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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上人在这一群中,似是并非佼佼者,他站得稍后,前面一排是五人,峨眉老禅师、玉山观音、岭上大师和武夷樵子,这些人王宛华都认识,惟独站在当中的一个俗家人王宛华却从未见过。
这俗家人看起来似乎不是武林中人,一身员外装,五络长须,飘拂胸前,脸如满月,精神灼灼。
俗家人趋前两步,抱拳为礼道:“在下紫云庄主陈平,特率众友人欢迎王姑娘到庙内一叙。”
王宛华一听,知道燕山上人已把自己的真正实情告诉了他,不然江湖上只知淫魔而不知有王某的,同时陈平称她为“王姑娘”,就等于尊敬她是处女,她心里透着一丝儿喜悦,但是她立刻觉得不对这是一个阴谋。
她冷冷一笑道:“陈庄主,久违大名,想不到也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伪君子。”
陈平在江湖上是有名的正义之士,王宛华早已闻名,尤其是陈平一开口的一番话,就显得有一付凛然之气,然而王宛华一肚子的复仇火焰,早使得她恍如未觉。陈平听王宛华的话,先是一怔,然后才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乃含笑道:“在下有要事相告,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放在此庙外谈论,诸多不便,而且亦非待客之礼,在下等决无算计姑娘之心,请姑娘不必多疑。”
王宛华被燕山上人偷袭一掌,险些送掉性命,如今两腿尚行动不便,但以陈平在江湖上的盛誉,所说当非虚语,可是仍无法使王宛华压抑得住内心一股复仇怒火。
王宛华仍然冷漠地道:“陈庄主你别称我姑娘,还是叫我淫魔听起来舒服,阁下也是江湖知名之士,当知道冤有头债有主,难道这一掌之仇,就凭阁下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得了?”
她回头向燕山上人娇声喝道:“燕山老贼!出来领死。”
陈平微微变色道:“请姑娘容在下一言,燕山上人和诸位老友,都是由我小老儿陈平远道邀请而来,准备八月十五月赴神龙行云龙虎山之会,姑娘这段过节,可否在八月十五旧之后,另行约期一叙呢?”
王宛华怒道:“择日不如当日,我追他已经一天两夜一了,陈庄主请勿再多言,不然休怪我淫魔对你无礼。”
燕山上人从武夷樵子之后走了出来,稽首会什道:“姑娘,请赐招。”
王宛华冷笑连连道:“你叫我姑娘,你以为我就会饶你?”
燕山上人施礼道:“老衲并未存侥幸不死之心,但老衲自从知道姑娘身世及造成江湖误会之情后,对姑娘深为敬佩,老衲不慎失手伤了姑娘,深为后悔,老衲愿领受姑娘一掌。”
王宛华亦感微微一怔道:“你敢不还手?”
燕山上人合什皱眉,朗诵一声佛号。
众人大惊,连刘翠莲亦暗感惊奇惋惜。
以王宛华的“化腐吹灰掌”,在场的人全知道,燕山上人竟准备不还手,如此说来,燕山上人是宁愿死在王宛华手下,来化解这一场冤仇了!
王宛华虽为淫魔,一向性情偏激,嫉恶如仇,但亦犹豫着迟迟未能下手。
“阿弥陀佛!善哉!”峨眉老样师为峨眉派人有名的长老之一,他朗喧一声佛号,缓缓趋前,站在燕山上人之前,合什施礼道:“冤仇宜解不宜结,姑娘是否亦有化解之意?”
王宛华杏目一睁道:“没有!我只是想如何逼着他在还手之下受死!”
峨眉老禅师长眉一掀道:“姑娘,老衲有几句话,不知当讲?”
王宛华冷冷地道:“老禅师请讲。”
峨眉老禅师两眼神光一闪即敛道:“以老衲之见,如果不是燕山上人一掌,江湖上对姑娘的误会,以及姑娘令人同情的身世,恐怕终不会见谅于江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姑娘能从此处着想,天大的仇恨亦就可以化戾气为祥和了,不知姑娘以为然否?”
