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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可知小可……”
“据主人说,你是另一艘船救起的,你身上的两个百宝囊都未丢失,囊中藏了你的路
引,载明你是广信府人氏,是广信名族的子弟,路引上并载明你是到太湖访友的,却在大江
中出现,且身受重伤,所以不敢报官,托老朽带至熊大官人处,其他琐事老朽便一无所知
了。”
“小可的百宝囊呢?”“在你的枕畔。目下你的手还不能动弹,不必……”
“请告诉我,囊中可有一本菩提真经?”
船老大取过两个青囊,打开细看,说道:“没有,只有一些药瓶,一枚古怪的八寸有翼
铜锥,七只八寸长的三棱针,一些金银。听说,原本有八只三棱针的,但只剩下七只了。”
“糟了!菩提真经丢了,我如何向湖广唐家交代?”他绝望地想。
南昌府熊大官人,是他的妻子萧明瑾的舅父,姓熊名良字世耀。在府城中,他是名门大
族,拥有不少日产和店铺,但是很少能看到他在江湖上露面。他在鄱阳湖滨建了一座隐秘别
墅,被称为虚幻庐主。在武林中,虚幻庐主熊世辉的大名,足以和八怪七魔三奇妖相提并
论,但他很少和武林朋友往来,与世无争。他有一具古琴,琴艺之精,号称守内一绝。说可
以降龙伏虎,以音杀人。
“老丈,目下是三月的那一天?”他问,想从日期中找出九幽堡主地所在。
“老天,目下已是七月十三了。”船老大答。
他在太湖被擒是五月初,在九幽堡被释放是六月初,想不到从中剑落水至目下为止,已
过了将近两个月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我会记得那些地方的,让三
弟替我报仇。夺妻之恨,那畜生!一剑伤残之耻,那耳有珠砂痣的贱女人!”
他以为是那位少女向他袭击,因为他听到姑娘喝了一声“着”。除了她还有谁?蒙面人
在前面根本没动手,伤在身后便是证明。
八月初,葛府的仆人纷纷外出,仆仆风尘,去找三公子葛春风的下落。
一封书信同百宝囊,送到了湖广宝庆府唐家。唐华的父亲唐景隆,带着次子后坚,奔向
广信府。
唐华的弟弟唐坚,是八怪中的醉佛忘我禅师的弟子。醉佛在南岳铁佛寺,唐坚从八岁起
便从师学艺,岁尾方回家省亲,受艺十二年,二十岁艺成返乡,与父母团聚,春正月一过,
便挂剑邀游天下,一游四年音讯全无。
唐华和妻子谭淑真出外身找乃弟的消息,手足情深,千里奔波,找到了铁佛寺,从醉佛
处带回菩提真经秘诀,岂知下山之隙,被人掳到九幽堡,终至夫妻魂散九幽魔域。他的弟弟
唐坚,却在他离家半月后倦游归来。
由于唐华出身于武林世家,唐家的暗器三棱针名震江湖,剑术出自家传,可与武当的八
卦剑法并驾齐驱,在湘西,唐家影响潜势力极大,湖广的武林之中,唐家势力举足轻重尽人
皆知。
武林风波大起,九幽魔城的消息第一次传出江湖。
葛春帆因双亲已经逝世十八年,原有兄弟三人,他自己居长,年纪二十望三。二弟春
虹,但在四岁时被人从府城拐走,生死不明,如果仍在人间,该是二十二岁的青年人了。三
弟春风,今年二十岁,自幼随隐居西鄱湖的鄱阳渔隐公冶申学艺,每年岁尾回家省亲一月,
目下已单人独剑到江湖历练去了。鄱阳渔隐公治申,与葛家是世交,他的行踪令人莫测,除
葛家外,极少与人往来,要找他的下落,确是困难。
这里且表表浙江的括苍山。
括苍山,在台州府城西面四十里,也叫苍岭,真隐山,天鼻山等等。这座山不但在唐朝
大大的有名,甚至在汉朝便已为世人所知了。
苍山面对永安、缓旁有一条路,左至仙居乐,过丛山峻岭抵处州府。右面到府城,只有
三十里左右。
山北临溪一面,修建了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道院,叫作“天知院”,在玄门弟子中,以
“天知”命名的宫、观,曾未有。
这座道院真不象话,窝囊透顶,茅草为顶,垒木为墙,板为案,扎枝为几。院分两进,
前一进占地有两丈见方,只供了一位神仙,纶巾鹤氅,袍带广阔,五官端正,方面大耳。神
仙上写着王方平的号、名、佛,天知道王大仙本人是不是这付德行?
