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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之子-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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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生,没有该死的兰料。”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42节 汤姆把石油全都卖了

    汤姆把石油全都卖了。    
    不是一桶一块钱——他也从没指望过——而是一桶八毛三,除去所有的运输费用。他把油罐也都卖了,因为再也用不着它们了。他还清了贷款。他在埃利斯岛上告诉那些移民官他是来钻探石油的,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时他们都在嘲笑他:他和他的四十八块。现在他们不会再笑了。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汤姆会离开怀俄明,名下大概有一万一千美元的资产。    
    可在他离开之前,他得去跟一个人去道别。他在一家面包店楼上的两室公寓里找到了她。当时刚到下午一点钟,她仍穿着晨衣正在吃早饭——两个鸡蛋。因为他近来的业务,汤姆已经有七个多星期没有和她相处过了。    
    “嘿,丽贝卡。我只是想过来跟你说我要走了。”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又叉起一勺鸡蛋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地说,“早上好。”    
    “对不起。早上好。下午好。随便哪个。”    
    “你要走了?”    
    “嗯嗯。”    
    “去哪儿?走多久?”    
    虽然丽贝卡在美国呆的时间比汤姆要长得多,但她的口音几乎一点没变,而汤姆的口音和词汇每天都在向周围那些石油商靠近。如今遇到他的人都会猜测他是从新英格兰某个地方过来的,当听说他是在这么短时间之前从英国过来的时候都极其惊讶。    
    “走啦走啦。现在我挣了一些钱。足够去钻探石油了。”汤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话,最后一句有点不太符合实际。“嗯,几乎足够了,我想。但足够起步了。”    
    丽贝卡好奇地凝视着他。汤姆仍然站在那儿,帽子拿在手上,行李放在门边。    
    “你是要进来还是要出去?”    
    “呃?要出去,我想。”    
    “你连咖啡都不想喝一杯吗?”    
    汤姆迟疑着。在她的房间里他觉得很不舒服。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巨大的旧式黄铜恐龙——而且他很清楚它的用途以及使用的频率。这一场景让他浑身不舒服。在镇上的时候,他逐渐开始喜欢和依赖丽贝卡的陪伴和交流,但只要条件容许,他都会在公共场合跟她见面:饭馆或是酒吧。但这次该来点改变了。他把帽子扔到床上,脱掉外套,然后坐下。    
    丽贝卡站起身找了个干净杯子,给他倒了点咖啡,加了一些奶油和两三勺糖。在相当早以前,她就透过他的防备看出了他监狱生涯中的一些重要经历。    
    “你曾经很缺少食物,”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你当时肯定非常饥饿。”    
    “对。”    
    “快要饿死了?”    
    “对,快要饿死了。”    
    “红十字会没有寄东西?”    
    “没有。”    
    “我问这些事有没有让你心烦?”    
    “没有。我不喜欢谈起这件事,但它并不让我心烦。为什么要呢?已经过去了。”    
    “嗯,”丽贝卡哼了哼,当她不喜欢汤姆的回答时总是会这样哼,“不过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所以救了你一命?”    
    “不是,不完全是。我决定逃走,免得饿死。他们抓住了我,杀了我朋友。他们也可以杀了我,不过没杀。监狱的指挥官改让我去农场帮忙。那儿有吃的。我了活下来。”    
    “我明白了……”丽贝卡凝视着他,然后把手放到汤姆的胳膊上,他的胳膊环在盘子外面,像是在保护它不受攻击。“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不会偷走它的。”    
    汤姆愤怒地反抗了一会儿。如果他想把胳膊环在盘子外面,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胳膊上的肌肉凸显出来。她坚持用手拉着他的胳膊,她皮肤上的温暖透过了他的羊毛夹克衫。他的意志进行了短暂的顽抗,然后他屈服了。他把胳膊移开。现在没有东西保护他的盘子了。他的前臂涌上一股血,就好像他让它保持了五年的紧张状态。他喘着气,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感觉。    
    丽贝卡继续看着他,然后说,“你很勇敢。”    
    “什么意思?勇敢?这算得了什么。拜托,我只是把胳膊拿开。谁他妈会在乎我把我那该死的胳膊放在哪儿?”    
    丽贝卡没有答话,但从那以后她对他的饮食习惯变得高度敏感。她甚至连问都没问过就开始往他的咖啡里加牛奶和糖,一开始味道浓得他无法接受——或者说,浓得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但这很适合他。他开始吃更多的甜食,更多的奶制品,更多他在监狱中想得要命的食物。    
    他们喝着咖啡,又吃了几片从楼下面包店买来的热面包。    
    “不错,”汤姆说,嘴里塞满了东西。“可以吗?”他又给自己倒了一些咖啡。    
    “请自便。冰箱里还有奶油。”    
    她并没有很仔细地系好晨衣,她那长长的黑发松散地绑在肩后,在她脸部轮廓较为明显的地方周围形成一种光圈。她身上带着刚刚醒来的女人的气息。汤姆被她强烈地吸引住。在她穿着妓女装的时候——低胸的衬衣,太浓的化妆,露出太多大腿的裙子——他既被她吸引又觉得很烦燥,但最终总是这种烦燥占了上风。汤姆没有跟她上过床,这在他跟女人的关系史上创造了某种记录。    
    “我会想你的,”她终于说,“可能我并不该想你,但我还是会想你的。”    
    “哦,谢谢。这真是极大的恭维。”    
    “我很高兴你不再走私威士忌。不知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在这一行长干。”    
    “嗯嗯,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在你那一行干这么久呢,卢易小姐?”他用她那种沙哑而带中欧口音的方式说着她的名字。    
    她的脸红了,“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该招来这种待遇。”她说,“我想你最好喝完咖啡就离开。也许你只是想让我一点都不要想你。”    
    “对不起。说这话真是太愚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汤姆冒起一阵怒气。她总是这样,丽贝卡,从来都不肯低头。    
    “好吧,那我就是这个意思。这是个肮脏的职业,你自己也知道。我觉得你没有低下到要干这行,而且我也很不喜欢看到你干这行。”    
    “我知道你的想法。而且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汤姆抓过他的帽子和行李,“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以前总是这样,以后也总是会这样。”    
    他把薄薄的木门重重地摔上,走了。    
    他满心怒火地沿着主路走向车站。该死的,这个女人让他恼火。如果她不是某个廉价石油小镇上的廉价妓女,如果她不陪随便哪个兜里有几个钱的年轻工人上床,她可以……汤姆不知道她可以怎样,但他知道她让他心烦。    
    他走到车站。火车四十三分钟后出发。他买了张票,然后走向一个小摊儿看看那儿有什么卖的。他看了一眼表。四十一分钟。不过,她对他的甜食爱好了解得很正确。汤姆现在总在兜里装一包糖果什么的,就像一个被宠坏的七岁小孩。他买了一些花生糖,慢慢嚼着……三十七分钟。    
    突然之间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走出车站,跑回丽贝卡的公寓。他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她在家的时候从来不锁门。    
    她仍然在屋里,仍然是一个人,看着一本谋杀侦探小说,喝着最后一点咖啡。她的客人冲进来的时候,她吃惊地抬起头。    
    “很多人在进来之前都喜欢敲门。”她说。    
    “跟我走。别呆在这儿了。马上收拾东西搬出去。半个小时后有一趟火车。明天我们就能到西海岸了。”    
    “跟你走?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离开这一切——”汤姆的手对着屋子挥了一圈,着重指出了那张床——“然后跟我走。”    
    “你是要请我跟你住在一起?就像丈夫和妻子?”    
    汤姆被这个问题问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如果他们一起离开会是个好主意。“我不知道。不像丈夫和妻子。不像任何事。就是离开。”    
    丽贝卡有一张非常善于表达情绪的嘴巴,现在它正颤动着某种情绪:有趣,喜爱,可能还有一丝嘲弄。她那深邃的双眼像往常一样无法看透。    
    “这真是个计划精密的提议。”    
    “这不是提议,这是……听着,该死的,你是走还是不走?火车很快就要开走了。”    
    “对,而且我相信明天同样的地方还会有一辆火车。”    
    “我不是明天走。我现在就走。你不想走,很好。我只是来问问你。”    
    他转身想走,但丽贝卡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他可以从她的呼吸中闻到咖啡的香气,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暖,还可以看到她胸部曲线上的柔软肌肤。    
    “亲爱的托马斯,”她说,“不用道歉。你真是太可爱了。你是个好人,虽然你自己并不总能意识到这点。”她面对着他,握住他的肩膀。就像往常一样,她深邃的双眼在他脸上搜寻着某个问题的答案。她向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住他。这是一个长长的、热情的吻,使他对她的全部欲望都急切地想要钻出全身每一个细胞。    
    “谢谢你回来找我。上帝保佑你。祝你好运。”    
    这也就是他对她的最后印象。站在门边,赤着双脚,穿着晨衣,散发着睡眠和咖啡的香气,唇上仍然温暖地印着他们的亲吻。


