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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台上的一片月白
高大的欧式镂花铁门,徐徐地,向里开启,仿佛一只犹豫着睁开的眼。漆黑闪亮的“捷豹”安静而熟练地滑上宽敞的行车道。暮冬时节,片片山林死气沉沉的灰败,而道路两侧翠绿的美洲杉,却四季如常地绿着,沉默地,一棵挨着一棵。顾展澎坐在车里,车顶的玻璃天窗可以看见冬日庸懒的太阳,无精打彩地挂在中天。不知道为什么,从进入大门开始,心里淡淡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惆怅,沉闷地,缠绕在心胸之间,竟是挥之不去。
可很快他的注意力便给道路尽头那座雪白的洋楼吸引,远远看,以为是覆了雪才会那么白,而入冬已久,初雪却迟迟未降临,又怎么会有雪?车子停在门前,才发现不过是因为用了特殊的理石材料镶嵌着外观,加上太阳光明晃晃地照着,才显得跟个落雪的城堡般洁白无暇。我说么,难道这世界上还有童话?顾展澎在心里偷偷笑话自己刚才那短暂的一个瞬间产生的幻觉。
唐叔,就是刚才接他过来的老人,让他等在门前。车库大概跟房间是连接的,因为他停了车,又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招呼展澎进去。房子大得离奇,客厅是三层中空,抬头看,天棚高得跟夜空一样,巨大的水晶灯,更如同暗夜里闪烁的星,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微微晃起来,发出水晶片撞击的声音,本来应该很美妙,这一刻,只觉得阴森,那一阵空||||穴来风,在空旷寂寞的空间里游走,如同一声叹息。除此之外,整个屋子静悄悄,没一点人声儿人气儿,再就是走在地板上留下的脚步声,仿佛惹得整个大宅都在回音。
唐叔似乎看透了顾展澎心里的疑问,一边引领着他上楼,一边说:
“少爷好清静,不喜欢有人打扰,你以后也要注意,别吵到他。”
“那,这么大的家就你们两个住?”
“家?”一个字似乎暗暗地震动了唐叔,可他并没显露,只说,“嗯,每周都有人来打扫,那天你最好躲起来,很吵闹。”
“哦,”其实顾展澎想说,我不怕吵,热闹点才好,可怎么说自己也是来伺候人的,自然不敢多嘴。
“少爷一个人住三楼,你住二楼,在我旁边的房间,这里屋子多,常去的几个我会跟你说,否则你不要乱走。”
有钱人规矩真多,顾展澎只好在心中默默记着,跟着唐叔在长长的走廊里绕了半天,终于停在一个房间门前。似乎这里的房间都上了锁,唐叔拿出一串钥匙开门的时候,顾展澎的又难免觉得有些受辱,防他好似防贼般,转念想,大概这种显赫家庭都是这样,也未必针对自己,暂时宽慰。
因为是老房子,门都沉重高大,推开时,隐隐发出呻吟般的声音。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嗯,又或者说,是太干净了。床单平整得连丝毫的纹皱都没有;墙是新刷的雪白,更显得冰冷无情,明明不冷,顾展澎硬是觉得好象要看到呼吸的影子。整间屋阴森得不象给人住,倒象茫茫的一片冰原,四周也无人烟,包围着身体的都是冷漠的空气。他开始有些后悔。
“我什么时候见少爷?”
“少爷在午睡,他晚上睡眠不好,白天都要补眠。等他睡好了,也许会叫你。如果他不想见,就等晚饭时候。你先休息吧!”
顾展澎把带过来的简单衣物从皮箱里拿出来,一件件挂进壁橱。壁橱里挂着一只很老式的灯,大概因为叶家是旧式老宅,还保留了很多古旧的细节,如今看起来倒透露着一股品味气质。摆弄着,便想起独居在此,神秘的叶家小少爷,外界对他的传言很多,因为家族地位显赫,想挖豪门新闻的总不会放过他,只因他是叶家一个,那么不寻常的存在。
东西实在不多,很快收拾好以后,他在房间里逛了两圈。面积真的不小,卫生间很宽敞,用的也是旧式那种带着四只脚的浴缸。他打开水龙头,竟然真的有热水,多少觉得安慰,这么个冰冷不近人情的地方,总算有点人性。房间还带着个阳台,不是很大,由仿古的黑色铁栏围着,他走出去做个深呼吸,顺便放眼望去。他不知道原来车子开过了那么大的一处庭院,错落着种满了各种高高的树,矮矮的灌木,中间还环绕了一个不小的人工湖,起了风,水面一层层皱了起来,脑袋里仿佛给什么碰了一下,某个画面瞬间即逝,他以为是反射了阳光的水面,忽地刺了自己的眼。
走出房间,看见唐叔正在往楼下走,于是问道:
“唐叔,我能四处走走么?”