后一进和前进大小宽窄差不多,住了三个人,一个是照管门户的香火道人,另一个是终
日睡大觉的干瘦老道,还有一个壮得象头猛狮的小伙子。
三个人照管着这座天知院,终年不见有香客上门,也幸没有香客,多一个人只会将这座
天知院挤破。
院中一年四季,不论昼夜冷冷清清罕见人影。香火道人白天开门,夜间关门,关门不是
防贼,是防窜来两条蛇影响安眠。之外,不见他人的面。
至于那位不会念经只会睡大觉的院主,附近的村民,似乎不知有他这么一个人,总之,
村人对他极为陌生。
唯一不同的是猛狮般的小伙子,院门一开,他便将附近的落叶扫得干干净净,接着是上
山打柴,或者下山到府城买油盐柴米,他的勤快极得村人的好感。
小伙子人生得俊,有近八尺的身材,剑眉入鬓,大眼睛清澈明亮黑多白少,鼻直口方,
上唇留着一丛只可算是乳毛的胡子。古铜色而透红的脸膛,和他身上的虬结肌肉相同。平时
他极少穿上衣,露出一身虎人的结实骨架和肌肉,两百斤的一担柴,他两根指头便可丢入院
后的柴堆。
小伙子壮得象头猛狮,为人极为随和,见了村人笑嘻嘻,大叔老伯叫得挺亲热,但见了
大嫂子小姑娘,他就会局促脸红。
附近村落中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喜欢这位小伙子,但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他
是天知院长大的人,不但能说本地方言,更可说一口漂亮的中原官话。久而久之,提起主石
山的天知院,人们便会提起小伙子春虹,反而不知道院主和香火道人。
春虹不受地方官吏管辖。他是方外人,但极少见他穿道袍,除非有道官前来查勘院务他
才披上道袍亮亮像。
这天,他从府城挑回一担粮食,放入米缸便向后院跑,推开中屋的木门低声叫道:“师
父,醒醒行不?”
听口气,相当顽皮,不像是叫师父,倒象叫朋友。屋门窄小,但空气倒是充足。小小的
房间,却有两个天窗,室中明亮,木床上,衾被简单而净洁,床上盘坐着院主老道人,赤眉
雪白,皱纹刻划岁月的遗痕。
他嘴皮略动,瘦削的颊巴跟着牵扯,但眼皮并未张开,先呼出一口气,才有气无力地
道:“孩子,天掉下来了么?别慌好不?括苍山比咱们的天知院高得太多,压不垮咱们的,
放心啦!”
“师父,你老知道谁来了?”
第 二 章 初闯江湖
“呵呵!”老道笑了,睁开了龙眼,又道:“我老人家睡了整整半月,昏天黑地,管他
是谁来了?”
“穷酸来了。”小家伙大声喊。
“算了,他还能找得到我这儿?少大惊小怪。说说看,他到了何地?”
“东面古杉岗的五通庙。虹儿在府城盯住了他,他在古杉岗五通庙旁落了脚。”
“这家伙真把师父瞧扁了,要找我怎能去五通庙找?不象话。你去,替师父将他赶跑。”
“什么?师父,你让虹儿去赶?”
“不叫你去还叫师父去不成?”
“虹儿怎接得下八怪的穷酸?师父,别叫虹儿丢你老人家的脸面好不?”
