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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耳光
云居雁记得很清楚,她得到这支箫是在兴瑞元年的三月,她外祖父的寿辰。后花园中,那人打开盒子给了她这支箫。她看到盒子里确实是一大一小两支。
当下,她迫切地想知道那人是谁,但遥远的记忆无法帮她辨认他的身份,唯一能确定的,他不是皇帝,因为年纪不符。
拿起竹箫,云居雁再次端详着。如果把箫横过来看,箫身雕的就不是兰花,而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凤凰是皇家才能用的图案,所以她此前从没做此联想。
云凌菲在一旁静静站着,见堂姐面色凝重,轻声安慰:“大姐,二表哥说,因为竹箫是风雅之物,在玉屏县令的坚持下,箫身并未刻上‘贡’字,而知道此箫来历的人也极少。”
云居雁明白陆航的言下之意,郑重地说:“此物虽毁不得,但今日之后,我绝不会让它出现在人前,亦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此事。”言罢,她细细收起了竹箫,感激地说:“你回去之后,替我多谢你二表哥的提点。”
闻言,云凌菲挽起云居雁的胳膊,笑道:“二表哥说,他可不是白白助你的。”
“哦?”云居雁侧目。无论是昨日匆匆一见的他,还是她记忆中的他,陆航都不是会对别人提非分要求的人。“他想要什么回报?”她有些好奇。
云凌菲嘻嘻一笑,半真半假地说:“二表哥虽未言明,但我知道,他最想的就是与大姐合奏一曲。只可惜……”她悄悄看了云居雁一眼,惋惜地说:“可惜,如今的我们已经不比小时候了,很多事都不能做了。”
“你这小丫头,原来是来这与我耍心机的。”云居雁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大姐。”云凌菲抓住她的手,感慨道:“我只是觉得,小时候的我们多好啊,不用避忌这,避忌那,二姐也不会处处拿你与她比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事,我有分寸。”
“那就好。”云凌菲点点头,“母亲说,大伯母这些日子忙着祖父的寿宴,自是脱不开身。如果大姐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去寻她。”
“说到这,四妹,我正有一事相求。”
“哦?”云凌菲看着她,收了笑容。
云居雁正色说:“我想出门一趟。”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但婚事的关键还在沈家的态度。虽然十分冒险,但她依然想见沈君昊。
对她的要求,云凌菲一脸难色,说道:“若是在平日,我邀你出去,大伯母未必不答应,可如今,即便是母亲也不会同意我出门,大伯母更不会同意大姐离府。”
云居雁知道云凌菲说的是事实,可是她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之前她不是没想过送信或者递口信,可万一被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她就更加前途渺渺了。
云凌菲见她一脸失望,小声建议:“不如我让磊弟出门一趟,如果大姐有什么话,他又恰巧遇到……”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云居雁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是她不任性云磊,而是云磊毕竟年幼,再加上他是三房的长子,她不想家里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
云凌菲见她不愿意,也不再勉强,说了几句闲话就离开了,临走时替陆航要了一份曲谱,说是谢礼。云居雁心中明白,陆家岂会缺少曲谱,陆航那么做,无非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欠了他人情。
当天下午,玉锁从芷槐院打听来消息,云居雁的父母午饭过后就去了泰清居,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离开泰清居之后,云平昭直接出府了,而许氏回了芷槐院,匆匆遣了一个仆役出去办事,自己则去了书房。
云居雁当下就急了,命玉瑶去泰清居,借口询问青杏的情况,暗暗探询。不过半盏茶功夫,玉瑶便回来说,如意就在泰清居前等着她,说是老太爷让她转告云居雁,她不止是许氏的女儿,更是他云家的嫡长女。
这话根本是在明示,许氏去泰清居闹过了。云居雁心中焦急,匆匆去了芷槐院。书房内,许氏在桌前奋笔疾书,只有鞠萍一人在旁伺候着。
“母亲。”云居雁上前,看到许氏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许氏抬头,见是女儿,放下笔,擦了擦眼角。鞠萍识趣地退了下去。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云居雁一边问,一边朝书桌看去。满页的文字,她来不及看清内容,就被许氏盖住了。
许氏对着女儿摇摇头,拉着她至一旁坐下,问道:“你父亲不是让你在自己房里呆着吗?”
云居雁细细端祥着母亲,紧紧握住她的手。莫名的,她的心中一阵酸楚,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囡囡,你这是怎么了?”许氏急忙拿出手帕,怜惜地替她擦着泪水。
云居雁再次握住了母亲的手,哽咽地低唤一声,跪在地上,直言道:“母亲,您就让我嫁给沈公子吧!”
“你!”许氏一脸惊讶,惊讶过后是愤怒,愤怒之后又是无奈与心疼。“你知道我们去过泰清居,所以去见你祖父了?”
