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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流浪乐师、算命先生、狂热的赌徒.赃物贩子、骗子手、剃头匠……成千的顾客和卖主,看热闹的和闲逛的、每逢星期天苏哈列夫卡市场要扩展到与集市邻近的胡同,几乎到了克拉斯诺城门。到了星期一它又缩回到自己的老地盘上。
但是从一九一六年底,苏哈列夫卡从星期天的集市逐渐变成了天天有集。甚至夜晚也不入眠。莫斯科已入睡,而这里照样在为罐头食品、赃物、白酒和可卡因讨价还价,从小饭馆里传出醉鬼的叫声,留声机上播放的下流的歌曲声和求救讨饶的喊叫声……
上面曾提到的那间小铺位于广场的正中央,紧挨着苏哈列夫卡。这块地皮好久以来就被货郎看中了,这些货郎卖针线之类的日用小百货、民间木版画、蜡烛和贴身戴的十字架。这为监视工作提供了许多方便。宽肩膀、心地善良的货郎和他那快乐的伙计(我从别动队[莫斯科刑侦局成立的专门对付扒窃的。]调来了一个青年人给阿尔秋欣当助手)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无论是小铺老板,还是殷勤接待顾客的其他货郎们都不会产生怀疑,这些货郎通常都要在苏哈列夫卡小饭馆或小店铺的后屋里过夜,只要价钱便宜又肯接待他们,那么住在什么地方都行。吝啬的普什科夫从不拒绝这笔额外收人。可是,货郎们却不愿接受他的服务:这个老板太节约燃料,每天夜里小铺里冷极了,冻得上牙对不上下牙。因而普什科夫很欢迎这两位临时住户,而且他们还付了定金。
这样,他的小铺就置于我们昼夜监视之下。只要廖沙一到这儿来,准保无处藏身。不过,廖沙肯定会来拜访普什科夫吗?阿尔秋欣根据某些预兆,对此毫不怀疑。“你不必怀疑,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他对我说,“我要把这个红脑袋怪物完整地送交给你。”但我没有抱很大希望。
然而,廖沙却在苏哈列夫卡出现了。这发生在对上面提到的那个小铺进行监视第三天。
当他叼着烟卷懒洋洋地沿着“留声机的长蛇阵”闲逛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这个眉毛下边有道小伤疤的人。
“我的眼力不错,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后来阿尔秋欣得意洋洋地对我说,“我一眼就认出他正是那位犯了法的公民。别想从我这儿蒙混过去!他转悠了好久,才朝小铺走过来。我们好好请他吃了一顿蜜糖果。”
就这样,珠宝匠帕夫洛夫的遗孀和神幡手联盟成员格拉祖科夫说到的那个廖沙落到了我们手里。对他我们已掌握了各种罪证,正是他摹仿法衣圣器室丢失的宝石造了一批假宝石,并查清他卖给格拉祖科夫的珍珠是从法衣圣器室里偷来的……
总是喜欢持怀疑态度,一向谨慎从事的博林,这次也抱着乐观的情绪。
“请问,你是否想听罗浮宫里的蒙娜丽莎画像被窃的事?”他在阿尔秋欣报告逮捕了廖沙后问我,“轰动一时的大案,当时报上对此案曾大加渲染。”
“发生在什么时候?”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是在一九—一年年底。”
“唉,那时我被剥夺的不仅是阅读报纸的权利……是怎么回事?”
“一桩离奇的案子,比牧首法衣圣器室珍珠的被窃还要严重!”博林沉思地说,“有几十种说法!有的说是国际匪徒干的,在美国大银行家操纵下企图把世界艺术的杰出代表作偷走后运往美国;有的说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密谋和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干的……不过,这是一次政治阴谋。以引起法国和德国之间的冲突。”
“竟有这种事?”
“是的。当时法国报界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油画是遵照德皇威廉陛下的命令偷走的,好象是为了降低和破坏法国的威望。你知道案子是怎么告终的吗?”
