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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就是当了进士翰林也都是不成功的。明朝搞得好的是明太祖、明成祖两个皇帝,一个不识字,一个亦识字不多。以后到嘉靖,知识分子当政,反而不成了,国家管不好。书读多了,就做不好皇帝,是书呆子。这段最高指示怎么样?”
“你这更像。”刘尧难得地露出一笑。
“要是老人家回到人间就讲这样一番话——老曹传达的加我传达的——你们看,全国会有什么反响?”江啸笑着问。
人们看了看江啸,又相互看看,都沉默了。
似乎有一幅不敢多想的图画。
“算了,算了。不要胡说八道了。来,来,再干一杯。”刘尧一挥手说道。
鲁鸿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老同学多年不见,见一回不容易,今天不说那些装模作样的话,”他的手左右挥指着,瞪大的双眼通红放光,“都掏点真话往外说。”
“那你先说说,你现在个人有多少钱?”顾晓鹰也喝得两眼通红,带着醉意问道。
“钱算什么东西?我不稀罕它。我现在给大伙儿提个话题,咱们都谈谈自己人生的最大理想是什么,要讲真格的。怎么样?嗳,立桥,你说怎么样?”鲁鸿使劲捅着左边的马立桥。
马立桥一直垂着眼皮闷吃闷喝。“什么他妈的理想,我没理想。我一听这两个字眼就反感透了。”他迸出一句话。
鲁鸿盯着他稍有些愣怔,又哈哈哈大笑了:“好,咱们不用理想这个词,就说愿望吧。咱们都谈谈自己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好不好?”
“还是你先说说吧。”席志华对鲁鸿说道。
“我提的问题为什么要我先说?”鲁鸿身子向后躲闪似的仰靠到椅背上。
“你提的问题自然应该你先说嘛。要不谁会响应啊?”江岩松在一旁帮着腔。
“好哇,你们夫唱妻和。”鲁鸿一拍桌子,指着他们说道,“好,我说就我说。我,鲁鸿,”他举起酒杯,“本人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把整个海南岛承包下来,由我一个人治理,每年向国家交够税金,别的啥也别管,我独裁。我要和李光耀比比,超过他新加坡。这就是我的愿望。怎么样?”他举杯要饮。
“你也说得太没边了。”江岩松笑道。
“这是我的真实思想啊。”鲁鸿把酒杯停在了嘴边。
“真实有什么用?我说我要统治整个宇宙,这话有什么意义?和没说一样。”
鲁鸿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一下站起来:“好。我再具体化一步,说说有边的事。我想找个华侨巨富的独女当老婆,不管她多难看,继承上几个亿财产,然后,来开发海南岛。”
“自己的老婆不要了?”
“嗯……不要了。交底吧,我现在跟她越过越合不来,她成天犯醋劲儿,我早就想离婚了。怎么样,我这话够真格了吧?”他一仰脖喝干了酒,“来,你们谁接着说?顾晓鹰,你说。”
“我?”顾晓鹰嘻嘻哈哈,“本人最大的愿望是每天站在东单十字路口看漂亮姑娘。”
“这算什么真格的?”鲁鸿用筷子戳点着顾晓鹰的鼻子,“不行,往深了说。”
“往深了说?”顾晓鹰搔着后脑勺流里流气地笑笑,“我愿意每天站在女澡堂门口看刚洗完澡的漂亮女人。女人从澡堂出来最鲜嫩了。”
“你他妈说的叫什么真格?又从十字路口挪到澡堂门口来了。你别是想进澡堂里边去看吧。”鲁鸿还是紧盯着他不放过。
“好好,我说真的吧,”顾晓鹰随随便便举起了酒杯,“我希望天下所有的漂亮女人都裸体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由着我看。行了吧?这可是最真格的了。”
鲁鸿仰身大笑了,笑得胸膛都震抖着:“由着你看,是由着你抱吧?”
“先说看吧。”
“好好,你的算说完了。下边谁说?”鲁鸿环指着其余的几个人,“志华,你说说吧?”
“你少哄我,你们这些臭男人,满脑子坏水,我才不和你们搀和呢。”席志华说道,她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并不以为怪。
“叫你一声嫂子还不行?今天你算是给我一个面子,别让我扫兴,我好赖还在湘江里救过你男人呢。”
席志华瞟了他一眼,扑哧笑了。“我的愿望是有个男人能真正理解我,每天能和我好好聊聊。”她垂下眼帘,很实在很大方地说。
“这个男人是谁,是江岩松吗?”鲁鸿问。
“他?”席志华瞟了丈夫一眼,“哼,不要他。就知道顾自己,太自私了。”
鲁鸿又开怀大笑,笑够了,他转向马立桥:“马立桥,该你说了。”
“我没的说。”
“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说一说。”
“我的愿望就是在北京找个老婆,然后调回北京。”马立桥干干地道出了他的愿望,一句话,现出了他全部真实的潦倒困境,使热闹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
“好。咱们马立桥说的是最真格的,没的挑剔。”鲁鸿打着圆场,很快转向江岩松,“岩松,该你说了。”
“我?”江岩松笑着扭过身,指了指靠窗的写字台,“我的愿望就是把那本小册子写完。”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回答。
“你小子最滑了,和你说话就总像隔着一层皮,看不见你的真心。”鲁鸿不满地戳点着他。
“江岩松就会装洋蒜。”顾晓鹰也帮着腔。
“我说的是真话,不信你们问志华。”江岩松不慌不忙地说。
“不用问志华,”鲁鸿一挥手,酒劲儿上来了,“你说不说真格的,我不管了,同学们都说你现在是圆滑鬼,这我也不管。我只问你,今天咱们好不容易一聚,你真正喝了多少?我们几个一杯又一杯,你是抿一下就算过去。用不着解释。”他伸手制止道,“别以为我醉糊涂了,酒席上我来来去去多了,见过世面。我一直注意着你呢。”
“你不知道,我酒量不大,不怎么能喝酒。”
“少来这一套。1968年去广州,你在长沙的小饭馆里喝六两白干都没事,我还不知道你的底?来。”鲁鸿咕咚倒满一大杯威士忌,放到江岩松面前,“你要够朋友,愿意和我鲁鸿来往,就先干了这一杯。要不,我鲁鸿推开桌子就走。喝酒耍滑的人不可交。”
江岩松为难地一笑:“好,我干这一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顿时泛起红晕。
鲁鸿又拿起酒瓶满上一大杯:“再来一杯。”
“实在不行了……”
“这一杯,算是顾晓鹰敬你的,对不对?”
