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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重华知道,她还在怪他,虽然她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不用,我也只是报答你救活了我。”欧阳暖说得异常平静,平静得接近冷酷,她冷笑一声,像是在自嘲一般:“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想起当初自己濒临生产的恐慌与无助,几乎就想那么死在那里。那样的痛苦无法忍受,她简直就想放弃了。她从未这么软弱无能过,肖重华当初决绝的离开,直到今天,她都无法释然。
“暖儿……”
“你应该好好休息。”欧阳暖没有正面答他,平静的语气中有些淡淡的疏离,她一再否认恨着他的事实,却是口是心非。
肖重华张了张嘴,全身仿佛都痛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想你原谅我,也许我没这个资格……”
欧阳暖浑身一颤,过了片刻,静静闭上眼睛:“何必呢……”
“你既然已经放下一切,为什么还要回来。”
“不、不,不是这样的!”肖重华挣扎着要起来,仅说了几句,就已疼得大汗淋漓,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粗喘得厉害:“暖儿,我原本不想在你面前出现的,因为我不想要你为我伤心。”
他爱她,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却不愿意让她知道。
“肖重华,这就是你所说的爱?到了危险的时候就丢下我自己去死?你这样的爱,太过了不起,我……要不起……”欧阳暖笑了一声,紧闭上眼,淡淡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绝望。
“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你,虽然我口口声声要陪伴在你身边……”肖重华眼眶一阵湿热,他说得却极慢,像倾注了这一辈子所有的情感,娓娓道来:“我只要你幸福快乐,哪怕这快乐不是我能够给与的……”肖重华笑着,眼角却湿了:“我死了也好,只要你……”
“别说了!”欧阳暖背影有些颤抖,过了片刻,忽然捂住耳朵,激动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我永远都不会相信的!”
欧阳暖颤抖得厉害,眼角也憋得通红,她是个善于隐忍而压抑的人,总是用温和的外表隐藏自己,可这外表一旦坍塌,她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需要温暖。
肖重华怔了一下:“暖儿……”
“为什么……”欧阳暖跌坐在椅子中,双肩抖得厉害:“那时候,我痛得要死……”
肖重华心下一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那一次,一旦分离,几乎就赔上一生。
“暖儿……”他干哑地开口,心疼得厉害,也后悔得厉害,这疼痛盖过满身的痛苦,几乎紧紧绞扭起来:“暖儿,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那样就会保住你……”
欧阳暖窝在座椅中,眼眶渐渐通红,过了许久,终于有那么一滴晶莹的东西,擦着她的肌肤,不着痕迹地掉落下来。她摇摇头,死死地捂上眼睛,怕被人发觉似的,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湿热起来,许许多多无法承载的东西,终于在她几近崩溃之后,挣扎着喷涌出来:“那个时候,我几乎想死了,谁都好,谁离开我、丢下我都好,可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用那种可笑的理由丢下我!”
欧阳暖几乎什么都忍了过来,却没想到在那种时候被心爱的夫君丢弃,这种痛,绝不亚于前世的苦痛。
“肖重华,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肖重华一阵心疼,此时再也顾不了身体的疼痛,举步维艰,摸着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暖儿……暖儿……对不起……”他喃喃的,抱紧了欧阳暖。
欧阳暖轻轻一震,蜷在肖重华的怀中,声音挣扎着涌出喉咙,嘶哑得厉害。
肖重华收紧双臂,心酸得厉害:“我陪着你,我一直都陪着你,陪着你和念儿,你不会孤单了,再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欧阳暖却没有回答,只是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他们之间的心结并没有解开,暖儿还是在怨恨着他,这恨意,也许一辈子无法消除,可肖重华却不在乎了,一切的一切,在生离死别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和脆弱。
贺雨然敲了敲门,道:“我要进来了!”
“好了。”欧阳暖擦掉眼泪,推开肖重华,打开房门,客气地一点头,不见一丝慌张。
贺雨然反倒是一愣,没想到她如此镇定,有些讪讪地进去。
“真是的,又发作了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种时候居然还敢这样,难道你不只是想让自己眼睛瞎掉,连性命都不想要了吗?”贺雨然检查了肖重华的情况,埋怨道。
肖重华只是仿佛看向不知名的方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贺雨然叹了一口气。
欧阳暖问道:“有办法吗?”
贺雨然看了肖重华一眼,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
“好了!”肖重华突然打断他的话,然后对着他道,“你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已经累了吧,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欧阳暖看出肖重华有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便皱起了眉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隐瞒什么呢?
当着肖重华的面,欧阳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反而异常镇定似的,抿紧了嘴唇,虽然神色有些苍白,却挺得笔直,她略微沉吟了一下,对肖重华道:“你好好休息吧。”
刚要出去,却看到念儿跑了进来。
“娘!娘!”小人儿欢快地跑进来,看见欧阳暖,一下子投进她的怀抱,撒娇似地蹭着。
“念儿,乖。”欧阳暖声音沙哑着,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口的慕红雪,微微道了声谢,才对念儿道:“今天娘……有话跟你说……”
“什么?”念儿眨眨眼睛,看见一边的肖重华,脆生生地打了声招呼,才道:“娘要与我说什么?”
