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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在树荫下吹着风休息了半个多时辰,一壶梨花白见了底,卫章问韩熵戉:“还玩儿吗?”
韩熵戉看了看日头,笑道:“也该回去了,太晚了姚大人该不高兴了。”
卫章笑道:“那好,早些回去,我还有事麻烦你。”
“哦?你能有什么事麻烦我?”韩熵戉诧异的笑。
“家里正在收拾屋子,我一介武夫不懂这些,你帮我去看看。”卫章说着,目光又从那边姚燕语的身上飘过。
韩熵戉立刻明白,笑道:“这可是好事儿,回头你得好生谢我。”
“当然。”卫章笑着站起身来,“走吧。”
姚燕语和韩明灿上了马车从马场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去卫章的府邸,因为她一钻进马车就爬上了舒服的榻上,抱了个软枕就睡了。马车摇摇晃晃对累极的姚姑娘来说简直就是舒适的摇篮。
反而是马车一停,她便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问:“到家了?”
韩明灿笑道:“嗯,到家了。”她那个‘家’字还特别强调了一下,笑得也有些狡黠。
只可惜姚燕语睡眼迷蒙根本没注意到,便把怀里的抱枕一丢,跟着她下车。
“咦?”姚姑娘下车后看见门口一溜儿青衣短衫的下人以及刷了新漆,油光铮亮的大门,“这是哪儿啊?”
“你家嘛。”韩明灿依然笑嘻嘻的。
“……”姚姑娘到底不笨,在看见长矛那厮的时候就明白过来,这是定远将军府。
不过正好,她也正想过来看看那些玻璃门窗改造的怎么样了,婚事已定,收拾某人是长久之计,现如今只好先关心一下将来自己的安身之所舒适不舒适吧。
这事儿按说是不合规矩的,哪有没过门的新娘子自己来看房子的?让姚延意知道了还不得把卫章以及跟来的人都骂个遍?不过姚姑娘不是普通人,韩家兄妹又一门心思的帮着卫章,所以这事儿谁也没敢多说。
卫章同韩熵戉走在前面迈上青石铺就的五层台阶进大门,韩明灿跟姚燕语跟在后面,丫鬟们随后跟着。
入门是新铺的砖花浮雕路,长矛是个有眼色的,一挥手叫了两个露天的肩轿来请韩姚两位姑娘上轿。姚燕语在马车上睡了一路,两条腿酸胀的很,这会儿只想走一走,舒活舒活腿脚,便没用肩轿。
韩明灿自然也不用,摆手叫他们退下了,只跟在前面两个男人身后往里走。
走了一会儿,便至二门堂院门口,卫章侧身朝着后面笑了笑,让两位姑娘进去。
进门后依然是青砖浮雕的院子,没有那些所谓的曲径通幽和走不完的回廊亭阁。
卫章的府邸很大气,没有特别奢侈的地方,倒是正面青砖路两边有两排大海缸,海缸里面养了锦鲤,不时有锦鲤跳出水面,甩下尾巴,带出一串水珠儿,那缸面上还有开着的或者半开的睡莲,浅粉艳紫,给这院子里添了几分雅致。
两边长满了草皮的园景里也没有特别珍贵的花草,只青砖斜束着砌成的斜角沿子,里面只是青草地跟几颗巨大的乔木与假山,造型优美大气,半人工修剪半天然,看上去倒是很适合武人家宅的装饰布局。
姚燕语上次来这里住了一晚是中元节那日,当时下了雪,而且又有特殊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心思看着院子里的布置,今日方有心思细看,虽然不是她以往喜欢的风格,但也不讨厌。又觉得这种朴实大气的院子也挺好的。
“这是之前的老院子,祖父去世后便没有人住了,各处都颓败了。去年我回来才重新收拾过,后面很多地方还没来得及弄,我不善此事,也没有时间。”卫章一边走一边跟韩熵戉说话,实际上是说给身后的某人听的。
韩明灿悄悄地拉了姚燕语的衣袖,做了个鬼脸。姚燕语垮了脸,回了她一个衰衰的表情,逗得韩明灿咯咯笑了。
“怎么了?”韩熵戉回头看两个人。
