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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
“食品包裹。红十字会不会去管死人,那不是他们的工作。对不起。”
“我明白了。我一点都不知道。”艾伦低语着。
“而且……”
“而且?”
弗莱彻的脸色更加严峻,“我们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你,我,克瑞里,所有人,我们在索姆河被打得七零八落。1916年。8月。那表示克瑞里得熬过两年。不止,不止两年。不止两年的时间内没有足够的食物。我觉得十分的抱歉。”
就是这样。他们继续坐在那儿闲聊着。他们追忆着过去的战友,过去的煎熬,过去的恐怖。他们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弗莱彻的香烟,空气里弥漫着蓝色的烟雾。他们许诺再次见面,也许他们会这么做。
可是汤姆。
任何的追忆都改变不了关于汤姆的事实。他几乎肯定是死在枪弹之下。如果没有,他也会在被俘后饿死。他生还的可能性好像只有一百万分之一。
第五部分 这一年是1929年第67节 这是结束的结束
哈勒尔森对那些牧牛工的描述并不是开玩笑。高大的骨架,困倦的脸庞。他们努力而平稳地钻着井,按部就班绝不偏离。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们会谈论牛群、庄稼、农产品价格、岸堤和回收。
汤姆先是捞上了破裂的钻头。钻头几乎碎成两半,裂口的边缘平滑而锋利。它的刃口钝得都可以让婴儿躺在上面睡觉。汤姆看着钻头,暗忖这些牧牛工是怎么做到把这么糟糕的钻头伸进这么具有风险的油井里。
他架好岩心钻取器,然后把破旧不堪的长杆伸到地下。半英里深,三十英尺一节,三十英尺一节。钻塔的起重滑车已经接近筋疲力尽,在这一过程中有很多时候沉重的部件只能完全靠手拉上来。那些牧牛钻工毫无怨言地用手拉起三十英尺长的钻杆,就好像上帝写下规定不准使用机械一样。
* *
哈勒尔森来过钻塔三次,邀请汤姆去吃晚饭。前两次汤姆都拒绝了。他不想看到哈勒尔森和霍林太太在桌子底下摸来蹭去。他不喜欢听到那个寡妇模仿上流社会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她在电影杂志上看来的垃圾,而在她的屋外,整个得克萨斯东部都笼罩在大萧条的阴影之下,大萧条在整个二十年代就已经够糟糕的了,当时的农产品价格已经低到不能再低,而自从股市崩溃之后情况越来越糟,经济陷入低迷。最重要的是,哈勒尔森整个晚上都会试着说服他重新加入这个烂摊子:工程、钱、工作和所有的一切,而汤姆不想度过这样一个晚上。
但哈勒尔森来第三次的时候,汤姆无法再拒绝。哈勒尔森很孤独。他身上属于石油商那部分——不是一个骗子,不是一个奸商,不是一个勾引老女人的人——作为石油商的他很孤独。他的油井失败了。他需要安慰。
所以汤姆答应了。
晚餐非常糟糕。在汤姆到达之前霍林太太刚刚哭过。食物做得烂极了。他们的对话就像垂死油井上的废气燃烧器一样口沫飞溅。第二天,汤姆将会取出岩芯。哈勒尔森答应给他一千五百块,然后汤姆就会掉头回家。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彼此。
这是结束的结束。
旋律回旋在空中,感伤而忧郁,非常熟悉却又无法言明。艾伦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终于想了起来。他上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一个刺骨的2月的夜晚,脚踝以下全都踩在冰冷的泥泞中,炮火在天际轰响,这温柔的德国嗓音在微风中飘扬。
他微微一笑——或者说一半微笑一半皱眉——然后举步欲走。驻德国副大使奥德·哈特维尔锐利地看着他的同伴。
“听起来很熟悉?”
艾伦点点头,“我上一次听到这曲子是在1916年2月。”
“当时的环境不那么舒适,我猜。”
“这我得承认。”
这是相当含蓄的说法。1930年4月的西柏林蒂尔加腾区跟那个寒冷的2月夜晚根本无法相比。舞台上的乐队穿着鲜红的外套,坐在人人都能看见他们的地方。不用再躲避看不见的敌人。不用再等着看你能否赶在他们干掉你之前先干掉他们。
哈特维尔继续研究着艾伦的表情,“你第一次来?”
艾伦点点头。
“很奇怪,是吧?人人都这么认为。我们花了四年的时间教育我们的人民去憎恨德国佬,然后等我们真正来到这儿以后,却发现他们很容易相处。跟你说句实话,比起巴黎,我更愿意呆在这儿。”
他们穿过公园的时候聊着网球、板球以及英国的夏季赛跑比赛;哈特维尔也很想知道亚当爵士的消息,亚当爵士和帕梅拉以及盖伊都是他的老朋友。
“盖伊怎么样?还是勇敢的军人吧,我猜?”