“知道,”我说,“爆发了世界大战。”
“不,别开玩笑……”
“那怎么结束的呢?”
“逮捕了一个过去因抢劫罪被判刑的油漆匠。是个酒鬼,一个盗窃犯。显然,既同美国的百万富翁,也同廉皇帝无任何关系。他偷油画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同时油画收藏的不好,所以他不能不起贼心。他偷到油画无处可藏,于是,就把它放在身边,卷成一个卷,然后用报纸包上,放在床底下,挨着尿盆……怎么样?盗窃技术相当原始。正是由于这个缘故,警察局才搜查不到失窃的名画。是啊,”他结束道,“酒鬼油漆匠通常要比国际大盗更难找到。”
博林是从不对任何人说废话的,所以我问道:“你认为阿尔秋欣带来的是我们要找的‘油漆匠’吗?”
“谁知道。请原谅我的奇谈怪论,列昂尼德·鲍里索维奇,不过,最复杂的倒常常是最简单的……不管怎么样,应当叫廖沙‘弹弹钢琴’。”
“什么?”我没听明白。
“我要取下他的指印,并同在法衣圣器室里发现的指印比较一下。”博林解释道。
在审讯前让廖沙“弹了钢琴”。指纹不吻合……
二
我把苏哈尔列夫卡的小老板介绍给博林后,就着手研究廖沙·阿列克赛·沃洛文的材料,在西特洛夫卡市场上他的绰号叫“混合体”。在同他谈话前,我不由地想起了萝扎·什捷伦在西特洛夫卡的一次讲演:“存在不存在犯罪分子呢?勿庸置疑,萝扎证明犯罪分子是不存在的。国家和法律——这是一切不幸的根源。为反抗国家的庄迫,把自己从饥饿的死亡线上拯救出来,被称为犯罪分子的那些人只得去偷、去抢、杀人和强奸。这正表现了他们对自由的热爱和纯洁性。
“人们告诉我,”她继续对听众说,“到这儿来的人有跳大神的、掏腰包的、乞讨和溜门撬锁的。不,到这儿来的不是那种人,而是被阻止用另外的办法表现自我天才和技能的人。我相信,在你们中间有诗人和工程师,天才的艺术家和化学家。”
什捷伦同以往一样,过分入迷而陷入了另一个极端。确实在西特洛夫卡混事的人绝非平庸之辈,都是一些因各种原因而跌入生活最底层的人们。尽管如此,他们成了西特洛夫卡人,希瓦自由城的居民……
早在童年时代,我确信一本杰作的作者一定是个聪明的人;扮演善良的父亲的演员是人类道德的典范。后来我明白了,才能和它的拥有者不是一码事;才能是人的一种属性,而不是人本身。可是,在克贝尔热情地称赞一个没有文化的自学者所制做的假宝石之后,我还是认为这个神秘的廖沙很有才能……
唉,做为一个人,他简直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是个小滑头和可卡因中毒者。
廖沙的父亲是英法跨国公司——“新翡翠公司”设在艾卡德林堡的一家分公司的宝石分类工人,这家公司不仅垄断了在哥伦比亚,而且垄断了在俄国的绿宝石矿的开采权,把乌拉尔的上等绿宝石矿占为己有。这个分类工人,看来,是个有才能的人。他工作之余,在儿子的帮助下制造假宝石。他给绿松石加色粉饰,把质量差的宝石变成天蓝色的透明度更高的波斯绿玉。到他这儿来买这种戒指的主要是吉普赛人。有一种迷信说法:波斯绿玉可以使马贩子走运。这种绿玉的占有者可以用半价买到纯种公马,再以高价卖掉不值钱的劣马。
廖沙从父亲那儿学到了不少本事。在他十二岁那年,父亲从“新翡翠公司”退休后,搬到莫斯科居住,因为父亲从死去的姐姐那儿得到了一份遗产:位于莫斯科对岸的一幢小房。他买下了经营珠宝制品的营业执照并把儿子送进实科学校读书。然而,这个艾卡德林堡人的好运不长。房子没有办理保险,、夜间一场大火烧掉了全部家产,廖沙的父亲破产,穷困潦倒,阿列克赛被迫退学。父亲本指望他挤入上层社会,但希望破灭了,老头就开始酗酒。一次,酒醉后,掉进冰窟窿里淹死了。
