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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千洐未料他连这些都清楚,显然这些日子一直在暗地里窥探,自己却未发觉。自己一向自诩武艺高强,今日却连遇两大绝顶高手,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自小心高气傲,如今极难得的汗颜羞愧,心想再不可仗着心思聪敏便倦怠,今后要勤习武艺,方能护得破月周全。
杨修苦又道:“你安心养伤,我会留下一名弟子在城中。若颜朴淙再来作恶,刑堂自会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
步千洐恭敬道:“多谢前辈!”
杨修苦观他虽遍体鳞伤,却仍是俊朗坚毅、谦恭有礼,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淡道:“你年纪虽轻武艺过人,我的弟子中,也只有小十三与你不相伯仲。你愿不愿拜我为师?”
他如今的武功也算独步武林,多少少年英雄梦寐以求得他传授一招半式。
未料步千洐想也没想,开口拒绝:“多谢前辈好意。但晚辈曾拜一位高人为师,不得他允准,晚辈不能改投别派。”话一出口,步千洐心头一惊——杨修苦说的最亲近之人,难道是师父?可师父他侠肝义胆,又怎么会做对不起大胥的事?
杨修苦见他言辞坚定干脆,心头微怒,淡道:“你不愿,老朽自不会勉强。”
两人又静默半响,步千洐拒绝了他,也有几分歉意,灵机一动,寻了个话题笑道:“我与十三是好兄弟。算起来我已有一年没见到他。前辈是他的恩师,便与我师父无异,请再受晚辈一拜!”
杨修苦听到提到关门小弟子唐十三,倒是愉悦笑道:“不错。你们年轻人义气相投,倒是极好的。”
他见步千洐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又思及方才见到破月一脸妖相,实在不喜他被她蛊惑牵连,想了想便道:“不过你的武艺,与那颜朴淙相比,却是远远不及的。你护得了那女子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步千洐沉默不语。
杨修苦叹了口气道:“这样罢,你将她交给我,由刑堂暂为保护。我那第八名弟子是女子,今后便让她跟老八作伴。”
步千洐闻言一惊,他万没料到杨修苦的建议竟是将他和破月分开。饶是他生性豁达,此刻也是喃喃:“这……”
他知道杨修苦说得极有道理。
慕容湛虽有能力保护破月,但他身在帝京皇家,风云变幻,总怕有不测;而刑堂独立于世、门规极严,破月若由他们保护,自是妥帖无恙。
可是……她那么活跃可爱的性子,若是跟刑堂的前辈们一起生活,怕是会很无趣吧?
这样酸涩的想着,步千洐却终究是狠下了心肠,缓缓道:“全听前辈吩咐。”
日头冉冉升起,步千洐缓步走入小屋。
他一进屋,那中年女子便起身走到屋外避嫌。破月正坐在床上,抬眸笑望着他。两人历经生死,还未得好好一述衷肠。步千洐在床边坐下,破月轻轻靠近他怀里:“伤口还很痛吗?你真是太傻了。”
步千洐摇头,握着她的手,静默片刻方道:“月儿,你的去处,步大哥已安排好,万不叫老乌龟捉住你。”
破月心头一沉,道:“你要让我跟刑堂走?”
步千洐未料她心思转得这样快,微微一怔,淡笑道:“正是。我如今要励精图治早日上战场立功。你跟着我很是凶险。便去刑堂住个一年半载,步大哥再来接你,可好?”
他原以为破月亦会难过,不肯离去。谁料她垂头低声道:“好,我跟他们走。”
步千洐瞧她神色凄然,心头怜意大盛,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里道:“罢了!我这就辞去差事,跟你同去,咱们不分开。”
破月心里先是一喜,却又迟疑了。
她深知他的性子,是决计放不下战事的,此时不过是一时冲动,将来必定会心有不甘。她摇头,语气轻快了几分:“你怎么跟小容一样呆?你是要做大将军的,可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而且咱们只是暂时分别,没事的。别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啊!”
步千洐原本满心不舍,却被她说得失声而笑。黑眸愈发深沉,他从怀里掏出块通体碧绿的玉坠,塞到她手里:“戴好了,这是我的传家之宝,见它如见我。”
破月原本眼眶含泪,见那玉佩质地温润,定是上品,上面更是镌刻“千洐”两个小字,不由得刹住眼泪,好奇道:“你还有这种东西?以前都没见过。”
步千洐柔声道:“我是孤儿,还是婴孩时,身上唯一的东西便是此玉佩。今日交给你,务必妥善保管,以后还得传给我儿子。”
两人刚刚历经生死分离,正是感情浓郁汹涌之时。破月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可她实在不想再拖累他,强自按下心头酸涩,装作特别轻松的笑道:“我如今只是跟你好,将来是不是同你过一辈子,给你生孩子,还得另当别论。”
步千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脸色微变。
他虽不至于像慕容湛那样迂腐守礼,但跟这个时代大多数男子一样,一旦有了相好,又亲又抱的,自然觉得已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粗粝男儿,听得破月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自不会去想她爱他多,还是他爱她多这样婆婆妈妈的问题。他心里只是想,坏了,我与她定情不久,她对我感情自然不深。如今便要分离,月儿若遇到其他情投意合的男子,如何是好?