第四部分 休战日33天后第43节 第二天情况则变糟了

    出现麻烦的第一丝迹象是一剂让一半人都躺倒的“巴士拉之腹”。厕所里臭气熏天,爬满苍蝇。艾伦拉了四次,肠子都快被拉出来了。他们还发现钻探队里的两名俄国人拿着枪威胁波斯厨子,很显然是指责他在进行阴谋破坏。只有乔治·雷诺兹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开始负责用山顶融化的雪水冲洗厕所,并保证钻井工作尽快保持进度。    
    因为雪水被引向了厕所,所以营地里的饮用水就得用厨房准备的水,那些水应该先被煮沸,但可能并没有。它应该远离任何食物或是从设拉子市场上买来的水,但它可能又没有。    
    **    
    咚咚咚还是嗡嗡嗡?    
    没有竞争。撞击的钻井方式比现代旋转方式要慢得多,也更笨重。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手头上的钱使他们没有任何选择余地。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所用的设备越是原始,修理起来就越是容易。    
    那些说英语的石油工人们很早之前就将他们那巨大的钻头取名为“哈伯德大妈”,而那些波兰队员则把它称作“该死的哈伯德大妈”,“哈伯德斯基母狗”或就是简单的“妈木修”。不管它叫什么名字,钻头已经被装上一个由巨大凸轮带动的滑轮系统,然后砸下。然后再提起,再砸下。再提起,再砸下。过了片刻之后,洞口底部的碎土减少了冲力,“哈伯德大妈”就会被提出洞口放到一边,而一个捞砂工具则会被放进去。捞砂工具将碎土清理出来,等到洞里被清理得相当干净之后,“哈伯德大妈”会再次起用。    
    进度很慢,但还算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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