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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将军顿时觉得胸口里一阵阵的邪火往上窜,却又找不到发泄口,一时间脸色比锅底还黑。
韩熵戈见卫章回了回头,却没说话,脸色便渐渐地阴沉下去,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毕竟是并肩作战的同袍,默契还是有的。当韩熵戈也看见丰少琛盯着那便船舷上姚夫人的目光时,不免暗暗一叹,心想这个少琛,可不是要撸老虎须嘛!
“咳咳!”韩熵戈咳嗽了两声,直接问丰少琛:“少琛,你刚才一直在说这蒋蕙香如何好如何妙,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丰少琛回神,侧脸看了一眼戏台上已经准备退下去的蒋蕙香,微笑摇头苏:“他的《长生殿》是一绝,这《赏花时》显不出唱功来。”
“哎,那《长生殿》点了没?”韩熵戈立刻问萧霖。
萧霖抬手比划道:“点了,下一个是《二郎救母》,在接下来应该就是《长生殿》了,大哥别急,今儿有一天的功夫慢慢看呢。京城五个戏班子,咱请了四个。还怕没有好戏看么?”
“好!”韩熵戈大声笑道:“文人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天咱们也尝尝这半日闲的滋味。来,我借花献佛,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忙随声附和着端起酒杯。韩熵戈看卫章的脸色还不怎么好看,便点了他的名字:“显钧,想什么呢你?今儿按说是你的东道啊!”
卫章忙微微一笑:“刚才确实想到了一点事情,实在抱歉。”说着,端起酒杯跟韩熵戈碰了一下,又向众人道:“今天是为我的夫人庆贺,卫章多谢诸位赏脸。我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把杯中酒一口闷下去。
众人都笑着把酒喝了,卫章却吩咐旁边的侍女:“换大碗。这奶头小盅子喝酒实在是憋屈。”
“哈哈……我刚还想说呢,只是咱今儿是做客的,总有些不好意思。”韩熵戉也讨厌极了这小酒盅。
“你们这些人自然不怕,不过萧霖,少琛他们……”韩熵戈有点担忧的看了一眼丰少琛,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家的这位妻弟。
“哎?瞧不起文人?”萧霖本来没想说什么的,但被云琨那揶揄的目光一扫,脑袋立刻发热,把手里的酒盅一丢,抬手拍桌子:“换大杯!谁怕谁!”
“好!痛快!是汉子就不能娘们唧唧的。”卫章大手一挥,命人拿了一摞晶莹剔透的水杯进来,每人一只,挨个分下去。这玻璃杯当然是玻璃场的制品,一只杯子大概装四两酒,虽然比不上粗瓷大碗,但比那小酒盅却是强了几倍。
卫章一叠声的抱怨不够大,之后又恍然看向丰少琛,一脸的歉意:“丰公子不会嫌我们这些粗野莽夫斯文扫地吧?要不,你还是用小杯?”
他刚才明明说了‘是汉子就不能娘们唧唧’的话,现在又让人家换小杯,分明是挤兑人。
丰少琛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书生,但俗话说‘书生意气’,他也不是个人人揉搓的主儿。相比起来,卫章这种武将看上去冲动莽撞,实际上虚虚实实,诡异善变,未达目的颇有些不择手段的意思。
而丰少琛跟他比实在不是一个段位。不过两句话,丰公子的那股意气便被激发出来:“卫将军说什么话?难道书生就是娘们儿吗?”
“好!”卫章对着丰少琛竖起大拇指:“丰公子果然让在下刮目相看!”
旁边的韩熵戈心里那个气啊!暗骂丰少琛真是愚蠢,对方不过三言两语他就跳进了圈套,就他那点子酒量,就奶头小盅他都不一定能喝过人家,如今换了大杯,恐怕一杯下去他就云里雾里,两杯就钻桌子底下打呼噜去了!还瞎冲什么汉子?
