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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凌厉的视线立即停在张定头顶,张定倒退一步,连忙低头道:“属下只是……只是想……”
肖天烨将目光收回,旋个身,重新坐回桌前,抓起一份公文仔细瞧着。一会,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看?”
“虽然是和亲,可聘礼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表示咱们的诚意。”张定小心地道,旁边的肖凌风闻言,翻了个白眼。
“是他们自愿将人嫁过来,我可不求着他们!为什么要我拿银子去充实大历的国库!”肖天烨冷冷地道。
从来办事甚少被王爷训斥,张定脸色一白:“是,那聘礼就不准备了……”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本来还想讨个赏呢,谁知挨了一顿骂。
“不,”肖天烨拿起笔,在公文上刷刷几笔,龙飞凤舞写了两行批文,似乎心情好了一点:“已经准备了,就算了。”
“是。”
“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定越发搞不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赔笑着将早已准备好的长礼单读了一遍。
刚刚读到南珠多少颗,肖天烨冷冷道:“这么多礼物,你是要别人以为我上赶着娶她吗?还是准备把我的金库都搬空?”
张定以为自己揣摩错了主子的心思,不敢作声,点头应道:“属下不敢,一定再斟酌!再斟酌!”
正要退出书房,肖天烨看着公文,仿佛忽然想起一事,淡淡吩咐:“我那里还有一株罕见的东海红珊瑚,放着也是放着,你一并带去给她。”
张定连着应了两声,肖天烨不再说话,继续披阅公文。
奇怪——张定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先是不叫他送聘礼,然后又让他报单子,报完了他以为对方不感兴趣的时候又说让他领红珊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暂代总管一职的张定完完全全的懵了。
他抬起头悄悄瞅了自家主子一眼,肖天烨没有定态,若细看,他吊儿郎当的时候,眼里往往闪着犀利的光,若哪天忽然变得恶狠狠了,活像个将要吃人的魔王,等你怕得要死的时候,不一会,他唇角戏谑的笑又会蓦然浮出来,所以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主子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从屋子里战战兢兢地退出来,看到肖凌风也跟着走出来,不由小声问道:“您说——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肖凌风白了张定一眼:“跟了你家王爷这么久,连个意思都听不出来!他是让你赶紧送聘礼去,不过不是送给大历皇帝,也不是送给欧阳家,是送去给欧阳暖,明白了吗?”
既然是和亲,嫁妆肯定是大历皇帝出,那么聘礼也该送去给皇帝,就算不是,也该送给欧阳府上,怎么会是送给新娘子本人的呢?张定在风中石化了……
四更,拂晓时刻,窗前静静矗立的身影带着说不出的疲倦。阳光下的鸟语花香在夜色中失了踪影,欧阳暖的目光穿过庭院,停在不知明的虚空之中。
和亲的旨意已经下了,永安郡主许嫁南诏镇北王,皇帝的旨意下来的当天,京都里引起了泼天的议论。京都双璧之一的永安郡主,竟然要远嫁南诏了,还是嫁给那个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秦王世子?就算肖天烨现在已经是南诏的镇北王,手握五十万军队,可在大历人眼中,他永远都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他都已经叛国了,还不死心地跟大历打了这么久的仗,现在居然还求娶长公主的义女,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说归说,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这一场婚姻是值得的,毕竟一个女人的牺牲总比一国百姓受苦要好得多!这场战争哪怕多打一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即便欧阳暖在深府中,也听见奴婢们窃窃私语,那又是惊疑又是恐慌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对欧阳暖的同情。
身为当事人的欧阳暖,一直保持沉默,仿佛这件婚事的当事人不是她似的。
远处却有点点的亮光闪动,欧阳暖定眼看去,一盏小红灯笼从远至近,离她数十步时才看清楚来人。
“表姐?”
林元馨竟然半夜来访,欧阳暖扫一眼她身后的丫头们,轻笑着携了她的手入房。
她不问林元馨为什么突然到访,只是让红玉上了茶,然后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来。
林元馨有几分倦意,轻轻叹了一声,看着欧阳暖:“我都快要急死了,你怎么半点都不着急!”
欧阳暖却忍不住抿嘴笑起来,瞥她一眼,也不作声。清脆的低笑在房中流动,象山中悦耳的泉水滴淌。
“你还笑!”
欧阳暖又叹了口气道:“不笑又如何,总不能哭吧!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
林元馨却是心中忐忑难言,看着欧阳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许……也许还有转机。”
一句话,欧阳暖情不自禁收了笑意,垂首不语。
林元馨犹豫许久,方轻轻问:“你真的,情愿远嫁也不嫁给太子吗?”
