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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颤抖着应了一声,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皇上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道:“朕活了这么多年,自问勤勉,也算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和大秦万千百姓了。就算到了地下,朕也无愧于心。皇后不必为朕难过。朕也是人,免不了生老病死。。。。。。”
话还没说完,皇后便痛哭出声。一众嫔妃也都哭了起来。
慕念春心里一阵恻然,眼眶也微微红了。
皇上看向太子:“太子,你过来,朕有最后几句话吩咐你。”
太子在床榻边跪下了,红着眼眶说道:“父皇有什么最后的心愿,只管嘱咐。儿臣一定会竭力完成父皇的心愿。”
皇上强打起精神说道:“朕死后,就葬在皇陵里。丧事从简,不必奢侈浪费。多留些银子打仗。。。。。。”
太子的泪水涌出眼眶,却不敢拂逆皇上的心意,很快应下了。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归天下葬之后,你立刻继位。立琰儿为太子。你继位之后,要勤政宽厚,体恤百官,爱民如子。。。。。。”
说着,话语渐渐微弱了一些:“还有,谨记善待宫中诸嫔妃和你的兄弟子侄。赵王心存不轨谋逆造反,要如何处置都由你。不过,不能因此就对所有皇室子孙都百般提防,寒了所有人的心。”
太子流着泪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吃力的说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叮嘱你。”
皇上已经不能动弹,太子只得起身附耳过去。
皇上嘴唇微动,快速的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朕当年一时糊涂,和臣妻私通,生下了韩越。他娘临死前央求过朕,让朕留他一命。朕已经答应过她了。日后收复了定州,记着留韩越一条性命。。。。。。”
太子万万没料到皇上临终前会曝露出这样一个惊天之密,心中震惊不已!
韩越竟是父皇的私生子!
赵王这个蠢货这么多年来养虎为患,定州大军早已落入韩越的手中。
若是依了皇上的意思,攻打定州时不免又多了几分顾忌。。。。。。可皇上此时在交代临终遗言,他根本无从拒绝,只能咬牙应了再说。
太子定定神,低声应道:“儿臣答应父皇,日后会留他性命。”
皇上最后一桩心事终于了了,扯了扯唇角,然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阖然长逝。
太子泪如雨下。
皇后当场便晕厥了过去。众嫔妃跪了一地,放声痛哭。
慕念春跪在容妃身侧。听着周围一片哀伤悲戚的哭声,慕念春也情不由己的红了眼眶,低声啜泣了起来。
平心而论,她对皇上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可他毕竟是齐王的父亲。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思,她此时心中也是极不好受的。
身侧的容妃抽抽泣泣的哭了许久,大概是伤心悲痛过度,身子一软,倒了下来。慕念春一惊,不假思索的扶住了容妃。
容妃满脸泪痕双眼紧闭,花容惨白。
此时众人都哭成了一片,实在不宜嚷嚷或宣召什么太医。慕念春低声喊了绿萝进来,让绿萝和另外一个宫女搀扶着容妃到隔壁的客房里休息片刻。
。。。。。。
皇上驾崩归天了!
宫里的丧钟响了起来。宫中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换上了丧服。文武百官也纷纷进宫,换上丧服为皇上守灵。
皇上重病已久,众人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虽然伤心,却没有因此慌了手脚。又有太子主持大局,一切都有条不紊。
按着大秦的规矩,皇帝驾崩之后要放入特质的棺木中,尸身可保两个月不坏。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会下葬。这四十九天里,所有皇室中人都要守灵。文武百官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此殊荣。
战时特殊,远在边关的齐王和太孙肯定赶不及守灵了。平远侯还在定州打仗,永宁侯陆詹也已率兵离开京城。
慕念春穿着丧服,和宫中的嫔妃们跪在一处。
一跪就是一天,中间只有吃饭如厕的时候稍稍松口气休息一下。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膝盖跪的肿了,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自然更没力气回齐王府。
容妃跪着哭了一整天,也是又倦又累,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些日子别来回折腾了,晚上就留在昭阳宫休息吧!”
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跪着守灵,出宫多有不便。
慕念春心想我正有此意,口中不免客气一句:“那儿媳就厚颜打扰母妃了。”
容妃此时哪有挑刺找茬的心思,随意嗯了一声。
皇上缠绵病榻两年,容妃对皇上的病逝早有心理准备。可事前纵然有再多准备,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依然是无力承受的巨痛。
不过短短两天,容妃整个人都苍老了一圈。宛如从枝头上摘下的花朵,迅速失去了水分,呈现出了几分颓败。
☆、第三百四十七章 驾崩(二)
慕念春看着容妃这般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低声道:“父皇已经去了,请母妃一定要保重身子。”
容妃眼中凄然,神色却有些麻木:“皇上走了,我保重不保重身子,也没什么要紧。”
皇上活着的时候,她没觉得他有多重要,甚至早已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等皇上真的驾崩了,她才知道这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仿佛头顶上的天都塌了一般。。。。。。
“母妃,你别这么悲观。”慕念春生平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容妃的手:“父皇走了,母妃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我也同样伤心难过。可母妃总比宫中那些无子无女的嫔妃强多了。你还有齐王这个儿子,还有我这个儿媳。将来大秦安定了,你就随我们一起去齐州生活。齐王和我都会好好孝顺侍奉你的。”
容妃听了心中一暖,口中却轻哼一声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儿没外人,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当日我一直不同意齐王和你的亲事,还曾从中阻挠。你嫁到齐王府之后,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看。你的心里哪里有我这个婆婆!别说什么孝顺侍奉,不气我就不错了。”
。。。。。。不愧是容妃!到了这一刻,都没忘了冷嘲热讽!