唐叔似乎想了一下,才说“可以。”
走在院子里的时候,那稍纵即逝的画面再也没有出现,心胸之间的惆怅之气却迟迟不散。他在小路上漫无目的走着,不禁想起叶家小少爷,他依旧紧张,不知这人是否难相处,如果这份工作做不好,自己又要往哪里去。上衣口袋里的照片给再次拿了出来,上面是一个少年弹钢琴的侧影,叶承安,雪白的灯光笼罩着他挺拔的背,他微侧着头,弹得那么专著,而有时候专著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美丽诱惑。顾展澎已经记不得这张照片的来源,他遗忘了太多自己的事情。
命运有一股多么神气的力量?阴差阳错地,自己竟然要给梦中的这个影子工作,要与他每日面对面,要交谈,要相处……顾展澎不知不觉来到水边,波光滟潋,在短暂的失神里,隐约觉得背后有人注视着自己,他连忙转过身。身后是那条小路,通向雪白大宅,那里只有唐叔跟叶承安,而此时唐叔正在不远处把堆积的落叶扫在一处,那还有谁,从大屋的方向观察着自己?三楼的天台,门是开着的,长长的窗帘被风拉扯着里里外外地飘,却是空荡荡的。
晚饭的时候,唐叔生起了客厅的壁炉,加上餐厅里低低悬挂着一盏桔红的灯,屋里总算有点温暖的感觉。叶承安没有下楼吃饭,他整个下午也没有出现,唐叔说他在看书,在画画,就是没有要求见他。顾展澎断定叶承安肯定了解自己目前忐忑和不安,然而,他竟然故意地,要这种紧张的情绪再多折磨自己一会儿。
“少爷不舒服,不下来吃饭了。”
“哦,那我们要在哪里吃?”餐厅布置得很正式,顾展澎肯定这里不会是下人用餐的地方。
“在这里吃就好,少爷不计较这些。我给少爷挑点他爱吃的送上去,你就可以吃了。”
大概在叶家做得太久,唐叔吃饭也很讲究,一点声音都没有。吃过以后,喝茶的时候,才跟顾展澎说起叶承安。
“少爷身体不是那么差,并没有找看护的必要,不过我老了,有时侯照顾不周到,才找你来帮忙。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有事情可以找我商量,少爷平时都一个人呆着,没叫你的话,你不要去打扰。你要出门什么的,也得跟我说,车钥匙在我这里。”
“嗯,我知道了。” 顾展澎并不急于出门,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也是一片陌生,这寂寞冷清的庭院深处,反倒时而触发他逝去的记忆。
夜半月明,照在床前,顾展澎不能成眠,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月亮,努力算着今晚是农历的十五还是十六?墙上的钟正沐浴在月光之中,刚刚过了十二点,如果再睡不着,得把带过来的书找出来,翻看打发时间,睡不着的滋味真是难受。
琴声是在顾展澎数到第五千只绵羊的时候响起来的。因为住的地方很空旷,四下里也没什么人家,那清澈的声音似乎笼罩了整片山林,夜色里反复回荡。他不懂音乐,只觉得这钢琴的曲子里带着那么一股寂寞苍凉,又不似抱怨发泄,只象是倾诉,或者追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回过神来的时候,琴声已停,三楼的宽敞的客厅里那架黑色钢琴前空无一人,天台的门却是开的,象是着了迷,他走过去,掀开帘子。外面真的站着瘦高的一个男人,白色上衣,跟月光一个颜色,他安静地站在那里,飘逸的身影仿佛随时能因风而去。叶承安。他没转头直接问:
“你来了?”
“哦,对。”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他说着转过身,面对顾展澎,“唐叔没告诉过你,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顾展澎这才觉得神智终于回到身体里,立刻紧张起来。没错,还没到一天,自己已经破了规矩。
“我听见你弹琴……”
“那也不是给你弹的!你回去吧,下次不准上来。”
刚才为他那一股气质着迷的顾展澎心中的感觉立刻被打翻,就如同他先前预料的,有钱人家长大的孩子,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真实面目又是另一回事,他还真给自己找了个难题,竟要跟这种人朝夕相对?哦,不对,叶少爷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可一时职业习惯又让他脱口而出:
“这里很冷,站久了会着凉。”
“谁要你管?”
“我是你的私人看护……”
“是不是,都在我一句话,不是么?顾展澎?”
这里果然不是童话里的城堡,那看起来透明一样的人儿,也不是什么姿容秀丽的王子,一边往自己的卧室走,顾展澎一边想。只是他仍然忍不住从阳台往上再看了一眼,天台上的那片月白身影,他在冬季的夜里独自凭吊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着,朦朦胧胧里,琴声又再响起,还是相同的曲子,反复地,弹了大半个夜晚。而他梦见,叶承安笑意盈盈地对他说:
“你回来了?”
第二章 喜欢和讨厌,哪一个更需要理由?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已经过了晌午,顾展澎迷糊片刻,忽然跳起来,匆忙穿戴好,走出房间的时候,正看见唐叔从楼下走上来,只得红着脸道歉:
“对不起,昨晚失眠睡得晚……起来晚了。”
“嗯,没什么,少爷也是刚刚睡下,你随意好了。”
顾展澎心中暗暗庆幸虽然正主儿很难伺候,但这个唐叔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一个下午四处闲逛,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回到客厅里看了会儿书,很快到了晚饭时间,叶承安照例又在楼上卧室用餐,只剩他跟唐叔一顿饭吃得无聊。
一个星期过去了,即使偶尔听到叶承安压抑咳嗽的声音,也没有请医生过来诊视,又或者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