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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出血,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一定会给她施针?就算都被她猜到了,又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只有南诏的巫医才能救人?哪里都不是,偏偏是南诏啊……那里可是肖天烨的地盘。
这一切,连自己都能看出来其中有诈,肖重华却要这样做,唉,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肖重华却充耳不闻,走到欧阳暖身边坐下,拉上她的右手,交叉合十,缓缓相握:“暖儿。”
欧阳暖躺在床上,安详地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肖重华抿了抿唇,微微苦笑,又伸手拢了拢她的长发,贴在她的心口上,好半天都不动,肖重华眼角有些湿润,却还是努力挤出微笑,缓缓地回忆:“暖儿,我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自私地丢下你,有没有恨我?有没有?”他一点一点轻啄着欧阳暖的脸颊,不知不觉地,一双眼睛却转为冰冷,冻得人心生痛:“你恨我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竟然都没做到,可是你放心,我绝不会再食言了……”
肖重华的语言像是发誓一般,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平静下来,贺雨然看着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阻止他了,若是真的不让他去,只会让他陪着欧阳暖一起毁灭,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走向死亡,这种爱真是可怕,他还有力量阻拦吗?
第二天,肖重华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让贺雨然同行,悄悄带走了欧阳暖,等到惊动了大公主和燕王府,人已经不见了。
南诏的这位神医,就住在南诏一个悄无人烟的莫苍山中,而莫苍山正是在南诏境内,与大历只有一水之隔。
莫仓山巍峨险峻,人烟稀少,甚至没有一条顺畅的道路直通山顶。肖重华相信,巫医便是住在那里,所以执意要背着欧阳暖上山。路上长满了荆棘,肖重华深一脚浅一脚,气息微微乱了,却将欧阳暖背的更稳。
贺雨然看他明知道事情有问题却还带着人孤身上山,不由摇了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好容易到了半山腰,看到一个老人,正在山间砍柴,贺雨然问他,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巫医的人,老人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把手一指:“一般人都走不到这里,你们坚持了这么久也不容易,去上面碰碰运气吧。”
他的手,遥遥指着山顶的方向,贺雨然抬头仰望,一眼看不到尽头。
肖重华真的向山上走去,连头也不回,可是贺雨然却不断回头看着那老人,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上山的过程千难万险,好几次肖重华差点滑下山去,不管贺雨然怎么劝,他却坚持不肯回头下山去,贺雨然没有办法,又不敢离开,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一起。
然而到了山顶,却是一片不毛之地,什么也没有,肖重华却并不放弃,将整个山顶都翻了一遍,始终没找到人烟。贺雨然劝说道:“看来我们被那老人骗了,还是回去吧,巫医未必在这里啊!”
肖重华摇了摇头,凝目望向山下,道:“刚才那位老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突然听见一阵大笑声。
两人循声望去,却是半山腰上的那个老人正站在树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那老人哈哈大笑:“好眼力啊,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傻傻跑上山来。”
“因为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着嘲笑我们。”肖重华淡淡地说。
老人手捋长须笑道:“你倒真是不笨,你背着的倒是个漂亮女娃,可我实在是不能救她,而不是不想救她”
“你有法子,只是不愿意告诉我。”肖重华一针见血地道。
老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你的眼睛真是毒,好吧,我实话跟你说,这女子几乎不治,若要续命除非服下苍冥山的金雕的血。”
“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金雕,帮我救她。”肖重华毫不犹豫道。
老人摇头:“金雕我这里有一只,问题是它的血液本身就有剧毒,正常人若是沾上一滴尚且要多受许多煎熬,更何况这女子已经濒临死亡,此举实在是兵行险招,只怕碰不得。”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肖重华皱起眉。
老人笑了一笑:“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一个药人,为她承受这毒液煎熬的痛苦,然后取这药人心头的血便可。但若是这药人有半分不情愿,血液不畅,药性受损,到时只怕也是没用,还白白浪费了金雕的血,天底下可就只有这一只了。”
心头血?谁会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性命来救她?这老人莫非是疯了不成,贺雨然摇摇头:“没办法了,我们都尽力了,重华,下山去吧。”
贺雨然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医者,他平日阅览群书,自然知道世上有百岁的金雕的血以毒攻毒这么一说,只是这法子实在匪夷所思,就算有,其本身也只是一种烈到极致的毒,有害无益。再说他本身并不研究毒药,对于金雕的毒血,只是略略知晓而已。
他一把拉住肖重华,道:“金雕血可是噬心之毒,谁也不敢保证你还能活着,就算你活下来,难道以后你要她一个人生活吗?”
肖重华轻轻一震:“你是说?”
