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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迈尔有些惊讶,但随即笑笑,道,“只是一次意外,她掉在我的马车上。”
“哦?”弗里茨扬眉,“你的马车?在哪里?柏林?”
“不是,在梅斯。”
“法国?你是法国人?”
“不是,只是有亲戚在那里。”
弗里茨不感兴趣地挥手,道,“她怎么会在梅斯?那里又没大学。”
“我也觉得奇怪。”也许这就是天意。不过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她怎么掉你车上了?从天而降?”弗里茨只是随口说了句笑,没想到却见迈尔点了点头。
“是啊,当时她的服饰很奇怪,倒真像是从天而降。”
弗里茨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用嘲讽的语气,道,“仙女下凡吗?”
迈尔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弗里茨性格孤僻,难得和迈尔还能聊上几句,也许是因为他温和谦逊。这一点倒是和儿时的玩伴有点像,只不过他没有那人的城府和心计。
两人说了一会儿,突然平静被打破,远处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弗里茨看到来人,脸色一变,手撑着地面,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弗里茨半句屁话没有,过去朝着对方的肚子就是一拳。鲁道夫刚从战线上下来,浴血奋战,满身是伤,哪里还有精力和他火拼?
倒退了几步,捂住伤口闷哼,弗里茨不解气,挥着拳头还想揍他,却被迈尔拦住。
“在军营,你收敛一点。”
鲁道夫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站起来,冷冷地扫过弗里茨,眼中除了鄙视再无其他。他转头看向迈尔,道,“她怎么样?”
微微被他牵连受伤,已让弗里茨大为光火,现在这人还要在他面前高贵冷艳地装逼,心里的新仇旧恨同时爆发。他推开迈尔,怒冠冲天地道,“你还有脸问,如果不是去找你,她会离开医疗站去找死么?”
这是事实,鲁道夫找不出反驳的词,刚撤回战壕,就听见这个噩耗。他几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如果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会一辈子不安。
怕他们再度吵起来,迈尔侧身挡在两人当中,对鲁道夫道,“医生在进行手术,情况不太妙。”
“伤在哪里?”
“心脏附近。”
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钝器猛锤了下,丝丝缕缕的痛意蔓延全身,几乎夺走他的呼吸,不由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她那么傻!”
“她确实傻,傻到无药可救,所以才会选择你这个白痴。”
弗里茨还想说什么,这时门打开了,一个医护人员走出来,三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拥上前,异口同声道,“怎么样?”
他还没来不及回答,就被弗里茨一把拎了起来。只听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妈的吊什么胃口,快说!”
那医护人员被吓了一大跳,一脸恐惧,抖抖索索地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见状,迈尔和鲁道夫一边一个架住他,将他拉开。
迈尔语气严厉地道,“冷静下来,你这样暴躁只是拖延时间!”
“你说,快说!”弗里茨勉强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催促道。
“手术还算顺利,军医已经取出弹片,不过她失血过多,所以我们需要血……”
不等他说完,弗里茨就抢先道,“我是O型,用我的。”
“阴性阳性?”
“阳性。”
“不行,”他摇了摇头,对着另外两个人问,“你们谁是AB型阴性?”
“我!”鲁道夫突然想起了去年两人第一次在柏林HSK医院相遇时的情景,忙道,“我,我是O型阴性。”
那人看了眼鲁道夫,脸上露出为难,“你自己也满身是伤。”
“没关系,我撑得住。”
听他这么说,医护兵也不坚持,毕竟这是稀有血型,能够找到已是难得的好运了。
见鲁道夫踏入,弗里茨也想乘机跟进去,却被人拦在外面。
“请你在外面等。”
“Verdammt!”弗里茨握拳砸在门板上,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军医查看了下鲁道夫的伤势,见他没伤在要害,旧伤也不碍事,这才给两人接上针管。
他坐在床边,将她的手合在掌心里,紧紧握住。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中难掩震怒,对苏联人的,也是对她的。她怎么会那么傻,不问清楚状况,就自己冲到苏联的炮口下?他已经反复承诺她,会珍惜自己的生命,会努力活下去,会娶她,可是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真的能够守住承诺?
他一直希望,她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就像奥尔嘉和库特。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她不能像奥尔嘉那样全力以赴地支持他?
