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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跪着!”苏光崇劈手一个耳光,抽的苏玉安一个趔趄。
“是。”苏玉安不敢忤逆父亲,答应一声,乖乖的退了出去,跟苏玉康一起跪在了院子里。
封氏姐妹二人和孙氏听见消息先后赶来,进了院子见了跪在青砖地面上的苏玉安和苏玉康,顿时傻了。
“怎么回事啊?”孙氏上前去问苏玉安。这大冷的天让人跪在青砖地面上,是得犯多大的错儿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闭嘴!”苏玉安皱眉低喝:“回房去,不叫你别出来!”
“这……”孙氏舍不得,还要转身去问苏玉康:“老四,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滚回去!”苏玉安低低的一声暴喝把孙氏吓得打了个哆嗦。
看见丈夫杀人的眼神,孙氏不敢多嘴了,忙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封岫云见状,低声劝封氏:“姐姐,我们也回去吧?”
封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玉安和苏玉康,又看了一眼紧闭的祠堂屋门,摇头说道:“你跟二奶奶回去吧,看来这事儿不管女眷的事情。不过世子爷不在家,我替他跪。”说完,封氏往前走了两步,越过苏玉安和苏玉康二人半步,缓缓地跪了下去。
“哎,姐姐?”封岫云上前去想要拉封氏,却被封氏一挥手,吩咐道:“回屋里去,照顾好云儿。”
“是。”封岫云也知道自己在分位上不足以在祠堂里跪着,便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孙氏见封氏跪在地上,心里着实的犹豫了一番。
封氏是宗妇,世子爷又没在家,她替世子爷跪自然说得过去,而自己也是明媒正娶进门的,虽然是二房,但也是正房妻子,若是回去……
想到这些,孙氏又低头看了看冰冷的青砖,砖缝里尚自残留着冰碴白雪,而看这情形,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要跪多久,这一场跪下来,这双腿怕是要废了。
想到自己双腿的命运,孙氏最终还是胆怯的选择了跟封岫云一起离开。
祠堂里,苏玉祥跪在地上,搂着陆夫人哭着哀求:“父亲,母亲也是一把年纪了,她到底犯了什么大错,您非要这样对她?您看在我们兄弟的份上,看在母亲这么多年为府里操心的份上,就不能消消火,好好说吗?”
苏光崇本来有十分的火气,听了苏玉祥这几句话之后便又添了十分。于是他上前去一脚踹开苏玉祥,骂道:“孽畜!给我滚出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滚!”
苏玉祥被踹了一脚,依然抱着陆夫人不放,却痛的扭曲了脸,一边哭一边嘶喊:“我不滚!父亲也责罚母亲,连儿子一起罚好了!我替母亲受过!我替!”
“你替!好!你替!”苏光崇被气疯了,转身想找趁手的东西。
梁夫人忙上前去拉苏玉祥:“老三你不要火上浇油!听你父亲的话赶紧的出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我不走!”苏玉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梁夫人,疯了一样骂道:“都是你挑唆的!母亲这么多年含辛茹苦,上面服侍大长公主,下面管着家里千千万万的琐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她!”
陆夫人此时已经肝胆俱裂。她这辈子生育了四个儿女,却只有小儿子跟自己最贴心,在这种时候还能这样死抱着自己不放开,这辈子也没算是白活。
于是她转身推开苏玉祥,哭着劝道:“老三,你听话,先出去吧!不要惹怒你父亲……”
“母亲!”苏玉祥反手把陆夫人搂进怀里,死也不放手。
“好!很好!好一个母慈子孝!”苏光崇气得只喘气,指着苏玉祥和陆夫人,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好得很!你们要一起生,一起死,也好!”
“老三!你出去!”陆夫人看见苏光崇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杀机,便不顾一切的推开了苏玉祥。
苏玉祥到底身子弱,又折腾了这么久,身上早就没什么力气了。
陆夫人一把把苏玉祥推开,转身上前扑到苏光崇面前,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求道:“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受!跟孩子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苏光崇本来也没心思杀儿子,却对陆夫人这一副大义凛然为儿子的行径给气坏了,他若是此时让苏玉祥出去,恐怕这辈子都会被这个三儿子记恨了。而陆夫人就是死了,在苏玉祥的心里眼里也是个慈母。
这不知他想要的结果。儿子是不该死,但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死了。
于是苏光崇抬脚把陆夫人踢开,怒声质问:“好,那你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告诉你的宝贝儿子,你是如何用帕子把大长公主给闷死的?!”
那一刻,苏玉祥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或者是他一口气没上来,掉进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空间里?他听见了什么?如何用帕子把大长公主闷死的?!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苏玉祥呆呆的趴在地上,看着几步之外同样狼狈的母亲。心里一片死去般的空白。
像苏玉祥这样的人,等于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喜欢摆臭架子,又一身的臭毛病,但却也分得清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可以瞒天过海,什么事又是绝对不能碰触的死线。
用帕子把大长公主闷死这样的事情……就算大长公主的身份只是祖母,那也是不可以的!
何况她还是金枝玉叶,是当今皇上的姑母!这就等同于‘弑父弑君’啊!
