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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燕语忙福身还礼:“侯爷客气了。本来应该早些来探视的,只因宫里的事情多,才耽搁了这些日子。说起来,倒是失礼在先了。”
“这话可不敢当,夫人肩上担着万岁爷的安康,责任重大,责任重大啊!”苏玉平说着,请姚燕语落坐之后又问姚凤歌:“岫云怎么没过来?”
姚凤歌忙道:“她在大嫂子房里服侍呢,那边也离不开人。”
苏玉平又歉然的跟姚燕语说道:“现在家里着实不成个体统,还请夫人见谅。”
姚燕语忙道:“等夫人的病好了,一切自然会好起来。”
苏玉平一怔,继而又苦笑着叹了口气,又朝着姚燕语拱手:“正想请教夫人,还请夫人给我一句准话儿,拙荆这病可还有希望?”
姚燕语没急着开口,只转头看向姚凤歌。姚凤歌便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方道:“妹妹有话只管说,侯爷也不是那么没担当的人。”
“哎!”姚燕语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根本不是病,而是遭人陷害中了一种慢性毒药,如今时日已久,这毒已经侵入了腑脏之中,我也不能一次治好,只能慢慢来了。”
此言一出,苏玉平是大惊失色。
而姚燕语说到这里便想起当初姚凤歌重病不治,而自己则差点被嫁给苏玉祥为继室的事情,一时间不免生气,便冷笑道:“我说句多余的话,还请侯爷不要见怪。”
苏玉平忙道:“夫人请讲。”
“我怎么觉得在贵府之中好像有制毒高手在啊!动不动就给人下毒,想弄死谁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情。想想真是可怕!”姚燕语难得的一次快言快语,苏玉平听了之后便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姚凤歌这会儿也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虽然她的事情跟封氏的事情好像不是一回事儿,但府中有人暗中下毒,能让一个人慢慢地得病,并骗得过太医院里几个有名的太医,不得不说这手段很是高超。若是不把此人揪出来,以后这定北候府哪里还能安生?还不一定哪天又被人家一不高兴给毒死呢!
死气憋闷的沉默之后,便是可怕的爆发。
“查!”苏玉平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这事儿必须彻查!否则这侯府之中,难有清净!”
姚燕语看了姚凤歌一眼,没再多说。她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有些逾越了,至于接下来这定北侯府会发生什么事情,府中各人的命运如何,就要看苏玉平和姚凤歌二人的手段了。
当时,姚燕语起身告辞,隔日,果然又按时来给封夫人诊治,只是这次她不再亲手施针,而是让翠萍出手。虽然翠萍没有深厚的内息,但与针法的造诣也不低了,由她来施针,效果虽然不及姚燕语,但只需多来几次,同样可以救人。况且封氏的身体状况以及定北侯府现在的情形也只能徐徐图之,所谓欲速则不达,着急也没用。
暮色沉沉,天空不知不觉间汇聚了浓重的云彩,遮住了原本绚烂的晚霞。风骤起,夹杂着尘土和水的腥味,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气势。
封岫云从封氏的卧房里出来,迎面看见奶妈子抱着苏玉平唯一的儿子从外边进来,原本呆滞的眼神便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原本这两天她有些怕了。之前受孙氏的怂恿,暗中给自家嫡姐喝的茶水里下毒,原本想的便是取而代之。这样几遍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也可以做定北候夫人,执掌整个侯府。用孙氏的话说,就是一切回到最初,她依然是继室夫人,而她的嫡姐不过是上辈子积德行善,多换了三年的寿命而已。
这样的建议,对于一个被太医断定不能再生孩子的封岫云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她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志向,她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成为苏玉平的夫人,成为定北侯府的女主人。
而弄死嫡长姐对封岫云来说,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梦乡去清除障碍,更是为自己死去的孩子报仇。
是的,她已经把自己故意摔倒早产导致胎儿丧生的事情归到了封夫人的头上。用孙氏的话说,若不是封夫人叫人瞒着胎儿是男是女的事情,李氏那个贱人怎么可能生下儿子?而她生不出儿子,封岫云肚子里的女儿也不至于胎死腹中……
总之,一切都是封夫人的错!都是她害自己先不得不做妾,后又失去了骨肉,而且还断绝了一切后路。当然,在封岫云看来姚凤歌那个贱人也不是好东西,但只要嫡姐死了,自己成了侯夫人,想要收拾区区一个姚凤歌绝不在话下。
当然,封岫云的计划中也有姚燕语,她也知道只要姚燕语在,她就没有出手的机会。就算出手了,凭着这女人的神奇医术,怕也打不成目的。所以当姚燕语奉旨送成公回湖州安葬的事情定下来,并且她会在湖州替成公守墓一年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封岫云的一颗心顿时雀跃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等姚燕语回来的时候,不仅仅封夫人早就入土为安,怕是她那个可恶的姐姐也死翘翘了!到那时,整个侯府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连他们在晋地合伙办的玻璃场都会是自己的!至于姚凤歌的那份产业,自然应该归到侯府之中,苏玉祥还没死呢,她的嫁妆店铺庄子等都只能是苏家的。
当时,封岫云甚至悄悄地烧香拜佛,感谢老天给她这次翻身的机会,让她终于能够梦想成真。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姚燕语居然能够提前半年回来!而且一回来就被姚凤歌请进府中看病!想当初自己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完美的计划又要破灭!