在父亲去世后的一段日子里,廖沙靠当临时工过日子。后来交上了好运:一个来自西特洛夫卡的专造假宝石的老珠宝匠收留了他。主人不付工钱,可是管吃饱饭。用西特洛夫卡人的水平衡量,老头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他把自己的产品卖给西特洛夫卡、苏哈列夫卡和斯摩棱斯克市场上的收购商。廖沙在他那儿不仅掌握了工艺技术上的秘密,而且熟悉了西特洛夫卡市场上的基本规律(成功喜欢狂妄,猫要挠,狗要咬,“男子汉”若想不被人吃掉,就得有胆量知道什么时候张嘴去咬……)。老头子挺满意,学徒工很能干,手艺很快就学会了。先前珠宝匠只制做普通的假宝石,而廖沙能制作出更精致的仿造品。
仿造品的最关键处是粘合缝。用好放大镜会很容易根据色斑,即气泡发现它,从侧面细看时,会发现接缝处的平面呈紫色。再说粘合剂本身并不牢固,只要把这种“钻石”放进热水,它就立即解体分为两半。
“这样的‘混合体’倒挺象老母鸡,”廖沙向我解释道,“有啄、有羽毛、有翅膀,但它终归不是鸟,不会飞。”
采用新配方制成了粘合剂和改进粘合方法后,廖沙把母鸡变成了鸟。假宝石可以“飞”了。他的“混合体”只有借助加拿大树香脂和二甲苯才能辨认出来,只有珠宝匠才知道这种检验方法,但并不是所有的珠宝匠都知道。所以苏哈列夫卡的赃物贩子们立即看中了这种新产品,“混合体”一下子成了畅销货,廖沙也由此得了个绰号“混合体”。
主人夸奖了廖沙,给他伏特加酒,供给他可卡因,但仍不发给他工钱。他们之间发生了争吵,并常常动拳头。他眉毛下面的那块伤疤就是在一次争吵中主人的外甥给了“混合体”一刀子,留下了纪念。终于廖沙决定离开老头子,他已羽毛丰满,完全能够自立了。正在此时廖沙碰到了自已的老同学米哈依尔·阿尔斯塔温。他们在清水塘大街的“海神”饭店谈妥了第一笔交易:阿尔斯塔温向“混合体”订了一批假钻石——真宝石的复制品。
廖沙瘦长脸,如果不是因吸可卡因而使皮肤松弛呈病态,两眼呆滞无神的话,这张脸还称得上漂亮。他在谈到自己时,仿佛以旁观者的身分在谈论自己的一个老相识,态度冷漠。廖沙毫不怀疑自己的聪慧和善于经营的本领。不管怎么说,他经过一番奋斗后,混到了一定的地位,当上了希瓦自由城荣誉公民。(西特洛夫卡人习惯把自己的市场称做希瓦自由城)。
廖沙是个典型的希瓦人,而希瓦人对道德和诚实有自己的见解。
当我向他打听有关伪造品“诺列”的情况时,他脸上露出洋洋得意,十分自负的表情。使人觉得他对这种欺诈行为感到自豪。
是说仿造品“诺列”吗?呶,事情干得挺利索。他们在三月份把它抛了出去。正巧赶上报喜节【俄历三月二十五日。天使告知圣母,将生耶酥。——译者注。】的那一天。
为什么要选择报喜节这一天?原因是人人皆知的。报喜节——是人间和天堂最大的节日。全年部是报喜节就好了!能干的小伙子们在这一天为幸福祈祷,全年都会万事顺遂……
是谁的主意吗?是米沙。他是个小滑头,从不放过赚钱的机会,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不慌不忙就把大财主蒙住了,一点破绽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