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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见城太郎时,他正好和这小孩年纪相仿佛呢!〃
和城太郎分手后,不知现在他人在何处?
武藏自从与阿通他们二人失去联络,屈指一算已近三年。那时城太郎十四岁,去年十五岁。
〃啊!他也已经十六岁了。〃
城太郎不嫌弃自己是如此贫穷,依然称自己为师父,一心爱慕尊敬师父。可是扪心自问,自己又给了他什么呢?只是把他夹在自己和阿通之间,让他尝遍旅途的辛劳罢了!
武藏在原野中停伫不前。
城太郎的事、阿通的事,以及过去种种回忆,让武藏暂时忘记疲惫地又走了一段路。但是现在他发现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圆圆的秋月高挂天际,四处充满虫鸣声,阿通一定喜欢在如此月夜吹笛子的……现在,虫声听起来仿若阿通和城太郎的窃窃私语。
〃那里有人家。〃
武藏看到灯火,不禁加快脚步往灯火处走去。
走近一看,是一户独栋房舍,有些柱子已经倾斜,屋后高耸着萩树。而看起来像斗大露珠的,原来是爬在墙壁上的牵牛花。
他才靠近便听到粗重的呼息声。原来是绑在门外一匹没上鞍的马发出来的。屋内的人从马的动静似乎已察觉有人,从灯火通明的屋内大声问道:
〃是谁?〃
原来是刚才不愿分泥鳅给自己的小孩。武藏觉得很有缘分,便露出微笑。〃能否让我借住一宿?天一亮我就离开。〃
那小孩一听立刻改变态度,仔细地端详武藏的脸,然后点点头说:〃可以。〃
这房子破旧不堪,令人不忍卒睹。
若是遇上下雨天,这房子不知会如何。因为它破烂得连月光都从屋顶和墙壁斜射进来。
脱下来的衣服也无处可挂。床板上虽然铺着席子,但是风仍会从床板下吹透进来。
〃大叔,刚才你说要泥鳅,你喜欢吃泥鳅吗?〃
小孩怯怯地问道。
〃……〃
武藏忘了回答,只是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
〃你几岁了?〃
〃咦?〃
小孩一脸迷惑。
〃你问我的年纪吗?〃
〃嗯。〃
〃十二岁。〃
〃……〃
武藏望着他愣住了。心想土著当中还是有面焕英气的小孩。
这小孩一脸污垢,像尚未洗净的莲藕。头发蓬乱犹如杂草,而且臭如鸟粪。可是他却长得相当粗壮,满脸的污垢中露出锐利的眼神,令人欣赏。
〃家里还有一些小米饭。泥鳅已经端给父亲吃了。若是你想吃的话,我再去拿来。〃
〃那太麻烦你了。〃
〃你也要喝汤吧!〃
〃是的,还要汤。〃
〃请等一等。〃
那名孩子啪嗒一声打开木门,到隔壁房间去了。
随后传来劈柴和煽火声,屋内霎时烟雾弥漫,窜到天花板和墙壁上,无数的昆虫被烟熏得逃到屋外。
〃好了,煮好了。〃
小孩很自然地将食物摆在木床上。有盐渍泥鳅,黑面酱和小米饭。
〃好吃。〃
武藏吃得好高兴。小孩也觉得很高兴。
〃好吃吗?〃
〃我想向你们道谢,这家主人已经睡了吗?〃
〃不,还没睡。〃
〃在哪里?〃
〃在这里。〃
小孩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没有别人了。〃
武藏问他如何糊口,他说以前种点田,但自从父亲生病后,就不再耕作,全靠自己当马夫赚钱。
〃啊!灯油没了,大叔你也休息吧!〃
虽然灯已经熄了,但是月光照得屋内一片明亮,并无不便之处。武藏盖着薄薄的草席,枕着木枕,靠在墙壁上睡觉。
正待入睡之际,可能是体内的风寒未消,全身直冒冷汗。
武藏在梦中似乎听到雨声。
夜虫唧唧,令人睡得更加深沉。那声音若非磨刀声,武藏可能一觉到天亮了。
〃咦?〃
他突然起身。
刷刷刷…连小屋的柱子都随之微微震动。
隔着木门的隔壁房间,传来用力磨刀的声音。
武藏立刻握住枕头下的大刀。隔壁房间传来那小孩的声音。
〃大叔,你还没睡啊?〃
为什么他在隔壁房间会知道自己醒来了呢?
