”
长夏王朝的大选是可以用族女充数的,也就是说被选进来的人分为“贵族女”和“类似贵族女”。
当然,并不是只要你家里显赫便能身居高位,最重要的是有皇帝眼缘。即便你家里情况的确不错,但因为自身条件原因也可能落选或是入宫后被放弃。
而依着旧制,那些有升值空间的嫔妃基本是给正七品宝林以上的职位,而那些宣告被放弃的嫔妃则是选侍、娘子、常在不等。
潜邸或者东宫出产的后妃一般会有自我的优越感,并且有着很强的排外心理,如果有新晋的嫔妃踩在自己头上,她们便会生出浓重的悲哀。
于是那些潜邸(东宫)出来的后妃就会整理一份名单,上面列出那些有上升潜力的、值得重点注意的新人。
这份工作每个宫里的大姑姑都会做,但要说哪边做的最好那必然则是中宫未央,而皇后娘娘愿意同娴妃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说明人家真的是把你当成了自家人。
那份名单上的名字并不是很多,只有寥寥不足五个。
司马蔚然,正四品鸿胪寺卿嫡次女。性格温婉,长相大方,受封正六品才人,入住钟灵宫。
左瑛,两任帝师左大学士嫡亲孙女,曾有京中第一才女之称,受封正六品才人,入住钟灵宫。
夏烟,先徽宗夏德妃家嫡长女,受封从六品贵人,入住绫绮宫。
李佳敏,怀英侯李南臣庶女,受封从五品美人,入住殊墨宫。
绮兰一路看下来本也觉得没什么,只是在最后一个上不禁勾起笑意:“庶女,从五品美人,李家好大的面子。”
诵玉无奈地笑笑:“这也无法,终归是李家江南势利太大,陛下也不得不顾忌。说起来那夏家也是贼心不死,尽是想着做那光宗耀祖的美梦呢,也不自己掂量掂量,什么玩意儿!”
“也就是这些了。”绮兰姑姑点头,“剩下那些选侍娘子的我还真是也懒得管,只希望这些小主们自己搞清楚身份,不要没完没了地给咱们找麻烦。若是遇上那些个实在没眼力劲儿的,怕是用不着咱们动手就有人出手了。”
绮兰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房顶,诵玉会意,笑着感叹道:“惹着别人倒是不打紧,若是惹着你们娘娘,那可真是说破天也没理了。你说萧主子也算是皇亲国戚娇生贵养的,只要撞上你们家娘娘可就是没辙,别人还没说什么,皇上心里自己就不痛快了。咱们陛下不痛快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痛快,哎……还是不得不叹一句你们娘娘好福气。说到这里,倒让我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哦?”绮琳接道,“但说无妨。”
“这次入宫的新人有二十多个,素日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的。为了这事太后娘娘特意把奴婢叫去嘱咐了,说萧昭容性子不好,别无端惹了事情,有些事情能免则免吧。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太后娘娘这话自然是不假。我回宫将太后的话同我们娘娘转述了,皇后娘娘便也多了个心眼儿,反正太后娘娘帮着萧主子开了先例,索性颜主子也不必过去了。颜主子娇花一般的人物儿,又是那般绵软的性子,若是被谁给冲撞了,我们娘娘可担不起皇上的脾气,不若咱们都省一步,这般最好。”
绮兰姑姑自然也是不愿意颜挽往人堆儿里冲,听得这话也乐得清闲:“那成,我替我们娘娘谢皇后了。”
“客气。”诵玉谦虚道,“以后用得着你们这边的事情多了去了,来来往往的事也算不清。得了,我先回去忙着,姑姑您就在这边歇着吧。”
等诵玉走后,绮兰才让那些在外面候着的宫人进来,一共是一位太监总管、四名使唤太监、余下打杂太监宫女三十人。
至于那个明德宫总管,却是我们的熟人丁宝公公。
绮兰有些诧异:“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丁宝谦逊地笑笑:“以后就请大姑姑多多关照了。”
绮兰想想也是明白了,陛下是一定不放心娴妃娘娘,必然派遣一个信得过的人来。
高飞是大总管,林远是贴身侍奉,这两人自然动不得。丁喜去了内务府任总管,如此一来,丁宝必然就是陛下给娘娘明德宫留的人了。
想到这里,绮兰姑姑脸上露出了笑意:“彼此彼此。”
这日的未央宫热闹非凡,再也不是只有五六个人的冷清场面。各位宫妃都打扮得如同刚跑出来的花蝴蝶,在不经意与刻意之间展露自己最美的一面。
而皇后显然是一个懒懒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病人该有的苍白羸弱,跟这热烈的场面有些格格不入。
众人见得皇后疏懒,便也知皇后并不是怎么太欢迎她们,便吃了几口茶告退散尽。
刚刚出了未央宫的小主们依然有些激动,便商讨着去两位没见过的娘娘面前请安,不过说着说着就有了分歧。
司马才人有些不以为然道:“既然皇后娘娘都不稀罕咱们在这边,想必别的主子也是一般的,不若咱们还是少找麻烦回去吧。”
这话说得左才人直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各位娘娘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咱们这般打搅委实不便。”
夏贵人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娘娘们喜不喜欢见是她们的事,而去不去又是我们的事。既然进了宫,哪里有不受人待见便退缩的理儿?我偏生要去见见。”
左瑛听得这话不由冷笑:“那么夏贵人是要去请安还是添堵呢?主子们明明压根就不想见,还这般一定要这般狗皮膏药一般贴上去,我丢不起那个人,先撤了。”
说罢转身便向着钟灵宫走去,司马蔚然云淡风轻地摇摇头,也跟着离去。
夏烟这时又把目光投向了周菡:“周姐姐,你说妹妹说的可是有理?”
