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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不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天,顾惜朝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就不再说话,只是摊开雪白的宣纸,狼毫笔沾染了或浓或淡的墨,勾、抹、点,温柔地绘着。海天一色青,像是袖口青衫的颜色,有些许老旧,微微带霜的苍白。
追命怕他心里想不开,赶紧陪着小心把研磨的工夫接了过去,“惜朝,你生气了?”
“没有,怎么这么问?”他挽起宽大的衣袖,轻轻地将笔在笔洗里淌了一下,清水里缓缓漾开如大理石花纹一样光怪陆离的墨纹。“只是没有亲临现场,我不应该多说什么,以免扰了你们查案的思路。”而且,我真的对别人的事没有兴趣。
换了一种墨,仔细地研磨成淡淡的色泽,稳着持笔的手落到纸上去,江南的水意慢慢地在苍白的宣纸上润开,薄红的海棠花瓣飘散在青石板上,朦朦胧胧中素妆的女子清浅地微笑,与幻想中的面孔渐渐重合。
一张机,青山染霜消素衣,孤雁惧寒洲头泣。昏灯瘦影,伶仃天涯,无寐对窗西。
晚晴……
5
困局比戚少商想象之中来得更早,几乎被活埋在从兵部借调出来的有关路承正全部卷宗中的戚少商奄奄一息地咆哮,“你从来没告诉我路承正以前是当山贼的!”
“我以为你早知道!”石广霆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们走的都是差不多的路啊,先落草,再招安。算起来,承正还是你的前辈呢。”
戚少商抬起头看了他近半柱香的功夫,最终决定放弃辩驳,太浪费时间了。只问道:“据你所说,路承正参军之后应该没有什么大仇家,那么在这之前呢?”
石广霆摇摇头,道:“这要去问我爹。只是……我爹一向不喜欢我跟云卿往来,承正又是他的爱将……”而这,也是石广霆之所以会私下而不是利用将军的身份正大光明找诸葛神侯帮忙的原因。
“为什么?”戚少商挑眉反问了一句。
“出身哪,还能有什么?”石广霆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我爹是那种最正统的世家名门、朝廷贵胄,至于他儿子我……”石广霆“嘿嘿”一笑,“我爹也总骂我是土匪的,身上找不出一点贵气。”
“出身?当真这么重要吗?”戚少商低声苦笑。
“当然!即便是承正,他跟随我父帅那么多年,立下多少战功,人人都加官进爵,偏偏他仍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你以为是为什么?至于云卿那种,那就更加可怜了……也难怪云卿会跟承正成为忘年之交。哼,我爹口口声声看不起云卿,我就不信他年少的时候没逛过窑子!”想到自己的父亲,石广霆又是一脸愤然,若不是他执意不帮忙,现在他又岂会如此狼狈?时间不多了啊。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柳云卿就要上法场了。
若是换作平时,石广霆如此口无遮拦,戚少商难免要笑上一笑,可现在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路承正未参军之前的旧事……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少商,我们没希望是不是?”石广霆忽然很黯然。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戚少商皱着眉坚持。
“不如找人帮忙。”蹦蹦跳跳进来的自然是追命,手里抓着半块大甲酥饼啃地有滋有味。“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
“我现在就去路家宅子看看还有什么线索遗漏了。”戚少商完全不给追命说话的机会,很快就走开了。
“嗳,追命,你刚才说谁能帮忙?” 石广霆这次却没有跟着戚少商反而蹭到了追命的身边。
追命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没什么,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小看我?”石广霆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让少商找人给他出出主意吗?少商怕抹不开面子,我不怕,我去!你说,找谁?”
“这个人,我怕你去也没用!他不会帮忙的,他的脾气,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帮忙的。”
“那少商去就有用?” 石广霆还是不服气。
“他们俩……”追命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他们俩,怎么一样呢……”
“你说的那个人……该不是顾惜朝吧?” 石广霆眯着眼,突然问到。
“呵!你怎么知道的?”追命惊讶地几乎要跳起来。
“嘿嘿……”回应他的却是石广霆得意的笑声,“逆水寒一役,名动天下,想不为人知,太难了吧!我到要看看这个可以让那么稳重的戚少商第一眼见到就愿意把全副家当相赠的顾惜朝怎么个三头六臂!”
在竹林里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追命有些抱歉地看向石广霆,“广霆,惜朝好像布了阵,我们……迷路了……”
石广霆无奈叹息,认命地道:“我半个时辰前就知道了……”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抱着最后一丝期盼又问:“至少,这里没有野兽出没吧?”
“我不能保证……”追命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抱怨,“我饿了……”
“已经准备了酒菜,跟我来吧。”这次说话的赫然是戚少商。
追命和石广霆两人俱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见戚少商神色凝重也不好多问什么,乖乖地跟着他七绕八绕出了竹林。
石广霆远远就见到了竹林尽头的那处小屋,虽简却不陋,处于这密林深处反而有几分神仙福地的感觉。走近了,就看到了那清幽的青石小径,鹅卵石围成的荷花池,还有那株海棠花树热闹地盛放,相较之下,屋内的一盏孤灯却让人有几分凄清寥落之感了。
“惜晴小筑,好字,好名字!”石广霆仰头看了看门匾,不禁扬声赞了一句。不料却换来了戚少商的一瞪眼,示意他噤声。
三个人轻手轻脚走进惜晴小筑,就见到一位着鹅黄中衣的男子蜷缩在一张躺椅上小憩,乖巧地如同一只小猫。眉眼纤秀,有如工笔细描而成,乌黑的卷发更衬得那面颊白皙盈润,如同上好的羊脂瓷器。眼底,有一缕淡淡的青,是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也盖不住的,明明是逼仄人心的倦意,却又隐隐透出一种魅,销魂蚀骨。
石广霆有瞬间窒息,之后便凑近追命低声说了一句,“顾惜朝?他比你长得精致。”
追命不悦地撇撇嘴,没有应声。
戚少商也不理会他们,只是拿起了一边的青衣裹住顾惜朝把他抱起,直接送到房里去了。接着又绕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酒菜一一端了上来。
戚少商如此不避嫌疑却让石广霆吃惊不小,“他们,他们不是……仇家吗?”
