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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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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宝刚刚“哼”了一声,头上便挨了一巴掌。父亲如同一个拳击运动员,在黑暗中,拳头准确而有力,落在天宝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天宝有点懵有点晕,但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后来,父亲一把薅住天宝的头发,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该死的,好了,”一个声音从屋角里传出来,苍老而疲惫,天宝听出那是奶奶的声音,“你想把他打死不成?” 
  “狗日的,”父亲朝地上啐一口痰,撩开帘子,走出去。 
  “到床上来吧,”奶奶的声音异常平静。 
  天宝从地上爬起来,他摸一把脸蛋子,火辣辣地疼。他拍打拍打衣服上的土,摸黑来到床前。借着窗外雪花青灰色的光泽,他看到两个床角上,一边一团黑影,这边是揣着手盘着腿坐着的奶奶,那边是一摞被窝卷儿。天宝爬上床,把头靠在被窝卷儿上。 
  “一张死人的脸,有啥好看的?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奶奶垂着头,自言自语,声音平淡,就像平时拉家常一般。但天宝知道,奶奶是说给他听的。奶奶的眼睛不好,但心里却像镜子似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亮亮堂堂。 
  外面又传来一阵哭声,肯定是有人来吊孝了。但哭声很快便被厨房里传来的爆炒声替代,紧接着,香味儿如同又细又长的虫子,它们把触角伸进天宝的鼻孔里。很快,天宝的肚子便有了反应,它咕咕地响了好一会儿。天宝心里很是不安,他怕奶奶听到他肚子里的声音,他使劲儿抽着肚皮,但这办法似乎并不奏效。 
  好在外面传来支书和村长的声音,天宝知道,厨房里的菜是为他们准备的。他们喝着酒吃着菜,商量爷爷的丧事。天宝就是不知道,现在,支书和村长的肚子里,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发出咕咕的叫声。 
  “如今,人死了还不如原先。原先还能囫囵着躺进棺材,入土为安,如今可好,非得把你烧成一把灰……” 
  奶奶又在嘟嘟哝哝地自言自语。然而,这次天宝却只听了一点儿,他实在太困了,尽管他的肚子还咕咕地叫着,但他一合上眼睛,便无法再睁开。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几天总是坐卧不安,吃不好睡不着。那是他有预感啊。他已经预感到这一天就要来到了。 
  灯亮了。天宝能觉得出来,但他无法睁开眼睛。天宝还知道,姑姑、婶婶,还有母亲都走进屋来。婶婶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天宝睡着了?” 
  有一只手放在天宝的额头摸了一把,说:“没事?”是大姑。接着,天宝又觉得身上多了一层被子。但天宝还是不能睁开眼睛。 
  “这孩子,咋就一声不哭?” 
  “连滴泪儿都没掉。” 
  “真是,从小他爷爷可疼他了。” 
  “你看,明天一早就火化去了,我寻思让他再看他爷爷一眼……他这么不懂事儿。” 
  “唉,” 
  …… 
  姑姑她们低声说着话,酒肉的香味儿不时地飘进屋来,跟她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钻进天宝的鼻子和耳朵里。 