武藏惊讶于小孩的敏锐,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对方:
〃你怎会在深夜里磨刀呢?〃
小孩听完嘿嘿嘿地笑着说:
〃原来大叔为了此事而睡不着吗?我看你可能是外强中干啊!〃
武藏沉默不语。
他因小孩的英姿和老成的话语而受到打击。
刷刷刷……小孩又开始磨刀了。武藏对这孩子咄咄逼人的语调以及磨刀的力气不禁感到疑惑。
武藏从木板门缝偷看隔壁的小寝室。里头的房间与厨房相连,约三坪大,铺着草席。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月光下,那名小孩准备了水桶,手上握着一尺五六寸的大野刀,专心地磨着。
〃你要砍什么?〃
武藏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过来,那孩子循声回头,又一言不发地拼命磨刀。
终于那把刀已经被他磨得闪闪发光,他拭去刀上残留的水渍。
〃大叔!〃
小孩望着刀刃。
〃大叔,用这把刀可不可以把人切成两半?〃
〃嗯,因每个人刀法而异吧!〃
〃说到刀法,我可有两下子喔!〃
〃你到底要砍谁啊?〃
〃我父亲。〃
〃什么?〃
武藏吓一大跳,立刻推开木板门。
〃小兄弟,你是开玩笑的吧!〃
〃谁开玩笑了?〃
〃砍你父亲?……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你就简直不是人。虽然你住在荒郊野地的屋子里,就像野鼠或小狼般自己长大,但是也该知道父母恩重……连禽兽都有反哺的本能,你却为了砍父亲而磨刀。〃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如果不砍他,根本带他不动。〃
〃带去哪里?〃
〃山上的坟场。〃
〃什么?〃
武藏顺着小孩的眼光看了一眼墙角。从刚才他就觉得墙角有点奇怪,可是他万万也想不到竟会是一具尸体。仔细一瞧,尸体枕着木枕,上面盖着脏污的农夫装,旁边还放着一碗饭和水。另外还有一个木盘装着刚才分给武藏吃的泥鳅。看来泥鳅一定是死者生前最喜欢吃的食物。父亲一死,那少年想到父亲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虽然已过中秋,却还拼命地在那小河里抓泥鳅。
自己却毫不知情地要求他。
〃可不可以分我一点泥鳅?〃
武藏对自己无心的话语感到非常羞耻。同时,他又看到小孩因为抱不动父亲的遗体到坟场,而想出将尸体切成两段以便搬去埋葬。这种坚毅精神,使武藏为之咋舌,他静静地望着少年的脸。
〃你父亲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早上。〃
〃坟场离此地很远吗?〃
〃就在半里外的山上。〃
〃可以请人送到寺庙吧!〃
〃我没钱啊!〃
〃我来帮你付吧!〃
小孩却直摇头。
〃父亲生前最讨厌接受别人的东西,更不喜欢寺庙。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钱。〃
字字句句都流露出这少年的骨气。
仔细瞧他父亲的遗体,可猜测出他并非平凡的农夫,看来是颇有来历的后代。
武藏依小孩之意,只出力帮忙将尸体运到山上的坟场。
搬这个尸体非常简单,只要将他放在马背上运到山上就行。碰到险峻的山路时,才由武藏背着尸体前进。
虽然称之为坟场,不过是在一棵大栗树下摆着一块圆石头,别无它物。
埋好尸体之后,小孩拿着花合掌膜拜。
〃我的祖父、祖母和母亲,全都埋于此处长眠。〃
这是何种因缘啊!