大云朝有他这样的汉子吗?!百无一用是书生!韩熵戈从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但还是做好了救场的准备,谁让这倒霉公子是自己的妻弟呢。
换了大杯,酒壶里的酒就不够用了,侍女们不等主子吩咐,立刻弄了四只酒壶来分别斟酒。
众人的酒都满上,卫章再次举杯:“今天还得特别感谢萧侯爷和世子爷。若不是二位前后张罗,我卫章可一个粗人,可无法如此周全。小弟请二位一杯,还请诸位从旁做个陪,给在下一点薄面,如何?”
“好。”云琨也瞧出卫章的意思来了,反正是有乐子看,不看白不看。先站好队,拍在自己兄弟这边儿,等会儿好党同伐异。
萧霖无奈的看了一眼韩熵戈,韩熵戈知道若是不喝这杯酒,卫章面子上确实过不去,于是端起酒杯来,淡笑道:“显钧和我们两个人都喝了。其余诸位既然是陪酒,就请随意吧。”
“那怎么能成?”唐萧逸不干了,“咱们兄弟们的感情,怎么能随意呢!干了!”
“对!干了!”坐在末位上的赵大风也端起酒杯。
安逸侯世子周承阳笑道:“素闻卫将军颇有霸王遗风,是个不折不扣的硬汉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兄弟是在佩服。干了。”
韩熵戈默默地瞪了韩熵戉一眼:怎么你家大舅子也跟着起哄架秧子?
韩熵戉无辜的笑了笑:我哪里知道,大舅哥嘛,我也不敢得罪。
卫章不管韩家兄弟眉来眼去,只一举酒杯:“我还是先干为敬。”然后一仰头,慢慢地一杯老烧酒一口闷了下去。
“好!”韩熵戉叫了一声好,“真痛快!”然后也一口闷了整杯酒。
借着是韩熵戈,然后萧霖,唐萧逸等也全都干了。
丰少琛有点打怵,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再也没有二话了,于是一闭眼一狠心,学着众人的样子,也一口把酒倒进了嘴里,却被那辛辣的滋味给呛出了眼泪,但好歹是喝下去了,喝完后他还不忘朝着众人晾了晾杯底。
“好!丰公子真不愧风流名士!痛快!”卫章大声赞叹着,又招呼侍女:“倒酒!”
至此时,若是唐萧逸再看不出点门道来就白跟了卫章这么多年了。只是他却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他家英明神武的将军跟一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卯上今儿了呢?按说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凭着他家将军的秉性,实在是不应该有这等欺软之举啊!
而此时的丰公子差不多半斤酒下肚,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丰公子有这半斤酒垫底,之前压在肚子里的那些情绪便如开了锅一样,咕嘟咕嘟的往上冒。尤其是看卫章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怨气,几分嫉妒,几分不甘。
萧霖心里明镜儿似的,岂能让他说出不该说的来,于是立刻伸手抓住丰公子的手腕,笑道:“少琛,你跟我来。”
“不去,我还要喝酒。”丰公子一甩手,不领情。
“赶紧的,有要紧事儿。”萧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丰少琛离席。
卫章冷冷的一个眼风扫过去,萧侯爷顿觉脊背生凉,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人拉走了。韩熵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举杯笑道:“来,咱们一起干这第三杯,庆祝显钧有个好夫人。”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在座的这些人除了安逸侯世子之外,其他多多少少都受过姚燕语的恩,于是纷纷举杯,向卫章祝贺:“卫将军真是有福气啊!”
“是啊!能取得咱大云第一奇女子为妻。真是羡煞旁人!”
“如今辅国夫人荣耀无二,卫将军心里美坏了吧?”
“等过两年将军当了爹,那才真是叫美呢!”