弑父弑君是什么样的大罪?!苏玉祥直接傻掉了。
苏光崇看着三儿子呆鹅一样的表情,冷声哼道:“让你滚你不滚,那你现在就替你的好母亲跪在大长公主的灵位之前请罪吧。”说完,他又转头问着陆夫人:“这几十年来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下次狠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糊涂……我甘愿受罚……我去死,我这就去死……”陆夫人又跪过来求道:“小三什么都不知道,侯爷别让他跪了……”
“你想死?”苏光崇冷笑道:“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陆夫人惊恐的看着苏光崇,颤声问:“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甘愿一死,以了结此事。你……你到底还要怎样?”
“你先在这里跪三天三夜,看大长公主是否准你死再说吧。”苏光崇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苏光岺,“让她在这里跪着。”
苏光岺没有说话,只是跪下去冲着大长公主的灵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带着梁夫人出去了。
“你让小三回去,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儿子。”陆夫人再次为儿子求情。
“晚了。”苏光崇冷冷的看了一眼苏玉祥,不是他不心疼儿子,。他的儿子他知道,看儿子这种情形,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出去还不知道会说什么。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必定会为苏家招来灾祸,他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虎毒不食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心狠!小三的身子本来就弱,你分明是想要他的命!”陆夫人豁出去了,反正自己难逃一死,绝不让儿子陪自己受罪。
“不是我想要他的命。”苏光崇气极反笑,“是你。若不是你一味的宠溺他,好像这几个孩子里面只有他才是你亲生的,不管他多么胡闹你都依着他,让他听你的,离不开你。他今天会死活都不出去吗?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他愿意陪着你,你该高兴才是啊!”
陆夫人无话可说,便转身趴到苏玉祥的身边,想要把儿子搂进怀里。
“不——”苏玉祥却忽然叫了一声,仓惶的躲开。
“三?”陆夫人诧异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不……你不要碰我……”苏玉祥瑟缩的往后躲,看陆夫人的眼神竟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三儿?!”陆夫人心神俱裂,自己最爱的儿子怎么能这样看自己?
苏玉祥一脸的警惕,不应不答。陆夫人终于崩溃,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祠堂里,苏光崇跪在母亲的灵位之前一动不动一直跪了一夜。
十一月的天气,可以说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祠堂里没有炉火,青砖铺地,连个毯子都没有。苏玉祥自然是靠不住,在半夜时分昏迷过去,渐渐地发起了高热。
陆夫人自从大长公主去世之后也没断了汤药,且又年过半百,一向在富贵窝里养着,更没受过这样的罪,甚至比苏玉祥更显昏厥。只是他们母子二人并头昏迷,苏光崇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外边院子里,苏玉安和封氏并没有跟苏光岺离去,叔嫂二人各自笔直的跪着。半夜孙氏和封岫云各自拿了厚厚的猞猁裘和棉垫子来。苏玉安只吩咐她们两个带人来把冻僵了的封氏抬了回去,而他自己则依然跪在寒风里。
孙氏怒不敢言,更不敢哭,于是也要陪着跪,被苏玉安骂了回去。
苏光岺回去后也没有安睡,只打发梁夫人和苏玉康各自回房,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枯坐。直到五更十分,苏光岺才叫过心腹下人来询问祠堂那边的境况,下人如实回禀。苏光岺长长的叹了口气,吩咐:“安排人把侯爷,二爷和三爷都各自送回屋里去,请太医来给他们父子三人医治。至于大太太……这一病怕是难好了,就让她先去后面的小佛堂静养吧。”
一番安排之后,定候府里的奴才们立刻忙碌起来。
侯爷病了!受了风寒,高热不退。
大太太也病了!不仅高热不退,而且还胡言乱语,梁夫人请了个法师过来看,说是中了邪,必须在菩萨跟前静养,于是送去了后院的小佛堂。
二爷也病了!除了受到极重的风寒,一双腿也失去了知觉,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有世子夫人也病的厉害,躺在床上连药都喂不进去。
所有的人里面,三爷的病最严重,直接昏迷不醒,连白太医都摇头叹气,说自己无能为力,要不请姚御医来试试。
如此大的动静,姚凤歌自然不能再从姚府住下去了,只是她把女和奶妈子都留在了姚府,自己带着珊瑚和珍珠两个丫鬟回来了。
姚凤歌回府后先去看望了苏光崇,当时孙氏正守在床前,看着苏光崇跟前的两个姨娘给他胃药。
“弟妹来了。”孙氏看见姚凤歌,淡淡的笑了笑。虽然只是一夜的时间,她已经是心力憔悴。
“侯爷怎么样?”姚凤歌说着,上前去给定候福身请安。
苏光崇虽然病了,但因他平日善于保养,身子骨儿还不错,所以并不至于怎样。靠在榻上看着姚凤歌行了礼,方道:“你去看看老三吧。太医院的人已经没什么办法了,恐怕非得请你妹妹过来一趟才能保住他的命。”
姚凤歌福身答应着告退出去。孙氏便悄悄地起身跟了出来。姚凤歌因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一夜之间,一家子都病了?”
孙氏低声叹道:“我哪里知道?连二爷也不知道缘由。若是想弄明白,怕是得问三弟了。”
姚凤歌看孙氏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叹道:“二爷的身子怎样?我听说大嫂子也病了?”
“二爷在祠堂的院子里跪了一夜,大嫂子说是替大爷,也跪了大半夜。二爷自幼习武,身子强壮些,风寒还不算什么,只是那双腿已经全然没了知觉……”孙氏说着,便掉下眼泪来。若是苏玉安站的双腿残疾,连朝廷的差事都保不住了。她往日精打细算的,可不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