“对。”顾晓鹰端着斟满的酒杯,“你喝他的,不喝我的?”
江岩松苦笑着摇了摇头:“好,我今天是舍命陪君子了。”他又接过酒杯喝干了。
“这第三杯,算是马立桥敬你的。”鲁鸿又满上了一杯。
“哎呀,我实在是不行了,都上头了。”江岩松揩了揩额头沁出的细汗,推谢着。他半天喝的酒也没刚才这两大杯多。
“岩松,你够朋友吗?”鲁鸿借着醉意发火了,“人家马立桥救过你的命。我刚才说他想调回北京,你连个话都没有。现在这杯酒,你喝还是不喝?”
“好。”江岩松也站起来了,“立桥,这应该算是我敬你的,你过去救过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来,咱俩干一杯。”
马立桥也站了起来,两个人对干了一杯。
“马立桥,先别坐下,江岩松,你也别坐下。”鲁鸿又给他们都斟满了酒,“立桥,刚才那杯是岩松敬你的,这一杯,你敬他。”
“我实在不行了。”江岩松真的感到有点酒劲上头了,连忙摆着手。
“不行也得行。马立桥,你想调回北京,我帮不上你,缺钱了,我给你。”鲁鸿转身拿过撂在沙发上的皮包,拉开拉链,拿出一厚摞票子,“这算我的一点小意思。至于户口问题,你现在求求江岩松。”
“别这么说……”江岩松不安地说。
“怎么说?”鲁鸿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这半天连个正经屁都没放。马立桥脸皮薄,你知道他张不开嘴。哼。立桥,他江岩松不记过去就不记。你现在敬他一杯,当着大伙儿的面给他磕个头,求他一求。听见没有?”他抓住马立桥的手捏住酒杯硬举起来,“岩松,这一杯你喝不喝?”
席志华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场面。
江岩松举起了酒杯:“立桥,这杯酒还算是我敬你的吧,咱俩再干一杯。你想调回北京,我一定帮忙,其实,我原打算吃完饭再和你商量这件事的,”
“你别太为难,鲁鸿是喝醉了酒瞎起哄呢。”马立桥的手还被鲁鸿牢牢地抓住停在半空,很不安地说道。
“我不是起哄。做人得有人性。懂吗?”鲁鸿仍旧气呼呼地说道。
“鲁鸿说得对。”江岩松自己举杯一饮而尽,“做人得有人性。”他抓过酒瓶,又咕咚咚满上,“立桥,我没忘记你救过我,没忘记。”他说着一仰脖又喝了个杯底朝天,两眼开始发直,头也左右微微晃开了,“鲁鸿,来,咱俩再干一杯。”他再一次抓起酒瓶。
“别喝了。”席志华拉住他的手。
“我要喝。我没忘记过去。来,咱们,为……人性,干一杯。”
曹力夫感觉自己有点醉了,可他并没有忘记留意江啸。江啸饮酒始终很有节制。曹力夫暗自笑了笑,换了个大杯,倒满汾酒,站起来举到江啸面前:“江兄,我敬你一杯。”
“这么大杯?”
“我敬这一杯是对江兄有所求的,你知道我最近刚换了房子,请你写幅中堂,挂在客厅里。”
“我的字还拿得出去?”江啸故做谦虚,但瘦削的脸却一下绽开压抑不住的笑容。他喜爱书法,自以为是当今第一流。
“你的字还拿不出去?现在好多书法家的字都不如你。前两天我看了一个书法展览,那些字比江兄差多了。我不会写字,可会看字。”
“那好,这杯酒我喝了。”江啸一下兴致勃发,一切用心深藏都消失了。他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怎么,是过会儿写,还是现在写?”
“就现在写吧,你喝着,写着,我们看着,喝着,也算是给你助兴。”
“对,古代舞剑可以助酒兴,弄墨也可以助酒兴嘛。好,华茵,去取纸和笔来。”
“给我也写一幅,要横幅。”郑重也说。
周昌石、刘尧也争相索要起字幅来。
“你们要字,可都没敬酒呢。”曹力夫环指着他们开玩笑道。
于是,大伙纷纷给江啸敬酒。
“你们是要草书,还是要行书,还是要楷书?”江啸问。
“来草书吧,江兄的草书最有气势。”曹力夫说。
“既然这样,你们这三杯我都干了,草书是要喝酒写的。”
“古人说,越喝得多越写得好。”曹力夫捧场道。
“是。唐代大书法家张旭每次酒醉而书,癫狂挥笔,高呼大叫,醒而自视,以为神异。还有唐朝和尚怀素,也是草书名家,你们看过《国史补》吗?没有?《续书评》呢?也没有?那里讲:‘释怀素书,挥毫掣电,随手万变,素以狂草得名。’他也是酒醉才书的。后人把张旭和怀素并称为‘颠张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