“没啥。”韩明灿笑道。
卫章看了一眼绷着小脸目不斜视表情严肃的姚姑娘,又微微的笑了笑,带着几个人继续往里走。
转过正门道尽头的巨大屏山石,石后又是一道院门,这便是二门,进得二门,便见五间巍峨的抱厦,阔朗的前廊,廊下四根楹柱,雕梁画栋。
此处正面向阳,造型简朴大方,尽显堂堂高显之意,正屋门口廊檐下有块蓝底金字儿的匾额,匾上有三个大字儿“春晖堂”。这里应该是定远将军服最主要的一处所在了。
卫章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说道:“此处是当初祖母在的时候住的屋子,算算也有十几年了,如今我叫人里里外外的重新收拾过了。”
姚燕语心想以后这屋子就当成汇见重要客人的地方吧,若是在这里住,总归还是不怎么舒服的。她不喜欢太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半夜醒来一眼看不到边,吓都吓死了。
卫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喜欢,因又道:“我们去后面看看。”
众人转过春晖堂又往后去。
后面又是一个院子,却比春晖堂小了些。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漆味混在淡淡的花香里。院子里摆了不少的花草,还有几个花匠正在修剪整理。见了卫章来,都放下手里的工具行礼请安。
卫章也不理会他们,只带着人往里走。
这里正屋也是五间抱厦,左右各有厢房。与春晖堂不同的是,这边的门窗都是新样式,大大的格子,四角都雕了梅兰竹菊福禄寿喜各式花样。正门之上廊檐之下也有一块匾额,上书‘燕安堂’三个字。
“咦?这窗子还没裱糊吗?”韩明灿奇怪的问。
翠微已经笑嘻嘻的走到近前去抬手敲了敲。明净的玻璃发出咚咚的响声,把韩明灿惊讶的不行不行的,因问:“这是什么?水晶?这也太奢华了吧?”
韩熵戉也上前去敲了敲,笑问卫章:“这应该就是玻璃了。显钧兄好手笔,居然弄了这么多?”
卫章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却看姚燕语。
姚燕语则站在院子里满意的看着这阔朗的青砖抱厦,整齐的白灰的抹缝儿,深檀色的门窗和明净的玻璃,总觉得还少点什么。
“啊!我倒是忘了。”韩熵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姚姑娘弄到了那异域人手里的制玻璃秘方,现如今有一个玻璃场。显钧兄这里自然不会缺了这个。”
韩明灿已经拉着姚燕语连声问:“真的假的?这个需要多少钱,我的屋子也要弄成这样的!”
姚燕语笑道:“姐姐想要我叫人给你送去就是,说什么钱不钱的。”说着,她拉着韩明灿直接进了屋子,又道:“先看看这样弄屋子里敞亮不敞亮。”
韩明灿跟着姚燕语进屋,屋子里已经摆放了大件儿的家私,橱柜,床榻等,丝织品诸如帐幔被褥等却都没有,这些是女方准备的东西,卫章也操不来那个心。
姚燕语站在窗前往外看,手指在下巴上敲了敲,忽然笑道:“对了,这窗户肯定得有窗帘。”
“窗帘?”韩明灿莫名其妙的问,“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遮挡窗子的帐幔。”姚燕语比划了一下,“玻璃太透明,从外边一眼就看到了里面,一点私密性也没有了。白天倒是敞亮,晚上睡觉可不踏实。”
“那倒是。”韩明灿点头。
两个人从屋子里转了一圈儿,韩明灿依然为这样的门窗感叹:“这窗子实在是太舒服了,冬天下雪的话,从里面赏雪景都不用开窗子。”
“是啊,姐姐回头叫人把长公主府里梅园的屋子尺寸量了来,回头我叫人按照你那尺寸制玻璃,今年冬天再赏梅,就不用跑出去吹冷风了。”