最不愿谈及的问题终于触及,屋中的空气凝重起来。
林元馨看了一眼欧阳暖的神情,道:“我知道,你厌恶他,我也一样,只是非常时期,肖衍并不算是个坏的人选,至少他有足够的权势可以保护你,还有,他对你也是真的喜欢。”
“他喜欢我吗?”欧阳暖突然冷笑了一声。
林元馨片刻沉默,方沉声道:“他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得到你,既然如此念念不忘,总归是有几分真情的。你又不指望他的爱过日子,纵然真的嫁过来,我们互相扶持,也不会太难过。”
欧阳暖还是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花枝上:“你真是……要我怎么答?你明明知道的,我爹爹昨日已经求告于太子,而他本人却也作出一副竭力帮忙的样子。可是朝中大臣有一大半儿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纵然真的是众怒难犯,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那御史撞了柱子。阳奉阴违,暗中推动,他的作为,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逼我就范罢了。若是平时,他怎么求,母亲也不会让我嫁给他的,与其这样,不如破釜沉舟,用众人来逼迫我,让我自己去求他,到时候母亲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她想让唇边泛起一个足以让林元馨宽心的微笑,却用尽千钧之力也挤不出一点笑意。
烛心发出滋滋声,欧阳暖转头去看那蜡烛,风却忽然从窗外匆匆掠过。
烛光微微晃动,猛然亮了许多,随之一闪,灭了。
没有人去点亮烛火,片刻的寂静中,黑夜象沉重的幕一样向她们压过来。
“暖儿……”林元馨黯然道:“你既然都明白,就该有所取舍。嫁给太子,总好过千里迢迢去南诏,再加上肖天烨又是那么一个喜怒莫辨的性情,南诏和大历之间更是水火不容——”
林元馨一边说着,话已近乎哽咽,双肩颤得越发厉害,她向来从容镇定,不曾如此失态,欧阳暖不由着急,柔声劝着:“不要紧的表姐,真的不要紧。”
林元馨看着面色如常的欧阳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内心的悲伤,只能擦掉眼泪,道:“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欧阳暖起身,当即双膝一软,向林元馨拜倒。
林元馨更是惊讶,立刻拉起欧阳暖,急问:“你这是为何?”
欧阳暖却铁了心似的不肯起来,跪着拉住林元馨的袖子,一脸果决地昂头,乌黑的眸子盯住她道:“表姐,暖儿别无他求,外祖母已然年长,母亲也是外表强势内心软弱的人,若是可能,请你多多照拂她们,替我尽尽心意吧。”
“说的哪里话!你的外祖母也是我的祖母,我哪儿能不管她?更何况大公主一直也待我很好,若是她有何需要,我当然不会拒绝。”林元馨抓着欧阳暖的手腕哭道:“你真的要嫁给他吗?当真不会后悔?”
欧阳暖的呼吸倏然停顿。
后悔?她当然会后悔,谁都不想这样被强硬地逼迫着出嫁,更何况还是千里迢迢嫁去敌国。欧阳暖认为自己并没有那样高尚的情操,可以承受大历百姓的福祉,她只知道,这一次,肖衍只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嫁给肖天烨,要么选择他。就从现在看来,肖衍似乎已经笃定了,自己会选择他。
想来也是,养尊处优地嫁给太子,还是奔赴千里之外未知的前途,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可是她偏不!若是嫁给肖衍,等于遂了他的心意,等于是向他认输!欧阳暖不认命,她情愿选择另外一条道路,哪怕她根本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
林元馨怔怔看她半晌,惨然笑道:“暖儿,肖衍这个人……我到底不如你看得透。”她轻笑数声,泪珠一串滑落。
欧阳暖见长叹一声。
这场战争,她终不可以置身度外。
启程那天,欧阳暖独自去拜别了大公主,然后是林元馨老太君她们在城内相送,老太君一直哭得昏了,被人扶回去为止。欧阳治和众臣在城外相送,一场盛大又郑重的送别之后,只剩欧阳暖在车辇中寂静。
长长的送亲队伍,逶迤绵长。肖衍盯着欧阳暖,从始至终不能原谅她。上车的时候,他冷声问她:“你宁愿远嫁,也不肯嫁给我吗?”
隔着重重的珠帘,欧阳暖一言不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多谢太子厚爱,外人终究是外人,太子若真有心,不如怜取眼前人。”
肖衍冷笑一声,“我始终不懂,我有哪里不好,竟然让你不屑一顾!情愿走上这万里的路,再见不到故国亲朋!”欧阳暖微微一笑:“那位御史大人撞柱之前不是说过吗,若以区区一女子可换得边疆无数百姓平安,天下再没有更合算的买卖!我倒是真心仰仗你们,可我没有想到,朝堂之上的须眉男子机关算尽,就想出这样一个办法,原来你们读那么多书,行那么多路,浪费那么多粮食,都抵不过一个区区女子的一身血肉,真是可悲、可叹、可怜,而逼着我走这条路,肖天烨固然是罪魁祸首,太子不也是吗……”欧阳暖轻轻的抬起眼睛,静静地向后看去,看着那长的见不着尽头的退伍,那无数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它们是她的陪嫁,她终究只是笑了笑,道,“殿下,告辞了。但愿您一统江山,得偿心愿!”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表面看来,他赢了,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仗,他输得彻底!
肖衍凝望着马车远去,握紧了拳头,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命人阻拦的冲动。她说得对,一统江山、得偿心愿,这才是他毕生的追求!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不过是一个女子……又有什么干系!他已经给过她机会,给过她最好的台阶,可是她情愿自毁城墙,也不愿意顺着他的台阶走上最显赫的道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他!
欧阳暖,欧阳暖,你好……你好啊!肖衍终于克制不住,猛地将马鞭丢在了地上,到底是失态,完完全全失去了一国太子的高贵仪态,周围的人都对他投来诧异的神情,他却浑然不觉。
欧阳暖,我对你,是从未有过的真心,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后悔的!
隔着珠帘,欧阳暖笑着回望京都,却再也望不到那庞大峥嵘的皇城了,她的心被四面而来的风穿过,空荡荡的。那些曾经难忘的过去也像风一样穿过,不再留给她任何痕迹。
红玉和菖蒲本都是在陪嫁的丫头之列,欧阳暖却不想带着她们去前途未卜的地方,只想在自己出行前偷偷为她们寻觅一门好的亲事,连人选都订好了,她将当初林婉清留下来的田产和铺子大多卖掉,换成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