  随着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天宝发现他正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天宝听到身后爷爷的笑声。原来,爷爷正带着天宝赶年集回来。天宝回过头,看到“大金鹿”牌自行车后面的筐子里,驮着爷爷买的年货,当然还有给天宝买的鞭炮。自行车轧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阳光落在挂满雪花的树枝上,反射出一道道银线,耀得天宝睁不开眼。整个世界冰清玉洁,天宝手里攥着一根甘蔗,心里说不出有多么高兴。天宝说:爷爷,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甘蔗吃。爷爷说:到那时候,爷爷老了,啃不动甘蔗啰。天宝说:那我给你买肉包子吃。天宝又听到爷爷哈哈的笑声。天宝想回头看看爷爷,脖子却像被一只手使劲地卡着,无论如何就是扭不过去。天宝猛地发现,骑自行车的原来是他自己。爷爷呢?天宝很着急。天宝四周看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天宝,天宝啊。天宝突然听到爷爷在喊他。天宝,天宝啊。爷爷的声音苍老无力。天宝扔下自行车,他原地转了好几圈儿。可是,周围的土地全被大雪覆盖,雪白雪白,没有一点儿杂色。天宝,天宝啊……爷爷的喊声越显苍凉,但声音却无比清晰。爷爷,你到底在哪里?天宝站在雪地里,泪水涌出来…… 
  天宝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周围漆黑,静悄悄的。他似乎还在抽泣着,他拿手抹一把眼窝,干巴巴的,并没有泪水。可是,爷爷那揪心的喊声是那么清晰,让他难过极了。 
  天宝坐起来,他的身边睡着两个姑姑,她们可能是白天哭累了。现在,她们的呼吸又深又沉。天宝悄悄地下来床。有一线光从门帘缝里透进来,天宝轻轻地挑开门帘,他看到了爷爷的灵床,那15瓦的电灯泡、白蜡烛以及香火,还一如白天,亮着燃着。香火的气息充满整个屋子。天宝抽抽鼻子,差点就打出一个喷嚏。天宝忙拿手捂住鼻子。 
  这时候,天宝听到了父亲的呼噜声。父亲躺在爷爷灵床一侧的草席子上,身上裹着狗皮棉袄,睡得很实。显然,父亲是在给爷爷守灵。论说,守灵是不能睡觉的,天宝想,然而,睡觉和死亡一样,谁又能挡得住呢? 
  天宝撩开棉帘子走出来,他来到爷爷的灵床前,双腿轻轻地跪下。爷爷的新毡帽露出黑布短短一截,就如同一个溺水的孩子露在水外的头发似的。天宝把盖在爷爷头上的黑布轻轻翻开。爷爷姜黄色的面孔便出现在天宝跟前。天宝从来没有这么近又这么仔细地端详过爷爷。爷爷闭着眼睛,胡须被刮得干干净净,太阳穴上的那块黑痣也不再鼓胀,而是瘪瘪地贴在肉皮上。难道人一死,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会跟着死去吗?也许吧,天宝想。 
  天宝离爷爷的脸又近了一些,这一下,他突然觉得爷爷的面孔有些生分。这是爷爷吗?天宝突然产生怀疑。着地的膝盖向前蹭了一下,天宝就看到了爷爷下巴正中间的那颗痦子。小的时候,爷爷经常拿下巴蹭他的脸蛋,又短又粗的胡子扎得痒痒的。天宝咯咯地笑着躲开爷爷的下巴时,总是能看到这颗痦子。这确实是爷爷。是啊,不是爷爷又是谁呢? 
  可是,爷爷是真的死了吗?天宝从来没见过死去的人是什么样子。眼前的爷爷,除了面色蜡黄之外,却是那么安详平静,如同睡着了似的。天宝下意识地瞅父亲一眼,却见熟睡的父亲的面相并不雅观,龇牙咧嘴不说,嘴角处还挂着一线口水,并且,嘴里还不时向外噗噗地吹着粗气。天宝侧过脸,把耳朵凑近爷爷的鼻孔,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儿气息。 
  天宝伸出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当靠近爷爷的脸时,手又离开了,但紧接着,手还是落在爷爷脸上。滑滑的,冰凉、干爽,同时,却如同胶皮一般僵硬。自从天宝觉得自己长大以后,再也没摸过爷爷的脸。前年秋天,爷爷患了中风,半身不遂,天宝经常架着爷爷的胳膊绕着村子转,这时候的爷爷,再也没有天宝记忆中那爽朗的笑声,而是一天天愁眉苦脸,脸上的皱纹也是越来越多。有时候,天宝真想伸出手去,帮爷爷把脸上的皱纹抹平。当然,天宝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现在,天宝摸了爷爷的脸。爷爷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了。 