慕念春也不恼,淡淡说道:“母妃不喜欢我,我心里自然清楚。说句实话,我也未必喜欢母妃。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婆媳。就算为了齐王,也该试着好好相处。否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人只会是齐王。以前的事不提也罢。重要的是以后要怎么过。只要你肯真心接受我这个儿媳,我也一定会真心待你好。”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容妃明明心中感动,脸上却故意摆出了不屑的表情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慕念春的手。
慕念春的手温暖而柔软,声音低沉平静。那双黑亮灵动的眼眸。宛如一潭幽静的水。
虽然容妃很不想承认,可这一刻,有了慕念春的陪伴,自皇上驾崩之后一直惶惶不安漂浮不定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慕念春何等聪慧敏锐,轻易地看穿了容妃的外强中干。不过,她也不说破这一层。反而扯开了话题:“今天守了一天灵,我心里有些害怕,只怕晚上一个人睡不着。母妃,今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其实,慕念春是担心容妃伤心忧思过度难以入睡。所以想陪容妃一起睡。只是,以容妃的骄傲和倔强,绝对是不肯承认的。
果然,就听容妃略有些不耐的应道:“你若是觉得害怕,让石竹和冬晴陪着你睡就是了。我可没那份闲心陪你。”
慕念春厚着脸皮说道:“我还是想和母妃一起睡。”
容妃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罢了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话说的不耐,唇角却微微扬起。
慕念春眼尖的瞄到了那一抹浅浅的弧度。心中暗暗好笑,口中恭敬的说道:“多谢母妃。”
。。。。。。
当晚,婆媳两个难得的同床而眠。
跪了一天。两人俱都十分疲惫。各自匆匆梳洗一番便睡下了。宽敞精致的雕花木床,各自占据一边,互不说话互不干涉。
身边有人陪着,令人心慌意乱的黑暗也变的宁静多了。容妃很快就闭上眼睡着了。不过,她睡的并不安稳。不知做了什么噩梦,额上满是冷汗。一脸的痛苦。口中胡乱呓语着:“皇上,皇上。。。。。。”
“母妃。你醒一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容妃茫然的睁开眼。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
慕念春关切的脸庞引入眼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柔软的丝帕,正轻柔的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母妃,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一直在喊着皇上,额上满是冷汗。”
容妃扯了扯唇角,唇边满是苦涩:“是,我刚才确实做了噩梦。梦见皇上来找我,要带我一起走,我心中不情愿,苦苦哀求皇上让我留下。。。。。。”
在梦境中,足以能看清一个人的真正心意。她虽然为皇上的驾崩难过,却半点都没有随皇上离世的念头。这世上有太多令她眷念不舍的东西。她还想随着儿子一起去藩地,还想见孙子孙女。。。。。。
慕念春没有说什么,只轻轻的为她擦净了脸上所有的冷汗。然后轻声道:“母妃,快到三更了,趁着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日守灵。”
容妃没有拒绝她的好言安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容妃睡的很安稳,安然睡到天亮,没有再做噩梦。
。。。。。。
一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
天刚蒙蒙亮,妃嫔们便穿着丧服到了灵堂里。
为皇上跪灵守灵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低等的嫔妃们只能跪在灵堂外的空地上,真正有资格进灵堂的只有皇后和容妃淑妃等人。太子领着群臣们跪在外间。
哭灵也是有讲究的。不能一味真哭,不然嗓子根本吃不消。再者,就算再伤心也不可能连着哭上四十九天。一般来说,一开始几日真哭,到后面不必较真,象征性的哭几声就行了。
满堂哭泣的人中,真心为皇上驾崩伤心的其实也没几个。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在暗中盘算着新皇登基以后的事了。
真正伤心的人,莫过于皇后。
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屈指算来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即使夫妻曾有过矛盾和离心的时候,感情也是深厚的。皇上这一离世,对皇后的打击着实不小。连着多日都哭的昏厥过去,被江太医用针灸救醒。
今天也是如此。
江太医脸色慎重的为皇后施完针,又特地命人带话给太子。这样悲伤哭泣昏厥太伤身了,皇后年龄也不算小了,身体底子也不算好,根本禁不起这样折腾!
太子听了这番话之后,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打着如厕的借口,悄悄来看望歇在客房里的皇后。
短短几天,皇后的脸颊已经瘦了一大圈。嘴唇苍白干涩,没有半点血色。她闭目躺在榻上,就像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令人心惊。
太子又是心惊又是心痛,坐在床榻边,握住皇后的手,哽咽着喊道:“母后。。。。。。”
皇后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在灵堂里守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太医让人给我传话,说母后不能再这般折腾身子了。儿臣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母后。”太子眼中闪着泪光:“儿臣已经没了父皇,难道母后也要抛下儿臣吗?”
短短几句话,让皇后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