破月眼见步千洐被自己一句话堵得不吭声,又有些心疼,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柔声道:“当然,你若是信守承诺,不看别的女子一眼,好好待我,我自不会看旁的男子一眼。一心一意等你来迎我。”
话虽这么说,破月却自有小心思:步千洐如此英俊出众,他日必定非池中物。大胥女子多仰慕武人,此刻两人不得不分离,若是有旁的女子纠缠,他又生性洒脱豪放,万一他把持不住呢?所以她先扔下狠话,叫他老老实实。
步千洐哪料到依依惜别之际,女孩子家还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听到她只要自己信守承诺,他不由得心头一松。将她扣在怀里狠狠一顿亲。
见她被自己亲得全身软若烂泥,面颊绯红,他胸中却是豪气顿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便是了。你还是会给我生儿子,因为我绝不会负你。”
步千洐将破月送到门边,那老八策马过来,将破月拉上马。此刻山顶又下起了大雪,两人透着雪花纷飞,无语凝望,皆是欲言又止。可刑堂弟子,又怎会是能解风情之辈,老八清喝一声:“抓稳!”马儿已第一个展蹄飞奔,顷刻便将步千洐丢得极远了。
破月拼命回望,却只见月光幽暗、雪色苍茫。破败的小屋前,那个孤零零的人影站在漫天风雪里久立不动,似是已经痴了。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这些天的评论支持,很给力啊!
明后天,来几章轻松的调节一下,以便迎接下周的疾风骤雨,灭哈哈哈哈。因为明天老墨要外出,所以双更在中午12点一次性放上。后天稍微休息一下,中午更新一章。
周末愉快!我爱你们!
☆、v章
半个月后。
客栈里人声喧哗。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侠客们;虽风尘仆仆却热情不减,大多在讨论同一个话题——武林盟主靳断鸿,召集天下英雄,二月初八于无鸠峰顶论剑。
破月头戴斗笠;隔着层黑纱;听隔壁桌的汉子们描述靳盟主如何英明神武——既是北部第一大富商;又有一副侠肝义胆、一身精湛武艺。
破月不由得感叹——靳盟主绝对是划时代的新好男人典范!
听说靳盟主这次召开英雄大会;为的就是商讨武林人士助军北伐的方略。大胥人人尚武;所以这武林大会才如此引人注目。破月遇到这种十年难遇的盛事;当然也会感兴趣。只可惜去不了。
那日自粮仓离开后;刑堂一行人一路往南;返回刑堂总堂。破月虽十分思念步千洐;倒也不会每日伤风悲月。过了几日,心情也就平复了。反而是跟着刑堂诸人,有时看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威风凛凛百姓爱戴,倒也很沾光、很带劲。
未料刚入徽州境地,杨修苦便收到武林大会的消息。他当即带了七名弟子掉头向北,只留老八一人,护送破月去总堂。不过徽州离总堂已经很近,杨修苦走前又向沿途刑堂分堂传递号令,严密小心颜朴淙的人马。老八带着破月继续往南走了两三日,迄今安然无恙。
女子姓凌,让破月唤她“凌姑姑”。前日破月也曾问她,有没有人皮面具。凌姑姑答得掷地有声:“咱们行走江湖坦坦荡荡,要那些虚假的东西作甚?”
破月顿时明白,这人的刚直大概跟容湛有一拼。只不过容湛虽刚直,对人情世故却也看得分明。这凌姑姑我行我素,却有些不通世事。
破月怕颜朴淙的人发觉,自己买了顶斗笠戴着,凌姑姑不置可否。
这日中午在客栈用了饭,两人继续赶路,终于在日落前抵达徽州分堂,凌姑姑打算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徽州分堂其实是间小小的院子,天寒地冻,更显得门庭稀落、寂静无声。破月随凌姑姑走进去,半天都没看到一个人。
凌姑姑与破月刚在客舍安顿下来,忽听屋外一阵喧哗。凌姑姑走了出去,破月在门边探头张望,见院子里站着五六个男子,个个黑色劲装,笑呵呵的向凌姑姑行礼。
“凌姑姑,您老人家来徽州,实在是蓬荜生辉。姑姑,堂主他老人家可好?”为首的是个二十余岁胖子,身材高壮,脸圆眼圆,生得极为喜气。
凌姑姑在他们面前依旧不苟言笑,淡淡答道:“很好。”
那胖子正要再寒暄几句,身旁另一男子忽的朝破月方向看过来,惊讶出声:“咦……”
破月不欲接触太多闲杂人等,连忙关上房门,便听凌姑姑冷冷道:“师父派我护送一人到总坛。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任何人不许打扰她。”
众人忙点头称是,不敢再多言。院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
破月听得分明,心想这些人倒跟杨修苦的亲传弟子大为不同,性子十分活络。不过刑堂要维持势力和收入,肯定也要招收些外围弟子。见他们似乎很敬畏凌姑姑,破月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晚破月刚睡下,忽的感觉体内那消歇许久的寒热气流,复又侵袭全身。她连忙坐起,照步千洐所授法门细细调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觉心腹舒畅。
一睁眼,却见对面的凌姑姑已经坐起,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你修炼的何种内力?”凌姑姑问道。
破月信得过刑堂弟子的为人,也不隐瞒,将自己自小的体质大略说了遍。凌姑姑听她说完,神色却有些动容,起身走到她床旁,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破月却不知,这凌姑姑是杨修苦弟子中专修医术的。轮武功,她或者距内外兼修的步千洐还有一大截,但轮内力疗伤,却已是武林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