  爷爷真的死了。天宝似乎现在才确信爷爷是真的死了。让天宝无法接受的是,从今以后,他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天宝急剧地抖动着嘴唇,手指局促地抚摸着爷爷的脸。天宝猛地发现爷爷的脸湿了,他忙把手拿开,有些不知所措地在爷爷的头顶上舞动片刻,又忙用袖子把爷爷的脸擦干。 
  天宝从地上爬起来,他又瞅了父亲一眼。父亲的呼噜声还是那么响亮。屋外,传来北风掠过树枝发出的吼声。天宝似乎听到奶奶在里屋发出了一声叹息。 
  天宝双手捏住黑布的两角,就在他要盖上爷爷的脸时,却又停下来。他猛地垂下头,拿嘴唇轻轻地亲了一下爷爷满是皱纹的额头。在他小的时候,爷爷不知道多少次亲过他的额头,可天宝却从没亲过爷爷一次。 
  当天宝的嘴唇碰到爷爷冰凉的额头时,内心却突然鼓胀起一团力量。谁也不知道这力量来自何处,但很快,这力量便化作一团结结实实的东西,压实在天宝心底。天宝的心立刻稳了。他把黑布盖在爷爷脸上,然后又悄悄地退进屋去。 
  天宝是在一片哭声中醒来的。他爬起床,瞅一眼窗外,金色的霞光落在白莹莹的雪上,刺得眼睛生疼。天宝趿拉着鞋,窜到屋外。 
  人们正在往外抬爷爷。满院子都是人,姑姑们使劲地往爷爷身上扑,却被人给生生拽住了。爷爷就要被拉到县城里的火葬场去火化了。 
  天宝愣愣地站在屋里,看着院子里一切。他看到人们像水似的,跟随抬着爷爷的担架,很快便退到街上去了。 
  突然,天宝像想起了什么,几步便窜到院子里。他顺着梯子,爬到房顶上。 
  一夜的大雪,盖住了整个村子,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在霞光中,几缕炊烟散淡地从屋顶上的烟囱里冒出来,很快,便消失在村子的上空。 
  一辆蓝色的卡车缓慢地驶出村子,穿过一片雪白的树林,向西驶去。汽车的窗玻璃不时地金光一闪,就像爷爷在向天宝挥手。天宝觉得,他和爷爷之间有一座肉眼看不见的桥,他们会经常在这座桥上见面的。 
  刘玉栋,1971年出生于山东庆云,1993年开始在《人民文学》《天涯》等杂志发表小说八十多万字。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等报刊选载,并多次入选多种选本。著有小说集《我们分到土地》《锋刃与刀疤》等。 


陈先生进城
老 虎 
  宋庄是一个小镇,在北京以东,过了通县大约还有十公里,由大北窑发车的930区间车路过那儿。这两年在宋庄镇上常常会有一些装束奇特的青年男女出没,男的扎个小辫子,女的在鼻翼上戴个金环,背着画夹或很大的旅行包,手里拎着一捆书本什么的。他们是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买房安身的艺术家,画家居多,也有独立制片人、批评家、诗人和自由撰稿人。 
  这位陈先生就是个自由撰稿人,他三个月前刚在离镇子三里地的西堡村买了一处院落,是从一个搞雕塑的南方人手里买的二手房。雕塑家不知什么原因不想在北京混了,就在报纸上登了则售房广告。陈先生当时正在为找一个郊区的小院而费心,他一年前辞去在一家电力设计院的工作,雄心勃勃地开始了梦想已久的自由撰稿人生涯,这是他人生路上的一次冒险,而更大的冒险是他在辞职的同时也辞去了妻子和八岁大的儿子。一段持续了十年的婚姻结束了,责任在陈先生,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一个在酒吧里认识的,推销啤酒的高个子女孩。作为过错方,陈先生很理屈地主动放弃了房产和孩子,不过他的前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把多年来的存款分了一半给他,并允许他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把儿子接出去玩一天。陈先生在东三环边上租了一套楼房,他爱上的那个推销啤酒的高个女孩在他的再三邀请下,搬过来和他同居。可是过了仅仅两个月,这段由啤酒引起的恋情就草草收场了,这时他又开始怀念起温柔的前妻来。他们是山东老乡,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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