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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朝着门口的白芷点了点头,白芷出去,不多会儿带了两个女人进来,各自带着家伙什儿进来。支开架子,开始说一段什么前朝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姚燕语最不耐烦听这个,但刚落座也不好就走,少不得忍着。苏玉蘅看她不说话,因悄声问:“姚姐姐,你想什么呢?”
姚燕语觉得今天自己好歹是客人,不能太出挑,又怕两个人说话影响了别人听故事,便低声说道:“没想什么,听这人说故事怪有意思的。”
“这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瞎编了逗人一乐罢了。”苏玉蘅也不喜欢这些胡诌的,悄悄地给那说书的女先儿一个白眼。
幸好很快开席了。
菜肴一道一道的摆上来,陆夫人叫人倒酒。那女先儿也极有眼色,把书说到一个段落,便取过笛子来吹了一曲《喜相逢》。曲子喜庆又应景,陆夫人很高兴。于是率先举杯劝酒。
众人忙纷纷跟随,席间过年的话自然是说不尽。
封氏身子虚弱,能出来作陪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姚凤歌便不让她多动,自觉的起身替她给李氏和杨氏布菜。李氏忙客气的笑道:“妹妹怀着身子呢,也不能太辛苦了,还是坐着吧。”
杨氏因之前被姚凤歌抢白,心里早就积着一点不高兴,因笑道:“瞧着妹妹这身子已经挺笨重的了?可有几个月了?”
姚凤歌虽然不喜欢杨氏,可这样的问题也不好不答,只得笑道:“快四个月了。”
杨氏惊讶的看了一眼姚凤歌的腰身,又笑道:“哟,看着可不像啊,瞧着妹妹这肚子圆圆的,有点扁,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妹妹这一胎十有*是个女儿。”
封氏和李氏听了这话脸色一顿,都忙看姚凤歌的脸色。
姚凤歌自然知道杨氏是故意的,所以却并不生气,只笑道:“女儿也没什么不好。你我大家坐在这里的,可不都是女儿身来着?再说,能有个女儿跟云儿一样乖巧懂事,也是我的福气。”
封氏忙道:“是啊,女儿是贴身的小棉袄呢。”
杨氏又看着封氏笑道:“世子夫人说的是,您这身子也渐渐地大好了,再调养一阵子,再给侯府添个大孙子,可就儿女双全了。”
是人都知道,封氏这次死里逃生,从阎王殿里走了两圈,多亏了姚燕语才捡了一条命。太医早就下了断言说她再不能生育,偏生杨氏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封氏待要说什么,却被李氏悄悄地握住了手,便微微蹙了眉头,沉默了。
李氏却举起自己的酒杯朝着杨氏,淡淡的笑道:“孙少夫人说的不错,我祝你能早日儿女双全。”
孙杨氏嫁入孙家到如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她嘲笑封氏的时候也只是一时口快,却不想被李氏反过来将了一军,一时脸上有些下不来。
姚凤歌淡淡的瞥了一眼杨氏,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心想这就叫自己打自己的脸。
陆夫人默默地叹了口气,举起酒杯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还年轻,儿女双全是早晚的事情。来,咱们再干一杯。”
如此,杨氏,李氏,封氏,孙氏等人只得一起举起酒杯,撇开刚才的话,重新笑脸相对。
姚燕语心里暗暗地叹道,这些人在一起可真是累啊!这样斗来斗去的也不怕累死!
苏玉蘅也不耐烦听这些话,便凑近姚燕语悄声说道:“姐姐,我手痒了。”
姚燕语轻轻地抿了一点酒,放下酒杯问:“手痒?干嘛?”
“想弹琴了。”苏玉蘅托着下巴,说道。
姚燕语看了看这场面,低声说道:“可现在也不能弹啊。”
苏玉蘅忽然拿起筷子来给姚燕语夹菜,并催促道:“姐姐快吃,吃饱了咱们先开溜。”
姚燕语苦笑:“我本来就饱了。”刚刚开心果吃了几十颗,早就饱了。
“嗯,等会儿我先走,你随后来。”苏玉蘅说完后,又妆模作样的举起酒杯跟封岫云客气了几句,方跟姚凤歌说道:“嫂子,我去洗洗手。”
姚凤歌忙叮嘱道:“别跑得太远了,外边冷着呢。”
“知道了。”苏玉蘅答应着便起身离开了。
姚凤歌看着闷坐在那里的姚燕语,便转头吩咐珊瑚:“这些菜肴太腻了,你去把香橙切了给二妹拿来吃一点。”
姚燕语忙道:“姐姐不用管我,我已经吃饱了。”
不多会儿,姚凤歌看着珊瑚端过一个装着一片片香橙的白玉盘子来,说道:“这个香橙是前几天刚从南边送来的,还很新鲜,也挺甜的,你尝尝跟之前在家里吃到的可一样。”
姚燕语笑着拿起小银叉子挑了一片给姚凤歌,说道:“姐姐也可以吃一点的,吃这个将来小宝宝会很白。”
“真的吗?”姚风格惊讶的笑问。
“当然了。”姚燕语笑得狡黠,橙子有大量的维生素c哦,孕妇吃很好的。
不能让苏玉蘅等的太久,姚燕语吃了两片橙子便悄声说:“我去看看蘅儿。”
姚凤歌哪里不懂这两个人的心思,因道:“别乱跑,侯爷,世子爷他们就在旁边的暖香坞里喝酒呢,回头撞见了可不好。”
“知道啦。”姚燕语答应着,又朝着封氏点了点头,也悄悄地离席而去。
苏玉蘅已经裹着斗篷等在外边,丫鬟琢玉怀里抱着一架瑶琴站在一旁,主仆二人倒像是一幅画。
姚燕语上前去挽了苏玉蘅的手开心的说道:“终于出来了,可闷死我了。”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苏玉蘅拉着姚燕语穿过梅林往后走了一段路,兴致一座人工堆砌的小山跟前,指着将近山顶处的一座小亭子,“我们去那儿。”
因为天冷,小亭子里连当值的人都没有。
苏玉蘅和姚燕语二人沿着山阶一路爬上来,竟微微出了一点汗。
“姚姐姐,看。”苏玉蘅指着面前的一片碧波。
此处视野开阔,举目望去,整个莲香池和周围的景致尽收眼底,碧波晶莹,梅花朵朵,更有精致的亭台轩榭掩映在梅花白雪之间,景色甚美。
姚燕语举起手臂往前往后各转了几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叹道:“还是这里舒服!”