云居雁哭着点点头。
许氏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背对着女儿,语气强硬地说:“别的事情,我没有一件不依你的,但这桩婚事,我和你父亲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母亲,这桩婚事可是曾祖父定下的。”
“不管是谁定下的,哪怕你祖父给我扣个不孝的罪名,哪怕他……”
“母亲,沈君昊并不是那么差的……”
“沈君昊?”许氏转头瞪着女儿,满脸失望,“你果然私下见过他!”她脸色泛白,微微颤抖着跌坐在椅子上。
“母亲!”云居雁急着上前扶她,却被一把甩开了。
“你知道他对你父亲怎么说的吗?他说,你,你,你……”许氏一连三个“你”,终是没有把话说完。
此刻,云居雁猛然想起自己与沈君昊在后院见面的事。怀着破釜沉舟之心,她跪在许氏面前,低声说:“女儿确实私下见过他。”
“啪!”许氏一巴掌打在了云居雁脸上。
第30章 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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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许氏对云居雁别说是打,就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此刻她的一巴掌,与其说是打在女儿脸上,不如说是打在自己心上。看着女儿白皙的脸颊慢慢浮现红印,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淌。
云居雁也没料到许氏居然打了自己。泪眼迷离中,她看到母亲伤心欲绝。这是她从没见过的。即便是前世,母亲生病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她都没见过这样的表情。
许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的,看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右脸又红又肿,别过脸去,压着声音说:“今日你父亲去见世子,正巧遇到……”她硬生生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虽然是她宠坏了女儿,但沈君昊说的那番话为免太过分了,她怎能对女儿重复那样的话?想着丈夫说,他见到沈君昊时,他正与歌姬调笑,她的表情更加坚决,强硬地下令:“总之,你的婚事由我和你父亲做主。这几日你就在房里好好抄写《女戒》。”
“母亲!”
云居雁还想说什么,许氏已打开了房门,对着外面吩咐:“鞠萍,送大姑娘回房,告诉她屋里的人,小心伺候着,若再有什么事,等老太爷的寿辰过了,我一并与她们算账。”言罢径自走出了书房,示意丫鬟们把女儿送走。
云居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当她回过神的时候,玉瑶正用冷毛巾给她敷脸,习嬷嬷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屋子里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从没见过母亲这么生气,即便当年她一意孤行,坚决要嫁许弘文时也没有。
我错了吗?
她问着自己,紧咬下唇,默默流泪。
从重生那一刻开始,她决意保护家人,避免上一世的悲剧重演,可是让母亲伤心欲绝就是她保护家人的方式吗?
上一世她执意要嫁许弘文,这一世,只是对象换成了沈君昊。上一世,许弘文至少是主动想娶她,而这一世的沈君昊……
云居雁接过玉瑶手中的毛巾,捂住了眼睛。微凉的湿毛巾缓解了眼睛的不适,她深吸几句气,说道:“我去小厨房,你们不用跟着。”
即便主子下令不必陪着,习嬷嬷与玉瑶哪里放心得下。两人守在小厨房门口,看着云居雁一下又一下揉着面团。
“嬷嬷,姑娘她……”玉瑶满脸担忧。
习嬷嬷摇摇头,并不言语。沈君昊来到永州不过三天,便已街知巷闻,偏偏郡王府世子对儿子的行为根本不闻不问。如果她是夫人,也舍不得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更何况眼下还有一个想当侯爷夫人想疯了的二姑娘。
云居雁对四周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全心全意揉着面团,仿佛一旦她的手停下,她便再也支撑不住。
她一直认为,沈君昊就是躺在病床上陪伴了她五年的人,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可显然她错了。现在的他并不需要她,她的一厢情愿只换来了亲人的伤心。
重生虽然是老天给了她再一次的机会,但很多事情她依然无能为力。落梅阁事件,她早有预见,最终还是发生了。如此简单的事她都无法阻止,将来她又怎么能扭转沈家的命运,保住云家的百年基业?
她一遍遍问着自己,一下下揉捏着面团,眼泪一滴滴落在了面团上,很快消失无痕。
迷茫中,她仿佛又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沈君昊,他总是那么平静而耐心地听她诉说着每一件心事,听她不断忏悔前世的种种错误。她一次又一次告诉他,如果能重活一遍,她一定能做正确的选择。如今,她有了改写人生的机会,却发现一切并非她想得那么容易,甚至她正在把事情推向更坏的结局。
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她问着自己,却想不出答案。
门外,玉锁轻手轻脚靠近习嬷嬷与玉瑶,朝门内望了一眼,悄声说:“娘,夫人派人守住了院门……”
“是玉锁吗?进来说话。”云居雁一边吩咐,一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是不是母亲那边有事?”她问。稍早之前,她看到许氏书桌上的应该是一封书信。
玉锁走入小厨房,见屋内没有其他人,答道:“回姑娘,芷槐院的小丫鬟告诉奴婢,表少爷来了,这会儿已经去书房见夫人了。”
云居雁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前世,她做得最错的便是相信了许弘文。许弘文才是她人生最大的毒瘤。
玉锁见云居雁没有回应,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如果不是夫人已经命人守住了院门,姑娘或许可以求表少爷说说情……”
“不得胡说!”习嬷嬷喝止了女儿,对着云居雁说:“姑娘,这些日子家里人多,天气又一天一天热了,不如您就在屋子里写写字,绣绣花,等老太爷的寿辰到了,您去磕个头,事情就过去了。”
“是啊,姑娘,夫人这么疼您,您就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玉瑶附和,不着痕迹地拿开了桌子上的面团。
经过这一通的发泄,云居雁已慢慢冷静。眼下的情形已与前世不同,而前世的她活得太过糊涂,有许多内情都不得而知。她再躲在这里悲春伤秋,只会让关心她的人担心,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