武藏也一起祈求冥福。
〃这墓碑还满新的,看来你的家族从你祖父那一代开始才落脚这一带吧!〃
〃听说是如此。〃
〃在那之前呢?〃
〃听说是最上家的武士。但是,在一次败战逃亡的时候,族谱全部被烧毁光了。〃
〃看你的家世显赫,至少应该在墓碑上刻上你祖父的姓名,可是却没有家纹和年号。〃
〃祖父死前交代不可以在墓碑上刻任何文字。虽然当时蒲生家以及伊达家都曾招揽祖父,但祖父不愿同时侍奉二主。后来祖父在临终前交代,如果在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会使以前的主人蒙羞,再加上已经成为农夫,根本无须再刻上家纹。〃
〃你知道祖父的姓名吗?〃
〃听说名叫三泽伊织,可是父亲说我们是老百姓,只叫三右卫门即可。〃〃那你呢?〃
〃三之助。〃
〃还有没有亲人?〃
〃我有一个姐姐,但却远在他乡。〃
〃就只有这样吗?〃
〃嗯!〃
〃你现在打算怎么生活呢?〃
〃还是当马夫吧!〃
说完立刻接道:
〃大叔,您是侠士。一年到头四处旅行,可否请您带我走?到哪里都骑我的马。〃
〃……〃
武藏从刚才便凝视着渐渐明亮的旷野。他心里想,为何住在如此肥沃的土地上,人们还是一贫如洗呢?
大利根川的河水混杂着下总海岸的潮水,使得坂东平原几度沧海桑田。几千年之后,富士山的火山灰覆盖此地。经过几个世纪的风化之后,杂草丛生,蔓藤滋长,自然的力量胜过人类。
当人类能自由地利用水土等大自然的资源时,便产生了文化。而人类在这块阪东平原上,仍然屈服于大自然的力量之下,人类智能的眼眸只能茫茫地眺望这天地的宏伟。
太阳高高升起,原野上,小野兽四处奔窜,小鸟在树枝上跳跃。在未开垦的天地下,鸟兽比人类更能享受大自然的一切,更能乐在其中。
小孩毕竟是小孩。
父亲一下葬,归途中就已经将父亲的事情抛诸脑后。不,不可能忘记,只是旷野中的太阳从露珠中升起,使他感动得忘记悲伤。
〃大叔,可不可以呢?从今天开始无论您走到何处,都带我同行,我的马您随时可以骑。〃
他们从山上的坟场下来,正走在归途中。
三之助把武藏当成客人,让他骑在马上,自己则当马夫牵着缰绳。
〃嗯……〃
虽然武藏点了头,但未明确回答。
在他心底的确对这小孩抱着几许期望。
可是,想到自己是个流浪之身,必须先考虑自己。到头来自己是否能让这位少年幸福,他必须衡量自己将来的责任。
在这之前,已经有城太郎的例子。虽然城太郎是个素质良好的小孩,却因为自己浪迹天涯,本身又琐事缠身,现在城太郎才会不在身边,甚至不知去向。
要是他遇到什么不测的话……
武藏常常为此自责。可是,若老顾虑这些结果的话,人生可能连一步都无法跨出去。因为人们无法预测自己的下一刻,更何况一个人子,一个正在成长的少年,他的未来又有谁能保证呢?若是秉持如此微弱的意志,犹豫不决,更是不好。
如果只是依照他天生的气质加以琢磨,引导他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话……
武藏认为这是可行的。因此他告诉自己可以接受。
〃好不好嘛?大叔,您不喜欢我吗?〃
三之助不断请求。
武藏回答:
〃三之助,你这一生要当马夫还是一名武士?〃
〃我当然想当武士啊!〃
〃你当我的弟子,能不能跟我一起吃任何的苦?〃
三之助突然放下缰绳。正纳闷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跪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从马脸下方对武藏叩首行礼。
〃拜托您让我成为一名武士。我父亲死前也一直抱着这个希望。可是,在今天之前,我们并未遇见可信赖之人。〃
武藏下了马。
环顾四周,拣来一枝枯木,让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