今日是姚燕语等人第三次来侯府。封岫云纵然不懂医术也看得出来,她的嫡姐这次又死不成了。
刚刚她的心里恍惚闪过放弃的念头,两次了,她都死里逃生。可见是天不绝她,不如就此罢手吧,或许还来得及。
只是当她一出屋门看见奶妈子抱着的李氏的孩子从外边进来时,她心底的仇恨又彻底的被激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里,痛不可言。
决不能就此放弃!一定要报仇!封岫云暗暗地咬碎了银牙,强压下心头的愤恨,转身离去。
当晚,雷雨交加,漫天大雨像是银河决了口,哗啦啦从天上浇下来,铺天盖地。
封岫云以照顾姐姐为由留在了封夫人的房里伺候,并把陈兴媳妇和苏瑾云给打发回去,只留了一个小丫鬟在一旁帮忙。
苏玉平照样每晚睡前过来一趟,跟之前一样,他看过封夫人之后,再叮嘱女儿几句便回书房去睡。出门是遇到了封岫云,因问:“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封岫云福身行礼之后,低声叹道:“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多陪陪姐姐。”
苏玉平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离去的时候悲悯的看了封岫云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当晚苏玉平便把封岫云给捉了个现场。
他一脚踹开房门进来的时候,封岫云的手里捏着的纸包正悬在半空,里面的药粉只抖进茶盏里一点,更多的则落在了檀木小高几上。
苏玉平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盯着她时,她完全傻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都忘了收回那只下毒的手。
“来人,把她给我绑了。”苏玉平的声音冷而平静,不见一丝怒气,情绪也没什么波动。只是厌恶的瞥了封岫云一眼便不再看她。
一道厉闪,黑暗中的一切都暴露在惨白的闪光之中,转瞬间有归于寂灭。封岫云这才反应过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抱住苏玉平的腿嚎哭了一声:“侯爷,妾身好苦……”
苏玉平抬脚把人踹开,冷冷的看着两个黑衣护卫把那个嘤嘤啜泣的女人给绑起来提走。另外有人进来取了那个药包把桌面上的药粉小心的扫进纸包里,并收走那杯被下过毒的茶水。
与此同时,一道滚雷在屋顶上炸开,孙氏与梦中惊醒,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惊动了一向警醒的苏玉安。
“你怎么了?”苏玉安皱着眉头欠起身,伸手撩开青纱帐,借着外边豆大的油灯看见孙氏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因皱眉问:“被雷声惊到了?”
“嗯,好大的雷声……”孙氏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她自然不是被雷声吓到了,她这幅样子是因为刚刚做了个梦,梦里两个孩子朝自己笑,那孩子子像是不足月的样子,特别细小的胳膊和腿儿上沾着血迹且不停地舞着,眉眼都还很模糊,笑得却是那样的诡异!
苏玉安叹了口气,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慰道:“没事儿,不过是打雷下雨罢了,睡吧。”
“嗯,你先睡。”孙氏说着,便要下床。
苏玉安刚要躺下,便见外边灯光一晃,接着就有婆子在窗下低声的说道:“二爷,二奶奶,上房院来人,说请二爷二奶奶过去。”
孙氏一时慌乱,脚上的鞋子没穿好就急着起身,差点儿绊倒。苏玉安手疾眼快伸手扶了她一把,低声埋怨着她慢点儿,又不耐烦的朝着窗户问了一声:“是有什么事?”
“奴才不知。来人只说是有要事,请二爷和二奶奶务必过去。听说二老爷也过去了。”
“连二叔也惊动了?”苏玉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一时也不再多说,忙翻身下床自顾从衣架上拿了长衫往身上穿。
丫鬟们听见动静已经推门进来,各自服侍主子更衣梳洗后,苏玉安夫妇方急匆匆的往上房院来。
侯府的上房院,灯火通明。丫鬟们在廊檐下站成一排,院子里有十几名青壮家丁在列,大雨如注,这些人依然直挺着腰身站在雨里,宛如铁塔。
苏玉安夫妇过来的时候,苏光岺夫妇和苏玉康已经在座了。同时,连平日里病怏怏的苏玉祥也在,姚凤歌自然更不会缺席。
孙氏进门时又有些脚软,差点被门槛绊倒。
苏玉安不满的拉了她一把,低声问:“你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妾身不舒服。”孙氏这会儿真后悔,应该早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应该称病不过来的。
“忍一忍。二叔和二婶娘都过来了。”苏玉安低声斥责了一句,方近前给苏光岺夫妇见礼。
苏光岺点点头让苏玉安坐下,之后方转头问坐在旁边的苏玉平道:“人都到齐了,老大,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吧?”
苏玉平便扬声吩咐:“把那贱妇带上来。”
旁边有婆子应了一声,驾着已经全身发软的封岫云上前来,把人丢到地上后,闪身退到一旁。苏玉平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当着大家的面说一遍。”
苏玉平自然是有手段的人,只是那些阴狠都藏得很好,这两年定候府连年有孝,苏玉平很快从那个肆意张扬的武将成长为一个顶门立户侯爷。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几乎让大家都忘了他也曾是驰骋沙场杀人无数的武将。
像封岫云这样段位的人在苏侯爷的面前自然连一个回合也过不了,就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吐了个干净。也是,到了这个地步,封岫云是再也没有任何选择了。
听话,配合,或许还能死的体面一点,否则,怕是灰飞烟灭都不为过。
封岫云跪在地上开始坦白自己的罪过——如何给夫人的茶水里下毒,为什么会害夫人,已经下毒了多长时间,毒是从哪里弄来的,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