“嗯!一定要这样!”韩姑娘十分的高兴。
从定远将军府回来,姚燕语又把冯嬷嬷叫道跟前,叮嘱她弄窗帘的事情。窗帘要两层,一层重缎,一层轻纱,颜色要素雅,可以绣上折枝花草,不要大红云云。
冯嬷嬷不依,说大喜的事情,结婚是一辈子最大的喜事,必须处处都是红色。如果姑娘喜欢素雅,可以多预备两套,新婚后再换素雅的,但成婚那日,喜房里不许出现别的颜色的帐幔。
后来宁氏也这样说,姚燕语无奈只得做出妥协,准备一套大红绣百蝶牡丹的,另外再准备一套雨过天晴色,一套象牙白。宁氏又说绣工上怕是来不及了,姚燕语便说只绣大红的,另外两套都不要绣花,只要素面锦缎就好了。
但冯嬷嬷总觉得太过素净的东西,年轻人是忌讳的,便说一定要绣上花草,这些个就不用姑娘操心了。
说了一会子这些事情,晚饭摆上来,宁氏跟姚燕语姑嫂二人一起吃饭。
姚燕语身为一个很有话语权的医者叮嘱家里的厨子晚饭务必清淡,尽量不用肉糜,全部素食。而她自己每日的晚饭也只是一碗药膳养生粥而已。
宁氏在南边奢华惯了,乍一开始有些受不了,现在也渐渐地被姚燕语给带了过来,晚上也同姚燕语一样,只是一碗粥。
饭后,姚燕语又问起姚凤歌的状况,宁氏便叹道:“你大姐姐倒还好,苏三姑娘也好了许多,听说现在能多少吃点饭了。只是侯府里的夫人伤心过度,病倒了。今儿匆匆的请了太医。幸好二房的夫人来了,不然那府里可真是要乱套了。”
“伤心过度病倒了?”姚燕语心里好想笑,这儿媳妇也太孝顺了吧?
“是这样说的。”宁氏也笑了笑,“或许侯爷夫人本来就有什么旧疾,这段日子连番劳累,忽然发作了也未可知。”
姚燕语点了点头,这个她是信的,大长公主的丧事十分的繁琐,陆夫人纵然顶着长媳的由头只管哭灵,可有些事情总不能都丢给封氏。她也不是那种会放权的人。
不过别人家的事情自然有别人操心,姚姑娘懒得多想。
定候府,陆夫人的上房。
连嬷嬷扶着脸色苍白的主子慢慢地洗手,换下身上的孝服,只穿着月白宁绸长襦转到后面的静室去,先虔诚的给菩萨上香,然后慢慢地跪了下来。
陆夫人手上握着一串檀香佛珠,跪在菩萨跟前默默地念诵,也不知道是为谁祈祷为谁诵经。连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轻着脚步出了静室,把房门带上。
孙氏带着贴身丫鬟青荇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见了连嬷嬷悄声问:“太太睡了?”
“太太给菩萨上香呢,不许人在一旁。”连嬷嬷歉意的笑了笑,“二奶奶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孙氏看了一眼青荇手里的食盒,低声叹道:“我想着太太晚饭没吃,便亲自炖了一盅燕窝给送过来。这种时候太太的身子可不能垮了。”
“二奶奶有心了。”连嬷嬷忙接过来,又道:“这已经是二更天了,等太太上好了香,我替二奶奶回话吧。”
“有劳嬷嬷了。时候的确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二奶奶慢走。”
“嗯。”孙氏看了一眼陆夫人的卧室门帘,带着青荇退了出来。
主仆二人出了上房院往后面走,现在入了夜,后院多处都熄了烛火,静悄悄的。孙氏心里有事儿,一路上也不说话,只顾默默地走。
刚拐过一道月洞门,便听见那边角落里像是有人在说话,于是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过去。
那边一个值夜的婆子跟另一个婆子凑在一起,正借着风灯摸骨牌。
一个说:“听说了没?太太这几天总是做噩梦。”
“做什么噩梦?”
“听说大长公主在的时候就不喜欢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