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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你最好能够认清现实,这里是集中营,不是隔都。不是可以给你们盖世太保为所欲为的地方。”我提醒他,毫不留情地揭开他强硬的伪装。
这一句话如愿地击中他的弱点,虽然他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一角已经塌陷,因为他的眼神变了。
说句实话,他如何能从我手上救走简妮,我很是拭目以待。集中营,这个地方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可以把事情弄复杂了。
如果他敢乱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将情况如实反应到柏林,狠狠地参他一本。虽然,他的官衔比我高,但总有人能够治得了他。
我还真期盼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他没有。从我眼前带走简妮后不到一个下午,又原封不动地将她送了回来。除了替她包扎了伤口,什么也没有做。
是了,这就是弗雷德。他一肚子的坏水,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够忍,然后背地里给你意想不到的一击,也是致命的一击!
我们相互了解,所以,棋逢对手,谁也占不到先机。
弗雷德不甘愿地离开,但,他很快又来了。这一次出现,他没有上次的冲动,很平静,脸上甚至带着笑容,一脸胸有成竹。我看着他,暗忖,果然是笑面虎,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方法对付我。
于是,给自己倒了杯烈酒后,我坐在沙发上,听他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德国要建造通往德波边界的铁路和公路,我想你已经听说了吧。”
我一愣,点头,在心里揣摩他说这话的含义。
“两个工程,三条线路,其中利益一半给你。”他说。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他掌管隔都,和我们集中营一样,也成了众多老板收买的对象。他在波兰,首领想要霸占整个东欧,这个国家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根据地。所以,弗雷德的好处只多不少。
简妮是他的心头肉,百分之五十,怎么够呢?
于是,我晃了晃酒杯,毫不犹豫地道,“百分之一百。”
他沉默了。利益和爱情,他会怎么做?我很期待。看着他做思想挣扎,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愉快。
“百分之七十。”他沉默了会道。
我伸出手指向他摇了摇,道,“百分之一百。少一个百分点都不干。”
“不要得寸进尺。”他警告。
“得寸进尺的人是你。”我不甘示弱地讽刺回去,“想要得到就要付出,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当这个救世主!”
这话说得露骨,我如愿地看到他迅速沉下去的脸。哼,明明是和我一样贪婪的人,装什么深情情圣?
他没有答应,百分之百的利益要拱手送人,再爱又如何?在金钱、权利、利益、官衔面前,感情什么的统统要滚蛋让路!
弗雷德走后,我脸色愉悦,将简妮叫了过来。突然兴起,我给她讲了歌德的浮士德。一个出卖灵魂给魔鬼,却最终得到天使救赎的人……可惜,现实不是小说,一旦认定了方向,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一步错,步步错。反正得不到救赎,何必再去在良心和人性中挣扎不休,徒增烦恼呢?
我就是喜欢折腾简妮,看她在恐惧中挣扎不休。
一个星期之后,弗雷德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那端,他只说了一句。
你要的条件,我答应你。
而我的条件是那百分之百的利益!
挂了电话后,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的妥协,叫人惊愕。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竟然选择爱情,爱自己和爱别人,他选择了后者,这太叫人震慑了。
整整一下午,我都魂不守舍地在想这个问题。爱情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豁出去不顾一切?还有就是,简妮这么普通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再度将矛头转向了简妮。仔细地观察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眼里,我倒要看看她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
可是,真让人失望,除了玩玩小猫,做做小动作,还有偶然和我们纳粹作作对,基本一无是处嘛。
这样一个女人能引起弗雷德的兴趣?!
戈培尔要拍一部关于犹太人的宣传片,取景地点在我们集中营,选定萨克森豪森是因为离首都近。老实说,我兴致缺缺,因为没什么好处。
但,不管我乐不乐意,拍摄还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我必须在一边监督着。那一天,他们在拍摄屠宰活牛的场景时,简妮来了。在看到血腥的那一幕,她脸色苍白。
人生最大趣事是什么?就是捉弄她!哈哈。所以当我看见她苦着脸将牛肉吐在地上,忍不住笑了。
她越是害怕,我越是开怀,忍不住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与她十指交缠,感受她内心的颤抖,这令我感到满足。
不想那么快回去,于是我将她拉到了动物园。牵着她的手散步,感觉像牵着我家后院的黑背,不过牵她的感觉要比牵狗绳强,我突然发现,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感觉。要一辈子都能这样有人相陪,其实也不错。当时,我还没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对。
直到——
我的同事看见了我们,说笑,“弗里茨,你对这个女犯不错嘛。不用穿囚衣、不用做苦力、现在连动物园都带着来了。”
虽然只是戏言,却让我惊心。他们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唯有那一句,你对她是不同的,留在了耳际。
我害怕再接下去会有人说,弗里茨,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于是,在他们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前,我飞快地溜走了。
是心虚,还是心慌,我无暇顾及,只觉得一颗心乱如麻。
倏忽之间,我想弹钢琴,我也确实那么做了。没人能够想到14岁之前的我,曾梦想当一名钢琴师。
没有钱,但我有天赋,我用实力证明了,农民的儿子不一定就只能当农民。
梦之安魂曲,是最震慑我灵魂的一首曲子。曾重复演奏了不知多少遍,十几年之后,每一个音符仍旧深刻在我的脑海中。
随着琴声的起伏,过往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父亲如何用鞭子抽我们、我们如何在暴力下恐惧的恸哭……一切的一切又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也许是我弹奏的速度太快了,手掌中的那道疤痕又在隐隐作痛。在曲终前,我陡得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发怔。
十五岁,我认识一个自称墨菲斯托的人,他是冲锋队的人,也把我弄进了这个党派组织。然后,在啤酒馆的一次刺杀事件中,我救了他的命,徒手握住了捅向他的刀。
他死里逃生,而我也跟着他一起飞黄腾达起来,但代价是毁了这一双可以弹钢琴的手。呵,魔鬼么,看中的总是你最宝贵的东西,然后让你和他交易。
这纵横狰狞的刀疤,让我自己看的都厌恶,于是我带起了黑手套。不管春夏秋冬,我都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脱下,让他们看到我赤条条的过去。
我要让大家看见的是我的现在,一个令人敬畏的帝国上尉!