周菡出身低,骨子里并瞧不上夏烟这等骄狂样子,但她并不欲树敌太多,便敷衍道:“妹妹说的极是,只是姐姐早上吃的炸糕有些凉了,现下觉得有些油腻腻的不消化,想回去调理调理,就不陪着诸位妹妹了。”
几位反对者都走了,新进宫的菜鸟儿们便跃跃欲试地探访娴妃和萧昭容。
本来以为那两位主子同徐妃之流一般好说话,不想现实和想象总是有想当的差距。
萧子月这边压根就大门紧闭,不管怎么敲门通报压根没反响,很明显的不稀罕搭理这些个人。而娴妃那里倒是没有紧闭大门,不过也好不到那里去。
翻新过后的长乐宫异常贵气华美,在晨间的日光下有种抑人呼吸的错觉。
守门小太监见到各宫小主打了个千儿,而后转身进去通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太监再度匆忙间出来:“颜主子今日不见客。”
李美人上前一步疑惑道:“怎么?颜主子身上不舒坦吗?”
那小太监翻个白眼不屑道:“我们主子身体好着呢,小主你懂不懂规矩啊?说个话怎么就这般没分寸?咒坏了主子你担着啊!”
李佳敏是庶出,平日里最是看人眼色行事,能屈能伸且欺软怕硬,此时自然不欲出头:“公公莫怪,只是心里担心多说了一句,并不是有意的,自然更不会想着对颜主子不敬。”
众人见得连位份最高李佳敏都吃了亏,便更不敢多说,顷刻间告辞闪人。
这些小主在家也都是娇小姐,原本兴冲冲地去请安,不想却连着吃了两次闭门羹,走了这一路果断心里憋屈了,便你一言我一语发泄起来。
其中有位魏娘子极为不平道:“萧昭容性子大也就罢了,谁叫人家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穆国公嫡出的小姐。只是那个娴妃,家里不过凭着裙带关系才封侯拜爵,本人还那般不知分寸,缠着陛下大修长乐宫,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妖精。”
除了几个谨慎的小主,其余人语气中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愤愤。
徐蔓贞站在枝影里,手里抱着精致的八角形喜鹊绕梅手炉,微微一哂:“刚进来的呢,难免不知道天高地厚,现而今萧昭容已经乖觉了,谁想又有人要撞进来,这宫里的好戏啊,从来就没有落下过帷幕。”
阮平点头道:“娘娘说得是,学着学着就乖了,不过还是得磨砺些时日呢。”
徐蔓贞期待的好戏果然不久便开锣了,就在京中第一场大雪飘起的那场宴席上。
皇后的身子一向不好,此刻更是大不如前,太医院朱院正也给了纪念最好不要行房的建议。
如此一来,陛下最终的忌讳也没有了,除了偶尔去上官谨那边嘘寒问暖下,便大摇大摆地歇在娴妃的长乐宫。虽然对于这事,在潜邸看惯了的徐蔓贞庞亦芝之流都觉得比较平常,而新人那边却已怨声载道。
如此一来,那些久久不得眷顾的新人似乎找到了爆发点,只等着在这场宫宴上一举逆袭。
雪越来越大,景明殿里点起了一盏盏宫灯,歌舞升平伴着衣香髻影使得整个大殿升高了温度。
上官谨看气氛差不多了,便端起杯盏对纪念盈盈一抬:“瑞雪兆丰年,想必天聪二年是个丰收的吉利年份,臣妾给皇上贺喜了。”
纪念素来给皇后面子,很给力地将一杯子酒给灌了下去。
徐蔓贞慢了一拍儿,随即也起身敬道:“臣妾不会说什么,便祝皇上万事如意,新岁五谷丰登。”
纪念想着这些时日也亏了徐妃一些,便也一口饮下了杯中酒。
魏娘子见纪念看似很好说话,等徐蔓贞敬酒完毕便也起身来敬。
纪念刚要回话,却见颜挽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陛下觉得甚是好玩,便点名道:“娴妃,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没有。”颜挽的声音闷闷的。
纪念索性起身走过来,站在颜挽的席位旁边,抬手捏住了她精巧的下颌。
“欺君是犯罪的。”
颜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总算是将陛下的手指摇了下来。
纪念仍旧不死心,凑在她的耳边小声道:“吃醋了?”
“我!没!有!”颜挽将筷子扣在桌子上,昂头看着纪念,“我只是觉得你喝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呃……脾气见长啊。
陛下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炸毛的颜挽,而后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你是为了朕好,那朕不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