艾伦点点头。
就在离开伦敦前往德国之前不久他刚见到盖伊。那是一天吃完晚饭之后,盖伊喝醉了酒——虽然如此,当时的情形仍然留下非常不愉快的印象。盖伊想跟艾伦打牌玩钱。艾伦拒绝了。盖伊对此非常不满。看起来他在美国股市崩溃中赔得很惨,而且他好像对这一问题过分关注。
“听着,盖伊,”艾伦说,“如果你和多萝西经济困难的话,你就应该说出来。你很清楚我和洛蒂还有余钱。”
盖伊愤怒地拒绝了,就好像艾伦是在怜悯他。当艾伦问及他和多萝西的婚姻生活怎么样的时候,盖伊回答说,“想一想的话,不是特别不方便。”那是个让人厌恶的夜晚,艾伦只要一想到再来一个这样的夜晚就不由战栗一下。
他简短地回答了哈特维尔的问题,然后换了个话题。外交官能够明白他的暗示。他说,“听着,蒙塔古,你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闲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艾伦清了清嗓子,“你肯定还记得汤姆·克瑞里吧?那个男孩他——”
“天啊,是的,我记得小汤米。我当时正在惠特科姆庄园,就在维多利亚女王的葬礼之后没多久,春天的时候,零一年,应该是。汤米——他应该不超过十岁——什么,七岁,你说?——他对我的烟斗很着迷,使了个花招把我支到大厅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那小调皮手上拿着我的烟斗,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艾伦微笑起来。那是他们之间的比赛,结果汤姆赢了——或者说,如果他做到了不噎住而把烟喷出来的话就赢了。“对,没错。我想,你知道他在战争中失踪了吧?”
“知道,当然知道。多大的损失啊!尤其对你来说,是吧?虽然我知道你父亲和母亲也非常难过。如果换作你,那他们会痛不欲生的。”
“对……听着,这件事听上去会非常的愚蠢,也很可能就是很愚蠢,但汤姆的尸体从来没有找到,我在想很有可能他没有死,而是被俘了。”
“我明白了。当然,如果他之后一直没有出现的话,那这可能说明了同样的结果,可怜的家伙。”
“对,可我还是想知道。”
“对,这很正常。”
两人停顿了片刻。
“我得说他就像我的兄弟,”艾伦过了片刻后说,“但这根本不能真正地说清我们的关系。他不仅仅是个兄弟。我们称呼彼此为双胞胎,因为我们是同一天出生的,但还不止这样。我们是……”他耸了耸肩。即使是现在,在这么多年之后,他仍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和汤姆的联系之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查出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也无法安心。”
“我明白。”
“谢谢你。”
又有一阵简短的停顿,哈特维尔先让艾伦压抑住他的情感,然后才说,“我想,你去过陆军部了?”
“是的,还有红十字会。我想,在英国那边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所以你想让我看看在这边能有什么发现。当然了,我很乐意……”哈特维尔带着一丝担忧地顿住话头。
“会很困难吗?”
“可能吧,我不知道。我得查查看。我会跟德国人说说,他们最喜欢官僚作风那一套。”
“只是你看上去有一点紧张。”
“是的……”
他们已经进了餐馆,在继续谈下去之前先点了菜。这里是库达姆区,这个国家所面临的困难局势在这儿比在公园里要明显得多。成群的失业者在街角游荡。竞选海报呆在墙上和树上,很多都已经撕碎或是磨损。空气里有着一丝冷淡,一丝敌意。艾伦几乎就觉得汤姆还在那儿,还在德国,被困在他们身边那危险的旋流之中。
哈特维尔谈着选举。国家社会党跟共产党一样,将会赢得众多席位。
“共产党的人数至少还是清楚的,但那些极右分子的举动让我们在大使馆里坐立不安。”
“他们很危险?”
哈特维尔叹口气,“他们并没有掌权,至少目前没有,而且他们的希特勒先生是个滑稽的小人物,真的,就像一出糟糕的歌舞表演……但形势很不妙。你在这儿见不到哪个德国人——一个都没有——会认为德国的东部边境在凡尔赛得到了公正的裁定。你见不到哪个德国人会喜欢在国内有将近五百万人失业的时候还得交付赔款,。你见不到哪个德国人会认为一个处于欧洲心脏部位的大国应该被禁止成立武装部队。事实上,我也不认为自己觉得这很公平,但我并不应该这么说……所以我不知道我能查出多少汤姆·克瑞里在战俘营里的情况。在这个国家里有很多仇恨——有些很集中,有些则盘旋在空气中。关于英国犯人的问题可能会落入有同情心的耳朵里,也可能不会……那儿,看那儿。”
艾伦看过去。两个穿着褐色衬衫带着红黑色袖章的年轻人正沿着餐馆窗外的人行道走着。他们说着话抽着烟。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中年女子正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手上的购物袋。她黑头发,黑皮肤,可能是犹太人。哈特维尔的脸色十分凝重,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那两个年轻人身上。
他担心得没错。
等那两人走到那女子身边时,她已经把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年轻人故意撞了一下那女子的胳膊,将她手上的袋子撞落。另一个人用脚尖将那些袋子踢进下水道。艾伦怒不可遏地跳起来,但哈勒尔森的手紧紧拽住他,制止了他的进一步举动。那两人将那女子推到路边,然后就走了。艾伦觉得,但不能确认,其中一人走时还对她吐了口口水。
第五部分 这一年是1929年第68节 那不是血,而是石油
那些牧牛工拉着辘轱时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打算下半辈子的每一天都这样干上一整天。他们的节奏也催眠了汤姆。就像他们一样,他不紧不慢地往上提着钻杆,每九十英尺一节地堆放在钻塔里,一节一节地数着钻杆,就好像生活只由钻杆构成。
哈勒尔森在下面四处徘徊着,孤独而且不快。那天一早他就是这样了,嘴里说着,“那儿有什么气味吗,伙计们?你们闻着什么气味了吗?我敢肯定我们刚才已经挖到了什么。”
但没有一丝气味,没有一点兴奋,没有一滴石油,只有钻杆平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