追命仍不应声,心里却嘀咕,什么相见争如不见,明明比我还熟悉这里!
戚少商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坐下,又给他们都斟上酒,才开口道:“明日,再去见柳云卿。”
石广霆只是点头,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谁去见?”
只这一句,却堪堪将戚少商问了个哑口无言。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方才道:“他去!”
“少商!”石广霆不知就里,追命却是清楚的,所以他更加担心。“你,你们……惜朝怎么了?”
“我能怎么?他戚少商又能拿我如何?”内房的帘子一掀,却是顾惜朝走了出来,身上还是披着那件青衫,就这么轻飘飘地走出来,单薄地履不沾尘,就连地上的影子也比他健壮些。他走到桌边,一手撑住桌角,一手端起面前的半杯残酒饮了,回头看石广霆,“石广霆石将军?”
“我是……”石广霆的心口突突跳了几下,有些慌神。这次却是不同于方才,借着灯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顾惜朝的容貌,从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也从没见过这么惊心的眼神。他不自觉的触了触面颊,仿佛刚才被他看过一眼后,脸上便如同被刀刮了似的,清凌凌地痛,此时犹存。
6
而此时,顾惜朝的注意力却显然已经不在他身上,不在任何人身上。他自己动手斟了酒,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又急又快。
戚少商看不过眼,压住他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有谁会怜惜?”
顾惜朝不答话,垂下睑中有郁到了极处的光一闪而过,神情漠然。
戚少商试着扳开顾惜朝的手指去夺那酒杯,顾惜朝却在此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冷锐,那双瞳澄明如宝钻,折映出的光芒仿佛洞穿了戚少商身躯,使得他肺腑深处微微作痛。“嘭”的一声,那酒杯已然被捏成了粉末。“夜深了,戚大侠酒也喝了、菜也吃了,要办的事也办好了,要折辱的人也折辱到了,可以请了!”
戚少商听到这话,站起身来,嘴角略翘,一个笑意若隐若现,眼眸深处有着如针般锋利的光,直刺到顾惜朝面上。“顾惜朝,你莫忘了,现在是你求着我,不是我求着你!”
顾惜朝忡怔了一下,忽然笑了,眼光朦胧,像有一团的|乳白色雾气慢慢从他面上匀开,异样的宁静柔和,“不错。戚大侠一言九鼎,也莫忘了答应在下的事才好。”
“一定!”戚少商断然道,接着便招呼显然已经被吓傻的追命和石广霆,“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还不走么?”
追命和石广霆见他们俩居然没有杀个你死我活,已经暗自庆幸。戚少商招呼他们走,那敢逗留,立刻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一左一右挟持着戚少商逃之夭夭。
一路快走,直到出了那片竹林再也见不到半点灯光,石广霆才长吁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地回头望去,却见那夜雾将竹林拢了个严实,莫说惜晴小筑是半点影子都看不到了,就连他们出来的路,也已经消失不见。再看看这明月当空,石广霆连连摇头,直道:“邪门!怎么跟鬼林似的,仿佛会把人的精气神都给吸了去……”
戚少商听了这话,似是若有所思,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他还能在这里待几日?”
那一声笑,将石广霆噎得不轻,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果然是仇敌!”
“戚少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你……”追命实在是气不过,想教训他,却词穷。其实仔细想来,戚少商与顾惜朝之间究竟有什么约定他本人并不清楚。从他所见所知,戚少商也没有一言半语刻意讽刺顾惜朝的话,但偏偏就是见不惯戚少商的态度。可能见得惯的态度又该是什么样呢?追命又说不清楚了。
戚少商却不管追命那么多曲折心思,见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也不再搭理他,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于是,一路无话。只是那赶路的速度,却隐隐加快了不少,更像是负了气仓皇离去。
石广霆以为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在一大清早回到惜晴小筑!居然会想要回来看看顾惜朝的情况!居然会想跟他说说话……
只要他显露出些许不耐,我立刻就走!石广霆是这么想的。见到顾惜朝的时候,他正站在坟茔前吟诗,如果猜的没错,那该是她妻子的坟墓。傅晚晴,太后义女,在他心里,她是一个特别温柔明慧的女子,原以为凭她的身份终会嫁个世家子弟,富贵一生,却不成想……
“两张机,幽花江畔水凄凄,忆人总在凭栏处。寥寥无绪,漏声迢递,明月已沾衣……”
好词,明月已沾衣,难道他在这里站了一夜?他昨晚的精神可不怎么好啊,怎么那么不知爱惜自己呢?不过,看他现在的精神……还不错?
“石将军,你看够了吗?”一直静默的顾惜朝忽然开口,清雅的声音让犹在神游的石广霆立时神清气爽。
石广霆有些尴尬地走出来,簇起眉毛,四下张望,仿佛是希望能有另一个“石广霆”出现替他领了顾惜朝的责备。
顾惜朝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