“笑话!睡道人亲自调教十八年的弟子,会接不下八怪中的穷酸?你少给我说些气话。”
“但……但穷酸与师父齐名,同列八怪,虹儿怎能赶跑他?”
“瞧你这副窝囊劲,真丢人!去,接不下再领他来,先给他几下子见面礼,千万别叫他
占了便宜。”
葛春虹诡秘地一笑,道:“师父,先说好,可让虹儿用狂涛八掌?”
“不行!狂涛八掌只准用来保命,不是生死关头,决不许使用。”
“那……虹儿不去也就算了,那穷酸司徒修为已臻化境,……”
“去!去去!你就会捣鬼,明知穷酸比你高不了多少,你要用绝学露两手,去!何不用
离合魔手?”
“好呀!虹儿这就去。”声落,人巳经出院去了。
这位睡道人,正是八怪中一僧一道的睡道人。所谓八怪,是武林中八个功力奇高的怪人。
一僧一道,二女四男,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怪脾气,彼此之间有些是朋友,有些是仇人,
行径怪异,令人难测,有时含笑杀人,有时又为侠义不惜抛头洒热血。
这些人中,睡道人以睡出名,其实并非如此,他的睡是行功苦练。白天不易见他活动,
论到内力修为,睡道人首屈一指,深不可测。但他极少在江湖走动,也极少和人动手,整天
懒洋洋的,要死不活半条命,如不是早年认识他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睡道人。
八怪的成名,是在三十余年前,那时他已修为臻至化境了。由于他好睡,武林朋友将他列入
八怪之一,其实他那时的造诣,足以荣居其余七怪之上,以一比三却足以余裕。
睡道人,姓名早隐,武林朋友只叫睡道人不知名。
醉儒忘我禅师,俗家姓氏不详。
姹女司马碧瑶,她年纪最小,成名最晚。
阴婆尉迟琼,是个古怪阴沉的老太婆。
穷酸司徒威,一个不修边幅的落魄进士。
潜翁司空平,最讨厌不速之客打扰他的清净。
狂儒皇甫成,一个愤世嫉俗的狂士。
通客独孤余,孤独得不近人情的怪老头。
八个怪物早年都是江湖的风云人物,目下仍是武林的顶尖高手,只是他们都各行其事,
不为名利所左右,不受任何人所收买驱策,谁招惹他们,谁准要倒楣。
他们都是怪物,但他们不至于毫无人性。从他们的绰号看来,都是些逃避现实愤世嫉俗
的人。但从实质上和他们的行径看来,却又是些玩世不恭,入世行道的奇士。至于他们是正
是邪,是善是恶,还未盖棺难以论定,只好凭江湖中受恩受怨的人去自己寻求解答了。
古杉岗,距天知院东面八九里路,是到府城必经之地,那是永安溪河谷旁的一个山脚小
岗,上面生长有十数株百年的古杉树,岗下便是古楼村,人口也不太多。
村旁近岗另一面,建了一座五通庙,祀奉着五个邪神。本来,这五个邪神叫做五通神,
在江南极为村夫愚妇所崇拜,称为五圣,据说是狐精马妖等玩艺所附托,所以称为邪神。
这座五通庙建造的历史并不久,只有二十余年,但香火之鼎盛,比任何寺、庙、祠都兴
旺百倍。
神庙,该有道士,但这座庙没有道士,只有法师。本来,道士都可称法师,但这个庙的
法师是属于巫师一类玩艺,决不是玄门修真之士。
附近有了这种庙,难怪睡道人的天知院没有信徒上门。
午后不久,五通庙十分热闹,附近几座村落的男女大多赶来,说是府城江大员外前来还
愿,城里的绅士光临这个小山村, 难怪哄动远近。
这儿距府城不足二十里,并非穷乡僻壤,来赶热闹的人真不少,城里的乞丐也赶往这儿。
大殿中香烟缭绕,铜钹唢呐之声震耳,十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