王宛华道:“如果我一掌死了,就是不死,现在我成了这样子,武林的谅解,对我又有何用?”
紫云庄主抢口道:“文天样自愿受死,以全忠义之名,姑娘仅不过双腿受伤,而换得武林的敬佩,又有什么不值得呢?”
王宛华一听,眼睛一冷,她素듀就听不得这些忠义正直之事,她自己与郑海龙推诚相爱,有什么不好,但人们却不惜用最残酷的方法破坏她,所以她认为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忠义正直,全是欺人之谈。
于是她勃然大怒道:“我本来就是淫魔,原非忠义之士,我杀人几十年了,再多杀你们这十几个老儿,又有什么分别!”
陈平冷冷一笑道,“姑娘难道要与小老儿等为敌?”
王宛华也冷冷笑道:“我淫魔几十年来,哪一次不是遭人围攻。不然燕山老儿去偷袭得手?我早知你们虽然自称为一代宗师,武林前辈,哼!其实还不都是以众欺寡之辈!”
陈平微微变色道:“如果我等是以众欺寡之辈,又何必徒费唇舌,与姑娘说这么久的废话?”
王宛华与陈平二人争论之间,须眉皆白的峨眉老禅师始终沉吟不语,至此他忽然毅然道:“老衲愿替姑娘医治腿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王宛华也不由一怔。翠莲知道师父是从不受人恩惠的,她自己中毒走火入魔昏死之后,还在房中布下巨毒使进入房中的处子,因为中毒而不得不救她,她认为这样就不欠别人什么,双方都没有什么恩惠可言。
可是刘翠莲今天看到师父,仅仅为峨眉老禅师一句话竟如此动容,而且满脸尽是真诚感激之色,她觉得一向冷酷的师父,今天更美了,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
但是,刘翠莲她哪里会知道,峨眉老样师这一句话,确是有了不起的牺牲和干系。
紫云庄主一脸悲戚之色的,急忙向峨眉老禅师一躬到地道:“老禅师虽然慈悲为怀,但八月中秋,即将到来,难道老禅师不以武林安危为念?”
峨眉老禅师含笑不语,一股凛然慈和之气。
立即又有僧道尼俗四人走近前来,向峨眉老禅师深深一礼,那个头戴羽巾,三绺黑髯的道士道:“王姑娘的腿伤就让贫道等设法医治如何?”
刘翠莲感到很奇怪,医治腿伤有什么了不起,为什么这么多人来阻止,她想师父一定会对这些人痛恨不已。
峨眉老样师微笑道:“诸位善意,老衲心领,但老衲一言既出,岂能失信于王姑娘!”
王宛华突然道:“多谢老禅师纵有舍生教人之心,但我王宛华从不受人恩惠,就此告辞,莲儿,背我走。”
说罢,她轻轻的单手向地上一撑,一个身子飘飘而起,伏在翠莲背上,就催促翠莲赶快下山。
翠莲正在想:“医治腿伤,师义为何言重到‘舍生’二字,难道还会死人不成?”
只听峨眉老禅师突如古庙钟声似的,朗喝一声道:“站住,如姑娘不肯,老衲就要强留了。”
王宛华声音显得有些儿颤抖地道:“老样师为何苦苦相逼?”
峨眉老禅师道:“老衲岂是轻寡信之徒,一言既出,如果不与姑娘医治,江湖上岂不笑老衲是以一句戏言,将姑娘骗走,老衲岂能背此不义之名?”
王宛华道:“但是我王宛华又岂是受惠之人?”