欧阳暖想了想,摸着他的头道:“其实……你是有爹爹的……”
小人儿一下子垮下表情,咬了咬唇,有些委屈道:“为什么爹爹不要我……”
肖重华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
“念儿乖。”欧阳暖将他硬拉出来,指指肖重华道:“你看看他。”
肖重华忽然有些紧张,提起了一口气,不敢说话,虽然眼前模糊,仍是努力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好心的叔叔。”念儿答道。
“不是。”欧阳暖道,望着肖重华,缓缓道:“他不是你的什么叔叔,他是……亲生爹爹。”
“爹?”念儿歪着脑袋,奇怪地看了眼肖重华,摇摇头,退后一步道:“他是叔叔,不是爹爹。”
闻言,肖重华心中一窒,鼻子一酸,有些颤声道:“念儿……”
念儿身体一震,转头看向他,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在心底化开,他却年纪太小,根本就不懂这是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肖重华,幼小的心里冒出些不一样的感情。
欧阳暖上前摸摸他柔柔的发顶,摇摇头道:“不是,他是你的亲爹爹,当初我将你带走,你们分离三年,现在这个时候……”欧阳暖将想想推向肖重华,缓缓道:“也该让你们相认了。”
念儿咬咬唇,回头看着欧阳暖,眼眶憋得通红,委委屈屈地道:“娘呢?娘是不要我了吗?”
“不……”欧阳暖摇摇头,想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念儿却一下子扑进欧阳暖的怀里,蹭着小脑袋哽咽道:“娘,念儿要跟你在一起,念儿不要爹爹……”他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地恳求道。
到底菖蒲跟这孩子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欧阳暖不由得满头黑线。
“念儿……”肖重华望着这边,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心下黯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欧阳暖拉着念儿,看了看肖重华,见他身体虚弱,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心里攸地一紧,便正色道:“念儿,他是你的爹爹。”她只说了几句,脸色就微微转红,停了一会儿,才道:“你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不肯认他吗?”
念儿歪头看了看,果真见肖重华的脸色虚弱中带着急切的恳求之色,心中突然不知升上一种怎样的情绪来,又看了欧阳暖半响,才转过头来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极小极轻,却如同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瑰宝,沉甸甸的,直直撞进肖重华心里。
肖重华忽然眼眶一热,猛地就抱住了那小小的身子,想答应他的叫唤,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咽得难以自持,根本说不出话来。
“念儿……”肖重华将他嵌在怀里,右手微微颤抖着,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脑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念儿刚开始有些懵懵懂懂的,手足无措,后面或许真的是父子连心,感应到了肖重华溢于言表的欣喜,便鼻子一抽,眼眶一红,啪嗒啪嗒地掉下泪来。
“爹爹……”念儿想了一会儿,也伸出胳膊抱上肖重华,呜咽道:“念儿的爹爹……”
小孩子的哭声像一根极细极锐的针,深深的,纠结着多年以来的爱恨痴缠,苦痛别离,猛然就刺进二人心里。到头来,这许多年的追追逐逐,不过一场伤害,事过境迁,才觉得恍如隔世。
见状,欧阳暖也忍不住心下一酸,看了一会儿,见肖重华的脸色愈渐苍白,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爹爹身体不舒服,好了,让他休息一会儿。”
念儿抹了抹眼泪,十分乖巧的依着肖重华,抽泣道:“爹爹……你好好休息……”说着还为他盖上被子拍了拍,小脸因为刚才哭泣还红通通的,十分乖巧可爱。
肖重华笑了笑,脸色却比刚才更差,突然不知为什么浑身一震,险些跌下床去。欧阳暖连忙扶住他,语气忍不住有些怒意:“你是怎么回事!?现在这样,还乱动什么!?”
肖重华却有些不对劲起来,脸疼得绞扭在一起,身上冷汗涔涔,整个身子如同在水里打捞起来一般,瑟瑟发抖。
“肖重华!”欧阳暖转头就道:“贺雨然,他这是怎么了!?你快救他!”
贺雨然挑眉一笑道:“我本来就是来救他的,只是他不肯,我也没有办法。”
“用什么法子可以救他?”
贺雨然目光幽幽地看了她半响,想了一阵,道:“也不难,要在你这个药泉里泡三年。”
“三年?”
“是啊。”贺雨然很奇怪似的,皱眉道:“怎么?他没跟你说?他应该知道方法的。”
“大历就这别院里有一个药泉,对他的毒血极有好处,只要在这里待上三年,将毒血逼出,会慢慢痊愈的,偏偏除了南诏皇宫,他找遍了,才能找到这一口药泉,却还要让给你,自己也不肯出现在你面前,你说他这不是自取灭亡吗,就算死了,也不能怪我。”
欧阳暖听了这些话,一下子愣住了。
肖重华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知,欧阳暖从旁照顾,边帮他拧着巾帕擦汗,边努力地唤回他的神智,可肖重华却像是在痛苦中挣扎,随着时间过去,却越发难以清醒。
欧阳暖看着肖重华,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啊,若不是遇见自己,只怕什么都还不肯说。
欧阳暖晚上睡得不甚安稳,睁眼便想到今日下午的事,翻来覆去的思付,晚上冷得厉害,欧阳暖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肖重华的房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