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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暖看着明若仿佛诱导一般的神情,心中一片清明。
肖天烨对她是什么心态她是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她还是有大脑会分析的,就算肖天烨是不服输好了,也不至于拿根本利益去争一口气,她对肖天烨的利用价值并不高,他却还是千方百计求了她来。就算她不能原谅他这种威逼利诱的方法,但却不能否认他对她的心思的确是真诚的。而眼前这个明若,摆明了是借机会挑起她对肖天烨的不满和怨恨。
“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就要让你与亲人永远分离。”明若摇了摇头,儒雅的面容带上了一丝惋惜,“他因为得不到你而念念不忘,若是你真的嫁给了他,他还会这样重视你吗?得到了,也就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两样了,不是吗?到时候你失去了夫君的宠爱,又离开了故土亲人,郡主的身份不过是形同虚设,你要怎么办呢?”
欧阳暖皱眉:“你……”
明若继续用温和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子,下场有多么残忍,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会不知道吗?”
欧阳暖慢慢垂下眸,以掩盖眼中愕然的神情。他说的这样清楚,分明是对她的底细探的很清楚,也笃定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肖天烨的。
明若起身,道:“话就说这么多,天色晚了,好了,你休息罢,我先出去了。”
明若走后,欧阳暖看着关闭的门扉,有片刻的时间都没有动作。眼前这个男人,既没有杀她,也没有做其他危害她的事情,却将她囚禁在这里,又说了这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就算他的目的是为了挑拨自己和肖天烨的关系,也不可能仅仅如此吧?谁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呢?简直是多此一举。
晚上,她躺在房间里,几乎是一夜未眠。她不知道外面的山崩是不是已经停止了,红玉他们是不是平安无事,那足足有一千人的和亲队伍,究竟有多少损伤……翻来覆去,她的脑海里面只是围绕着一件事,明若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他要一直将自己关在这里吗?不过——她还是应当庆幸,明若虽然用了这种手段将她掳过来,却没有对她如何。在这种深山中,他便是真有不轨的行为,自己也是无计可施的。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透过这间房子唯一的一扇关闭着的窗子向外看,隐约看到窗外的一片雪光,只是雪光,却没有雪花,这说明,天气已经变得晴朗了。
沉默了良久,欧阳暖扬唇笑了笑。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半山腰
肖天烨俊逸的面孔上神情阴冷至极:“两个时辰之内,将这条山路挖通!”
张定欲哭无泪。
这山路都埋掉一半儿了,要疏通最少也要几天的时间,两个时辰哪儿够啊,可是看到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他就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明若看着院子里那扇紧闭的门扉,微微笑了笑。
“二皇子。”
闻声,明若回头,看到来人,目光顿时变得冷淡:“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来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是,我们在山路上制造了很多障碍,要疏通整个山道,必须要三天的时间,再加上那一千人的迎亲队伍死的死,伤的伤,存活下来的五百人都不到了,他们如今被困在山上,也是求助无门。”
隐去了唇畔的笑容,明若声音恢复温和:“做得好。”
垂了垂眸,明若接着道:“让你取的药呢?”
黑衣人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墨色的瓷瓶,恭敬地递给明若:“太医说这种药用多了会损伤人的头脑,将来可能会变成傻子,所以要谨慎使用。”
会变成傻子?
明若笑了笑,那么美丽那么聪慧的人儿,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既然是站在对立面,那就怪不得他了。
不管他说什么,欧阳暖都是不为所动,这让以为她很容易对付的明若十分的意外,他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足不出户的高门千金,这样的女人,很容易自命清高,被人损伤了一点自尊心就会念念不忘,他可以三言两语就挑动她对肖天烨的怨恨,谁知道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半点反应,那么,他不得不采取别的法子了。
欧阳暖在闭目养神——从头至尾她不过是这盘棋里面无意之中被牵连进去的卒子,她想要知道,下一步,那个下棋的人想要怎么用自己这颗卒子。
明若说过的话,欧阳暖并不认真去想,她只是专心的养精蓄锐。
在这里,每天到了时辰有人送饭菜,然后明若会主动过来,陪着欧阳暖说说话,但最终总会说到肖天烨的事情。
当然,他会有意无意地说起南诏的云罗公主。
说起她是多么的骄傲明媚,美若天仙。
每次的结尾,无外乎明若温声的话:“想想看,肖天烨终究有一天会厌烦你的,到时候就会是云罗公主取代你的地位了。你要怎么办呢?”