那边的巫医笑了笑:“她能活,当然我也有本事可以保你不死,但是……噬心之痛,你以后也要承担着这痛苦,这是以命换命,可不能怨我。”
肖重华想了想:“没问题。”
贺雨然顿时露出急切的神色,想要出言阻止他,然而肖重华却对他摇了摇头。
巫医的住处果然在半山腰的树林里,到了地方,他就丢给肖重华几副药材让他喝下去,肖重华不知道里面混了什么,只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几不可察,但他嗅觉灵敏程度一般人不可比之,他虽然心有疑问,也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照单全收了,看到这一幕,贺雨然气得要死,却无可奈何。麻烦是他妹妹惹出来的,虽然事后他也将贺家婷交给了大公主,依照对方的性格,家婷现在绝没好果子吃,但不论怎么样,要是能让欧阳暖活过来,他也就能将功折罪了。
一个很大很大的木桶摆在那里,里面冒着缓缓的热气,巫医神情怡然地站在那里,肖重华在他身前站定,大致扫了一眼,也不惊慌,淡淡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要进入木桶之中,药效泡在热水之中,效果才会好。”
肖重华照做了,不一会儿,巫医递给他一个竹筒,道:“全喝掉。”
竹筒里面的血带着一种令人觉得无比恶心的味道,肖重华顿时觉得浑身有一种刺痛感,那毒血慢慢沉淀入他的血脉之中,随着体内奔腾的血液流动,把毒带到全身各处,似冰又似火的肆虐着。无法抵挡体内那阵寒气,他尽量压制住全身的痛觉,双手努力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子。等他从木桶里出来,却没办法走到床边去,只能慢慢滑坐下来,四肢好像都麻痹了,一点也抬不起来。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肖重华按照巫医的吩咐点上了安神香,“好了,你放心吧。”肖重华对贺雨然说道。
贺雨然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脸上的神情非同寻常,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肖重华慢慢走到床边去,欧阳暖已经睡熟,美丽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轻轻抚摸着她可爱的面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他坐在她的身边,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然后慢慢俯下身,抱住她,她的肌肤是温热的,不像他,自从服食了金雕的血后,便经常浑身冰凉,好像死人一样。所以他从来不敢这样靠近她,生怕冻坏了她。
“我心里好难过,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只会以为我是一个令人憎恶的男人,将我忘地一干二净呢,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想要你活着,又想让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肖重华低声说着,起身,却又舍不得一般,低下头将嘴唇贴在她的唇上,像是小孩子一样轻轻蹭了蹭,笑了。
巫医取出一道小小的利刃,慢慢道:“痛是肯定的,只是不会致命。”
肖重华点点头,巫医动起手来,刀刃在手中熟练地转了一转,找准位置,慢慢下刀。下刀的位置在心口偏下,他左手按着肖重华,刀刃缓缓切了进去。
肖重华身形一颤,顿时咬住下唇,冷汗涔涔而下。
贺雨然虽然也是大夫,却实在看得头皮发麻。
刀口开的不大,却非常深,浓稠而粘腻的血水汩汩不断从伤口渗出,不过一会儿,整个房间染上了铺天盖地的血腥味道。肖重华似乎还没有失去知觉,额上大汗淋漓,嘴唇也被他咬出血迹。虽然事先服下了止痛的草药,可是伤口就在动脉之上,肖重华十分清晰地能感觉到体内热流的迅速流失,正随着他的生命力,张狂而霸道的,无力而失措的,汹涌喷出。肖重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只是闭上眼睛等待。
“你们国君真是够狠毒的,明知道他的性情,这是摆明了要他一辈子受痛苦却不能解脱,还要他们夫妻生生分离。”贺雨然冷笑起来。
巫医道:“那也要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肖重华听得迷迷糊糊,失血过多,全身又忽冷忽热,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一切都听不真切,只觉得全身啃噬一般的痛。他们都围过去开始查看欧阳暖的情形,肖重华也想过去,全身却开始失力,像灌了铅一般,眼前先是模糊,接着就慢慢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贺雨然……”他甚至还有神智,甚至还可以开口出声,只是声音绵软无力,像被碾过似的,干涩得让人发慌。
贺雨然叫道:“快先给他止血!快啊快啊!”接着就是一片噪杂,肖重华听不真切,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混混沌沌之中,身上剧痛,然后就昏了过去。
朦朦胧胧张开眼,却是黑夜,什么都看不见,肖重华身上酸痛,摸索之中感觉到心口的部位包了厚重的一层,他休息了一下,感觉呼吸急促,掀被下床,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直接跌了下去。
肖重华摸索着站起来,忽然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接着就是贺雨然高兴的声音:“你醒了吗?太好了!”
肖重华摇摇头,觉得这声音熟悉,慢慢道:“贺雨然。”
贺雨然微微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肖重华只是微微停顿了片刻,失笑:“既然是毒药,总归是有副作用的。”
贺雨然突然就默不作声,放轻脚步走近他的身边,在他眼前晃了晃。
肖重华睁开的眼睛不知望着何处,空荡荡,茫然然,流光不再,泛着些灰暗的颜色,十分的空洞,这难道是……失明了?老天啊!贺雨然微微呆滞,瞬间回神,讪讪地将手伸了回去,心中微微不安。
肖重华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看不见了,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摸索着就要向门口走去:“暖儿!她到底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贺雨然说道:“虽然还没醒,但是没有大碍,现在正睡着。”
“哦……”肖重华松了口气,又道:“那我去看看她。”
“别、别……”贺雨然按住他,吸了吸鼻子,勉强地笑了笑:“明天吧……明天也不迟。”说到最后,贺雨然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似的,语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