峨眉老样道:“老衲和燕山上人同是佛门弟子,他把你击伤,老衲替你医治,这算不得恩惠。”
王宛华嗫嚅不能答,似有允意,翠莲听师父久未说话,她亦不待师父的示下,就背着师父向将军店走去。
第三十八章 佛渡有缘人
王宛华一双腿,一方面中了燕山上人的“猝毒阴芒掌”,一方面是走火入魔,这毒和魔全让她逼在一个穴道中,她这双脚除了峨眉老禅师的“一阳指”遍点全身穴道,将其炼化,否则再也无法复原。
然而峨嵋排师利用修炼多年的神功将其魔毒炼化必将大伤真元,少则非三五年苦修方能复原,稍有不慎,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紫云山庄陈平道:“大师何必执意如此,早有传言她与“神龙行云”有所窜连,大师不惜牺牲本身为其治伤,很可能会被神龙行云乘虚攻击,我们所作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不如乘早让其离去。”
接着陈平又面对王宛华道:“希望你快快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以众欺寡了。”
王宛华冷哼一声道:“只有我自己叫我自己走,你们这样我偏不走,谁不怕死谁就先出手好了呀!”
站在左侧的武陵樵子,趁王宛华未曾注意他之际,陡然身形飞起,以外门中最高武林,一势“开山掌”猛劈而下,真是名副其实的有裂石碑之能,只见劲势均力敌如泰山压顶,当头罩下。
王宛华看都不看,反手就是一掌拍出。
这一掌无声无息,毫不惊人,但是翠莲知道,师父这一出手就是绝招:“化腐吹灰掌”。
就在这一掌发出之际,武夷樵子凶猛的来势,顿时变成无声无息,只听武夷樵子闷哼一声,一个庞大的身子,硬生生被弹了回去,落在原地,一件套在外面的灰色大褂,变成蝴蝶般的小块,随风飘逝。
众人脸色陡变,不敢擅自妄动。
王宛华因为无法与人过招,所以一出手就是毒招。
但是。峨嵋老禅师却知道王宛华已经手下留情,不然武夷樵子早和前面和尚一样的命运。
老样师觉得王宛华亦是性情中人,她几十年的苦,已经吃得够了,他长叹一声,肃容道:“佛渡有缘人,老衲之意已决,请大家不要执意拦阻!”
陈平急急忙忙向峨嵋老禅师施礼道:“老样师,神龙行云的毒计!我们不能不察。”
“不会的,老衲知道。”
峨嵋老禅师似乎不愿再多说话,只说这两句话,就迈步在前,翠莲赶快紧随于后,走入庙内,顺着大殿外,走进左厢一间小室中。
峨眉老禅师把门关上,这房中四壁萧条,除了一张竹榻之外,就是四个蒲团,一张矮桌。
老禅师命翠莲将王宛华放在蒲团上,点上一根线香,插在矮桌上的炉中,他告诉翠莲道:“你瞧着线香,点完了就叫我。”
翠莲答应以后,老禅师就坐在王宛华对面的蒲团上,向门上望一望,只听门外有极轻微的足步声,他对王宛华道:“姑娘,如果等下有人硬闯,你尽管发掌好了。”
王宛华真象一个小姑娘似的,显得一派天真,含羞地点点头。
这是师父从来没有过的娇态,翠莲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亦暗暗高兴。
老禅师又道:“你全身放松,不论有何痛苦异状,姑娘绝不可运气抵御。”
老禅师嘱咐毕,即闭目垂眉,入定用功。
翠莲见师父闭目不语,只见她玉容色变,片刻间时而忧戚,时而凄凉,时而愤恨,时而委靡万端,几乎是不断的在反复变换,显得她心中极不安静。
当然以翠莲的年龄,她不会理解到,王宛华心中正在天人交战,而渐渐在人性康复舒展之际。
翠莲看看师父,又回头看看线香,已经燃了大半。
她默默地又等了许久,一看线香只余最后的一缕青烟,她转呼道:“老禅师,完了!”
峨眉老样师忽地跃起,左掌抚胸,右手伸出食指,缓缓地向王宛华头顶“百汇穴”上点去,王宛华身不由主的微微一跳,只觉得一股热气从顶门直透下来。
老禅师一指点过,立即缩回,只见他身子未动,第二指已点向她百汇穴后一寸五分处的“后顶穴”,接着“颈间”、“脑户”、“藏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