只是明若万万想不到,欧阳暖听了这话,如同风吹过耳朵,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他每天重复说这些话,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当欧阳暖把一切想清楚之后,他的行为就会变得异常可笑了。
欧阳暖在寻找一切机会,了解自己所在的整个环境。慢慢的她发现,明若是将她囚禁在一个院子里,她所在的这个房间是属于其中的一个屋子,外面的门一般都会被锁起来,但是每天都会有个丫头过来替她送饭,打扫屋子。欧阳暖尝试过和这个小丫头说话,后来却发现这丫头原来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她悄悄观察后发现,她似乎是山中的猎户家的孩子,手上的老茧很深很厚,跟寻常做粗活的丫头不同。
明若竟然从山中的猎户家中寻人来送饭,这样就算将来露馅了,一个不知道他底细的小丫头,也根本没办法说出真相。
还有一个规律,明若总是在欧阳暖用完早饭和晚饭之后来坐一回儿,其他时间都是不在的。第三天晚饭的时候,丫头又送来了饭菜,毫无例外还有一碗姜茶。欧阳暖曾经悄悄用发上的银钗试过,饭菜和姜茶里面并没有毒,那丫头又每次都盯着她,直到她喝的半点不剩为止,仿佛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丫头生的很高大,一双手伸出来几乎是欧阳暖的两倍大。欧阳暖自恃自己这样的身形根本不可能与这个高大健壮的山上丫头抗衡,所以只能智取了。
只有一个办法……趁着她送饭的时间,偷偷跑出去。
虽然跑出去也未必就一定是出路,但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好。
“我的金钗丢了,你帮我找一找。”欧阳暖吩咐那丫头。
丫头的眼睛闪了闪,掠过一丝厌烦的神色,却碍于明若吩咐过,要精心照顾欧阳暖,所以才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床边摸来摸去。欧阳暖笑着道:“看看床底下,可能不小心落在那里了!”
丫头刚刚蹲下去,就被后面一股大力猛地打中了后脑勺,两眼一翻,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欧阳暖放下手中的托盘,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冬衣贴在了身上,有些微发冷。她快速地蹲下来,撕扯了帘子将那丫头绑在房间里的一根柱子上,然后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随后举起椅子用力地砸开了窗子。
窗户一开,冷风猛地吹进来,欧阳暖快速地撕开一片裙角,将它挂在窗子上,然后从窗户爬了出去……
欧阳暖的力气不大,那丫头很快醒了过来,只是因为她是个哑巴,又被绑在柱子上不能动弹,所以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音来,直到半个时辰后明若照常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沉下脸来。他放开那丫头,听她呜呜哇哇地用手指比划了半天,立刻明白过来,随后快速地吹响了腰间的短笛,院子里很快出现了十来名黑衣人,他沉声下令道:“追!要留下活口!”
说完,那群黑衣人飞快地顺着窗户的方向往南追去,明若略一停顿,也快步跟了上去。那丫头似乎觉得很丢脸,也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像是要帮着他们带路的模样。
又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床下的帘子动了动,欧阳暖从床下悄悄出来,她看了一眼屋子,空荡荡的,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果然,他们都顺着窗户的方向追去了。刚才她将裙角留在窗子上,又特意在外面留下了一些凌乱的脚印,误导他们向南边追过去。就算明若疑心病重,他也会选择兵分两路,一南一北这样追。因为一般人进来看到这种一片狼藉的情形,立刻会联想到她已经逃跑了,肯定不会再仔细搜查整个房间,她不过是利用这个房间和那个丫头作出一点假象而已,躲在房间里等待最好的时机,而现在,他们已经追出了一段距离,她这时候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欧阳暖快步从大开的门口出了屋子,一阵冷风袭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虽然身上披着厚厚的冬衣,却还是难以抵挡山上的冷风。
若是可以选择,她是不会这样一个人进入冰天雪地之中的,但目前的情况,她不能再留在那里了!
晚风一吹过,遍体生寒。
欧阳暖走出院子不过半个时辰,身体里的温度已经彻底冷却,牙齿打颤,好像连骨头都被冻僵了。也许对她来说,选择留在那屋子里等待未知的前途,活下来的机会更大。可是如同一只待宰的鸡一样留在那里等候别人的发落,感觉实在是太恶劣了。
一路走下来,欧阳暖冻得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她咬紧牙关,一直向山下走去,不管和亲的队伍在哪里,他们都一定会往山下走的,只要找到了他们,她就能脱离危险了!
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走了多久,连续摔了两次,靴子里面都是雪,欧阳暖却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停!不要停!千万不能停!她很清楚,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向前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顺着往山下的路一直走,天色越来越黑,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欧阳暖终于听见了马儿的嘶鸣声,她心中一跳,立刻睁开眼睛向前看去。
借着前方队伍中火把的光亮,她看到距离她不远处,大约两百米开外的地方,是一群穿着锦衣的护卫,她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判断为首的究竟是什么人。待看清那人一身戎装,面若冠玉的面孔时,她一愣,下意识地要开口——
谁知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臂从后面捂住了她即将开口的叫喊!
“肖天烨——”只是发出这样仓促的声音,却很快被呼呼的北风吹散了痕迹。
来不及反抗,她就被一股大力整个人拉了回去,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肖天烨在马上,下意识地向远处望去,可是除了一片茫茫的雪色,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是幻听吗?
他好像听到暖儿在叫他的名字。
也许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寻找,他实在是太累了吧,好几次他都看到她的影子,耳边听到她的声音。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真的,可是四处寻找之后却发现等到的只是失望。
她现在应该和红玉菖蒲在一起吧,肖天烨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刚才他们遇到了一群走散的大历士兵,据他们说,因为突然发生了山崩,所以郡主的马车受到了惊吓,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肖天烨相信,欧阳暖一定在哪里等着他。
“王爷,道路疏通完了!”张定喜形于色地冲过来。
肖天烨没有回答,眼前仿佛出现了欧阳暖的身影,然而一眨眼之间,她的容颜渐渐模糊,他手指紧紧抓住马鞭,袍袖早被雪水沁湿了,仿佛带着雪意的寒凉,轻触在他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