众人七嘴八舌,舌灿莲花,又连着喝了三大杯。
那边萧霖把丰少琛拉出去船舷上吹了吹冷风,又从荷包里摸出一粒早就备好的醒酒丹给他塞进嘴里,看着他有些清醒了,才低声骂道:“你怎么如此糊涂!那卫显钧是谁?你跟他拼酒?!你不是找死吗?!”
丰少琛此时也有点明白过来了,但心里的那口气依然不顺,于是冷笑道:“我无意跟他争什么,只是他太嚣张了!”
萧霖一撇嘴,继续骂道:“得了吧你!你刚才盯着人家夫人看的眼都不眨了,换了谁也咽不下那口气。他灌你一杯酒算是便宜你了!你不是说放下了吗?怎么还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丰少琛闻言仰面长叹,又连连摇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瞧你这点出息!”萧霖气急败坏的指着丰少琛,在船舷上来回转了一圈,又转身骂道:“你这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告诉你,人家可是有夫之妇!我再跟你说明一点,你们家老爷子跟姚远之本来就不睦。我不知道你们上辈子有什么恩怨,反正如今在朝堂之上已经有水火之势。你再这样挑衅他卫显钧,后果不堪设想!”
丰少琛不以为意的摇头:“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情谊,与朝堂之事何干?”
“糊涂!”萧霖都不知道怎么跟这白痴说好了,“什么小儿女之间?人家是辅国夫人!官居二品!皇上眼里的大红人!她丈夫又是辅国大将军,战功无数,就算你丰家百年望族也不能为所欲为。”更何况你们家已经每况愈下,失去了圣恩,百年望族也不过尔尔!
后面的话萧霖没说,但他觉得丰少琛到底不是真正的白痴,应该会明白其中厉害。
二人沉默下来,只有冷风呼呼地吹过,宽大的衣袍随风飘舞,连那边戏船上的靡靡之音也渐渐地远去。
良久,萧霖方拍了拍丰少琛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少琛,你不是小孩子了。一些事情是该想明白的。不要任性,做出那些害人害己的事情来,到最后追悔莫及。”
丰少琛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萧霖抬手拍了拍丰少琛的肩膀,转身进去了。
席间正喝的热闹,卫章见萧霖一个人回来,淡淡的笑道:“萧侯爷真是聪明人,知道跑出去躲酒。”
萧霖苦笑:“不带这么挤兑人的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少来。”卫章才不领情呢,为了谁好谁心里有数,“你不在这会儿我们每人喝了四杯了。你自己说说你该罚多少?”
萧霖心里骂了丰少琛一句,转头看韩熵戈,希望大舅子能看在自己也算是替他解围的状况下帮自己说句话。韩熵戈笑了笑,说道:“就罚四杯吧。”
云琨不用卫章怎样便先笑了:“那也叫罚啊?大哥你可不能偏心。在战场上我们若是半路当逃兵,回来可是要杀头的!人家都说酒场如战场,酒品如人品,萧侯爷自己说,该罚多少?”
卫章哈哈一笑,说道:“酒品如人品,世子爷这话说的着实有道理。”
萧霖从心里骂娘,脸上还得笑着跟这些混蛋们敷衍:“怎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世子爷是想让萧某醉死在这里?”
“醉死就不必了。萧侯爷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们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云琨颇为大度的一笑,“你把丰公子带走了,就喝个双人份儿,不过分吧?”
萧霖看看在座的这些幸灾乐祸的家伙,知道多说无益,倒不如痛快些,于是一卷袖子:“来吧,双份儿就双份儿,不过是图个痛快!”
“好!”周承阳率先叫好:“侯爷真是豪爽,给咱们读书人争气!”
韩熵戉则皱眉问:“行不行啊你?”
“行!”萧霖一拍桌子,这种时候是个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八杯酒一溜儿排开。每一杯四两,也足足三斤多。
凭萧霖之前早有准备先吃了两粒国医馆独门秘制的醒酒丸怕也无济于事。不过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喝是不行了,大不了醉了去睡觉,只能落个酒量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