在这条路上我会一直走下去,我已经卖掉了最尊贵的东西,不在乎再多一两样叫做人性、良心的东西。可是,在这条不归路上我却碰到了简妮。她的出现挡住了我的去路,迷住了我的方向,让我迟疑,我……
我对她是不一样的,我不得不承认,否则,我如何为她破戒再度弹奏钢琴?第一次将我的伤口,展露在别人面前,而这个人就是简妮!
一怒之下,我将钢琴砸了,然后一步步走向她。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像一双魔鬼的黑色羽翼,将她包围了。
吻她,是因为心底还有善的一面在期待被救赎;掐她,是因为恶魔在向我招手,让我死心塌地地臣服。
善和恶,白与黑,在那一刻相互交战,从来没有那么激烈的思想斗争过。留她,还是杀她;做人,还是成魔,我无从取舍。仿佛有一把刀生生地批劈进了我的身体,将我的灵魂劈成两半。
差一点,她就断气了,但关键时候,看见她痛苦的脸,我的心一软,还是松了手。
我狠不下心么?
自从那一天后,我对简妮的感觉变了,这让我更加暴躁。
坐在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我一根根地抽着烟,心不在焉地听着属下报告集中营的近况。这些犹太猪真是不自量力,被关在牢笼里,还在妄想得到自由。
“不要打草惊蛇,抓住核心人物,然后一网打尽。”
然后,他们带来了苏珊娜。
这个民族果然厉害,连一个女人都能策谋出逃跑计划。当她知道计划被我们识破时,她歇斯底里地笑了,吼道,你们这些纳粹走狗,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话不禁又让我想起简妮,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没有立即用枪打爆苏珊娜的脑袋,而是将她关了一下午。每个人都有弱点,要逼供,不是非得用暴力。我有的是时间和她磨。
让我烦恼的不是犹太人逃跑事件,而是简妮!最近总是想到她,一颗心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这让我郁闷无比,可是改变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找不到答案,这令我惶恐。
为了改变一下心情,感受一下自由,我一个人去了酒吧。
看着台上的歌舞,我一杯杯地喝,灯光缭乱,让人晕眩。因为喝了太多年的酒,我已经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了,望出去的视线有些模糊,可大脑依旧清晰。
远远地,看见有一个女人向我走来,棕发棕眼,纤细的身影……是简妮?我心中一凌,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是一个陌生的人。
她可比简妮美多了,身材也惹火,凹凸有致,不像她那干瘦的,摸上去一点肉感都没有,压上去搁得骨头发疼。
见我不说话,那女人自动地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她向我喷了一口烟,伏在我耳边呢喃,口吻满是挑逗。
“你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她说。
“英俊的男人?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无心的魔鬼。”我半真半假地回答她,拉下她攀在我脖子上的胳膊。
“魔鬼?哈哈,女人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她笑了起来,缠着我请她喝酒。
酒,最多的就是酒。我告诉她尽管点最贵的酒,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钱。
她笑得更欢畅,看我的眼神有一抹怜悯,道,“原来同是天下可怜人。”
我不喜欢被人同情,可是,这一次却没动怒。
她要投怀送抱,自然没有推开的道理,抱得美人去宾馆开房。发泄了一晚,也痛快了一晚。只是,快乐如昙花一现。醒来后,依旧一无所有。
那个女人第二天清晨问我,“你有妻子了?”
“没有,”我推开她,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叫了一个晚上的简妮。”
我正在戴手套的动作一滞,她见我脸色迅速冷下去,识相地退开了。
回到营地里,我看见了简妮,心中一跳。这是种什么感觉?无法形容。
早餐的时候,她笨手笨脚地弄翻了我的咖啡,本就心情不爽,又被滚烫的咖啡烫到,我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暴躁的心情。
可是,简妮在惊恐万分地看了我一眼后,晕倒了。她的脸色不好,浑身发烫,似乎生病了。真是个笨蛋。
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