苏玉蘅已经把瑶琴抱在膝头,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便弹了一曲《阳关曲》。
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
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
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瘦损。
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姚燕语立在小亭子边上看着眼前的景色,听着苏玉蘅的琴声和歌声,忽然有一种时空转换的错觉,好像她的灵魂在这一刹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而眼前的景象只不过是她的一次孤单旅行。
她似乎能听见之前的那些朋友同事在她耳边说笑,谈论着眼前的园林在千年之前是什么样子,有什么人在这里聚会,赏梅,弹琴,放歌……
苏玉蘅一曲既终,见姚燕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像是入定一般,于是把瑶琴放到一旁,凑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姚姐姐?”
姚燕语刹那间回神,转头看向苏玉蘅,笑道:“这曲子真好。”
“姐姐也弹一首给我听吧。”
姚燕语想了想,说道:“我弹不好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笑话你做什么?你会医治病人,我对医药什么都不懂呢。人各有所长嘛!我就是不愿你这样闷闷的,不管心里想什么,把情绪散开来就好了。”苏玉蘅说着,把自己的瑶琴抱过来递给姚燕语。
姚燕语转身走到之前苏玉蘅坐的狼皮褥子跟前,上去盘膝而坐,把瑶琴放在腿上,先动了动手指,轻轻地试了几个音符,便试探着弹起来。
第一遍的时候,她弹得不熟练,中间有些断断续续。弹了两遍,曲子才通顺了。然后重新整理情绪,认真的弹了起来。
之前在总督府,姚远之给三个女儿都请了教习师傅,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只是姚燕语天分实在一般,而那些经典的古曲都意境深远,她自问没有那个胸怀,也只是偶尔练练。
今天她弹得这首乃是一首现代的钢琴曲《天空之城》。
钢琴曲用古琴弹奏,加上姚燕语许久没弹,琴技和曲子都有些生疏,所以开始那两遍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到后面这一遍时,曲声流畅空灵,又有古琴声特有的沉稳苍凉。再加上姚燕语的低声吟唱以及令人深思的歌词,虽然还有点单调且琴声和歌声结合的也不是那么完美,却深深地攫住了听曲人的灵魂。
谁在遥远的夜空,等飞过的流星。看它照亮谁的路,谁走入了谁梦中。
谁用灿烂的笑容,画天边的彩虹。谁的歌声轻唱谁在听,温柔的心在跳动。
彩虹之上的幻城,像爱情的憧憬。谁的梦谁沉醉谁在醒,谁笑谁心痛……
姚燕语唱完一遍之后,又弹了一遍主旋律,然后又重复后面的词:谁站在城外等着我,谁在城中等你,看天空之城的烟雨,淋湿的是别离……
苏玉蘅坐在小亭子的栏杆上,听着听着便觉得脸颊冰凉,连自己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都不知道。
而小山下面,一株合抱粗的老梅树旁边,并肩而立,低声交谈的卫章和苏玉平竟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各自陷入沉思。
姚燕语的歌声并不高,琴声也有些低沉,离得远了根本听不真切。
但卫章和苏玉平常年习武,听力非同常人,他们又听得用心,竟把这歌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心里。
至琴声停了许久,苏玉平方轻叹了一声:“这是哪府的姑娘弹的曲子,竟是天籁魔音。”
卫章微微一笑,说道:“走吧。”谁弹得曲子卫将军心中早就有数,只是心底里的那份缱绻犹在盘旋回荡,他多一个字也不想说。
☆、第七十九章 几人心伤,几人情动
卫章微微一笑,说道:“走吧。”谁弹的曲子卫将军心中早就有数,只是心底里的那份缱绻犹在盘旋回荡,他多一个字也不想说。
当然,卫章说不说都无所谓,在定候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世子爷想知道什么还真没有查不出来的。
而且这事儿也不用专门去查,苏玉平走到一条相对宽敞的石子路上便看见服侍苏玉蘅的丫鬟小弦迎面走过来,于是不等小丫鬟请安便直接问:“山上是三姑娘和谁?”
小弦忙福身回道:“回世子爷,三姑娘和姚姑娘在上面,奴婢奉三奶奶之命过来请二位姑娘回去。”
“嗯,快去吧。”苏玉平一挥手,看着小丫鬟快步离开,方眉眼带笑的对卫章说道:“刚刚弹琴的定然是姚姑娘了。”
卫章笑了笑,不置可否。
苏玉平又回头看了一眼山半腰的观风亭,轻声叹道:“姚姑娘真是与众不同。”
她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卫章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巧的亭子,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因为山坡上有枫槭等树木的枝条掩映着,基本看不见亭子里的人,但他依然能想象出姚燕语那张甜甜的圆脸上清寂的神情。
很多次一个人的时候,卫章都会忍不住整理自己对姚燕语的看法。
她这个人,好像一直都以诚挚之心待所有的人,却从不对任何人有留恋之情。
至诚,却又至冷。
好像谁都是她的朋友,却没有谁能真正的走进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