然而,心中所有的抑闷和怨愤,在看到她苍白的面容之后,全部都化作了不舍。浓浓的不舍,夹杂着深深的感动,渗满了整颗心。一个女人为自己执着至此,什么都可以不要,连命也豁出去,他还能抱怨什么?活着这一辈子,他发誓只爱她一个,也只要她一个,一生一世,执手到老。
他的血、他的力量、他的生气,通过针管慢慢地流入她的体内,从今往后,她再不是孤单一人,因为她的血管中流动着他的血。战争,还有两年就结束了,到那时他们就能在一起了,没人可以再分开她们。来日方长,以后还有很多补偿她的机会。
当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直到不久之后,才恍然:原来,明天过后,未必就一定会有以后。
动了手术,她变得更虚弱。这里设施和现代医院没得比,再加上是在战线上,一切从简。军医在动手术时,只是给她打了一针吗啡,暂时止痛。好几次,她都被活生生地痛醒,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鲁道夫,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却意识不到这个人其实就在自己的眼前。
看她这样憔悴无助,他心里难受异常,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可偏偏他的懊悔、他的悲痛、他的恐慌、他的愧疚都于事无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满头冷汗,孤零零地与死神奋战。闭起眼睛,忆起几天前她还调皮地对着他眨眼,握着他的手索要一生一世的承诺,可现在……
她气恼他,为什么明知道帝国的结局,还要这么执迷不悟的愚忠。可他也同样埋怨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他身为帝国战士也有身不由己的职责要去履行。傻瓜,傻瓜,他们俩究竟谁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
没有运输机,微微只能得到最基本的治疗,伤口感染引起炎症,高烧连续不退,透支着体力。
浑浑噩噩地做着梦,白光闪烁,过往的片段不停闪过脑际,眨眼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简妮时代。青葱岁月,年少无忌,多少张狂在其中。
人们都说,快要死了的时候,就会回顾自己一生。她林微微两世为人,是不是这一世的人生路也快走到了尽头?
会回到现代吗?还是就这样走失在时光洪流中?脑中闪过很多人的影子,却最终停留在鲁道夫身上。
记得,有一次被鬼畜医生追杀,好不容易从他手中逃脱。她在冰天雪地里拼命地奔跑,直到筋疲力尽。后来还是被少爷救了回来,他紧紧地抱她在怀中,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给她力量、给她勇气。她至今还记得他曾说过的那一句,人生如此美丽,不要轻言放弃。
那时,他们的爱情没有责任的捆绑,没有战火的威胁,更没有国仇家恨的束缚……简单而纯真。只是这种美好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了。
她叹息,她彷徨,她迷惘,被困在迷宫里走不出来。她已经很努力地去爱一个人,甚至已经没再去想弗雷德、甚至下定决心和他共同奋战、甚至豁出去连命也不要了,可是,她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心心念念想要救他,结果反而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意识,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万丈深渊前,任何一阵微风都能将她推下无底深洞。
耳边偶然也传来说话的声音,和隆隆的轰鸣声,可是她无法睁眼,更不能动弹,全身沉重得就像是陷在了泥潭中一般。
在外漂泊太辛苦,她想回家了,可是谁才能带她回去?
不知沉寂了多久,终于又有了动静,隐隐约约中,有人在给她喂水,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心口火烧火燎的痛,让她不由呻。吟,听见动静,那人飞快地转过身。
“怎么样?”他似乎在问她,声音中充满了欣喜。
她想摇头,却没半点力气,耳边传来叫唤,和慌忙的脚步声。
“医生,她醒来了,快……”
冰冷的仪器贴在她的胸口,药瓶里的液体顺着导管一点一滴地渗入血液,她的意识离得很远,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人。
一阵杂乱过后,四周终于又恢复了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只有那个人还陪在她身边。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动作轻盈而充满了温柔,即便什么话也没说,她也能感受到这温柔下的情深意重。
是谁?是谁在这里守着她?是鲁道夫、是迈尔、还是弗里茨?她眯起眼睛,想把他看清楚,可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双湛蓝如海般的眼眸。
鲁道夫?
那人动作一顿,叹了口气,带着一些责备、一丝无奈,幽幽地在那里道,“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他?”
这个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她的眼泪一下汹涌而出。虽然身体机能在衰退,可是泪腺却是那么发达了,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脸颊。
温润的嘴唇贴上她的眼角,允吸着她的泪、她的虚弱、她的悲伤,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音量虽然不高,却带着一诺千金的坚定。
“微微,我不会再让你吃苦,我承诺你。”
是梦吧,一定是梦。
弗雷德……是不是你已经带我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三卷的最后一章,从下一章开始就是第四卷:1944…1945政海风波。】
下集预告:弗雷德和戈培尔的PK。
43年9月,他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在前往救援的途中,她遭到了敌军的轰炸,胸部严重受创。供给线路被空袭破坏,运输机无法降落,只能高高地扔下物资。
弗雷德再神通广大,却也无法干预战线上司令部的安排,一天看不到她的影子,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弗雷德深吸几口,捻息烟头,暗自在心底下了个决定,他要去明斯克接她。但他身为帝国的警督,除非上头委派特殊任务,不然职责权限也只在德国境内,最多也就是占领国。
他处事向来细致入微,心思想法自然也比别人多,再怎么迫不及待,也要等计划万无一失后才行动。
在皮椅上坐下,他扭开台灯,重新点亮一根香烟,在纸上写下明斯克几个字。
苏联……明斯克。
他叼着烟,一手撑着额角,眯着眼睛在遐想。心中反复思索,除了加入警察师上战场,还有什么方式能让一个盖世太保,名正言顺地被调派去苏联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呢?
……
214、第二百零三章不择手段
43年9月,他终于有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