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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挺有趣的。”
韦小宝胸腹间气血翻涌,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又是鲜血,又是清水,大口吐了出来,心道:“老婊子不信我的话,还是下了毒手。”
太后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打死你的,你如死了,谁去天桥找那卖冰糖葫芦的呢?只不过让你带点儿伤,干起事来就不怎么伶俐了。”韦小宝道:“多谢太后恩典。”慢慢站起,身子一晃坐倒,又呕了几口血水。太后哈哈一笑,转身没入了花丛。
韦小宝挣扎着站起,慢慢绕到屋后窗边,伏在窗槛上喘了一会子气,这才爬进窗去。
小郡主沐剑屏低声问道:“桂大哥,是你吗?”韦小宝正没好气,骂道:“去你妈的,不是我。”方怡接口道:“小郡主好好问你,你为什么骂人?”韦小宝刚爬到窗口,说道:“我……”一口气接不上来,砰的一声,摔进窗来,躺在地下,再也站不起身。
方怡与沐剑屏齐声“唉哟”,惊问:“怎……怎么啦?你受了伤?”
韦小宝这一交摔得着实不轻,但听得两女的语气中大有关切之意,心情登时大好,哈哈一笑,喘了几口气,又想:“老婊子这几掌,也不知是不是‘化骨绵掌’,说不定她练得不到家,老子穿着宝贝背心,骨头又硬,她化来化去,化老子不掉……”说道:“好妹子和好老婆都受了伤,我如不也伤上一些,那叫什么有福共亨,有难同当呢?”沐剑屏道:“桂大哥,你伤在哪里?痛不痛?”韦小宝道:“好妹子有良心,问我痛不痛。痛本来是很痛的,可是给你问了一声,忽然就不痛了。你说奇不奇怪?”沐剑屏笑道:“你又来骗人了。”
韦小宝手扶桌子,气喘吁吁的站起,心想:“我这条老命现下还在,全靠瑞副总管够交情,肯撑腰,只要老婊子一知瑞副总管已死,韦小宝的老命再也挨不过半个时辰。”从药箱里拿出那只三角形青底白点的药瓶。海老公药箱中药粉、药丸甚多,他却只认得这一瓶“化尸粉”。将瑞栋的尸体从床底下拉出来,取回塞在他怀中的金票和珍玩。
沐剑屏道:“你一直没回来,这死人躺在我们床底下,可把我们两个吓死了。”韦小宝道:“把你们两个都吓死了,这死人岂不是多了两个羞花闭月的女伴?”方怡道:“呸,小郡主,别跟他多说。”
韦小宝道:“我变个戏法,你们要不要看?”方怡道:“不看。”韦小宝道:“不看的就闭上了眼睛。”方怡当即闭上眼睛。
沐剑屏跟着也闭上了眼,但随即又睁开了。
韦小宝从药箱中取出一支小银匙,拔开药瓶木塞,用小银匙取了少数“化尸粉”,倒在瑞栋尸体的伤口之中,过不多时,伤口中便冒出烟雾,跟着发出一股强烈臭味,再过一会,伤口中流出许多黄水,伤口越烂越大。沐剑屏“咦”的一声。
方怡好奇心起,睁开眼睛,一见到这情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也闭不拢了。
尸体遇到黄水,便即腐烂,黄水越多,尸体烂得越快。韦小宝见她二人都有惊骇之色,说道:“你们哪一个不听我话,我将这宝粉洒一点在你们脸上,立刻就烂成这般样子。”沐剑屏道:“你……你别吓人。”方怡怒目瞪了他一眼,惊恐之意,却是难以自掩。韦小宝笑嘻嘻的走上一步,拿着药瓶向她晃了两下,收入怀中。
不多时瑞栋的尸便烂成了两截。韦小宝提起椅子,用椅脚将两截尸身都推在黄水之中,过不了大半个时辰,尽数化为黄水。他吁了一口长气,心想:“老婊子就是差一百万兵到五台山去,也捉不到瑞栋了。”他到水缸中去舀水冲地,洗去尸首中流出来的黄水,没冲得几瓢水,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困倦已极,就此睡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但觉胸口一阵烦恶,作了一阵呕,却呕不出什么。只听得沐剑屏关心的声音问道:“桂大哥,好些了吗?”韦小宝坐起身来,才知自己在方沐二人脚边和衣睡了半夜,眼见天色不早,忙跳下床来,说道:“我赶着见皇帝去,你们躺着别动。”想从窗中爬出去,但腰背痛得厉害,只得开门出去,反锁了门。
韦小宝到上书房候不了半个时辰,康熙退朝下来,笑道:“小桂子,听说你昨晚杀了个刺客。”韦小宝请了个安,说道:“皇上圣体安康。”康熙笑道:“你运气好,跟刺客交上了手,我可连刺客的影儿也没见着。你杀的那人武功怎样?你用什么招数杀的?”
韦小宝并没跟刺客动手过招,皇帝武功不弱,可不能随口乱说,灵机一动,想起那日在杨柳胡同白家风际中和白寒枫动手过招的情景,便道:“黑暗之中,我只跟他瞎缠烂打,忽然间他左腿向右横扫,右臂向左横掠……”一面说,一面手脚同时比划。
康熙拍手道:“对极,对极!正是这一招!”韦小宝一怔,问道:“皇上,你知道这一招?”康熙笑道:“你知道这一招叫做什么?”韦小宝早知叫做“横扫千军”,却道:“奴才不知。”
康熙笑道:“我教你个乖,这叫做‘横扫千军’!”韦小宝甚是惊讶,道:“这名字倒好听!”他惊的不是这一招的名称,而是康熙竟然也知道了。
康熙道:“他使这一招打你,你又怎么应付?”韦小宝道:“一时之间,我心慌意乱,眼看对付不了,忽然间想起你跟我比武之时,使过一记极妙的招数,将我摔得从你头顶飞了过去,好像你说过的,是武当派的武功‘仙鹤梳翎’。”康熙大喜,叫道:“你用我的武功破他这招‘横扫千军’?”韦小宝道:“正是。我学的武功,本来不十分高明,幸好咱俩比武打架,打得多了,你使的手法我也记得了一大半。我记得你又这么一打,这么一拗……”康熙喜道:“对,对,这是‘紫云手’与‘折梅手’。”
韦小宝心想:“我拍他马屁,可须拍个十足十!”说道:“我便学你的样,忙去抓他的手,抓是抓住了,就只力气不够,抓得部位又不大对头,给他左手用力一抖,就挣脱了。”
康熙道:“可惜,可惜。我教你,应当抓住这里‘会宗’与‘外关’两穴之间,他就无论如何挣不脱。”说着伸手抓住韦小宝的手腕穴道。韦小宝使劲挣了几下,果然无法挣脱,道:“你早教了我,那也就没有后来的凶险了。”康熙放开了他手,笑问:“后来怎样?”
韦小宝道:“他一挣脱,身子一转,已转在我的背后,双掌击我背心……”康熙叫道:“高山流水!”韦小宝道:“这一招叫做‘高山流水’么?当时我可给他吓得落花流水了,无可奈何之中,只好又用上你的招数。”
康熙笑道:“没出息!怎地跟人打架,不用师父教的功夫,老是用我的招数?”韦小宝道:“师父教的招数,练起来倒也头头是道,一跟人真的拚命,哪知道全不管用,反是你的那些招数,突然之间打从心底里冒了上来。皇上,那时候他手掌边缘已打上我背心,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又怎能去细想用什么招数!我身子借势向前一扑,从右边转了过去。”康熙道:“很好!那是‘回风步’!”韦小宝道:“是吗?我躲过了他这一招,乘势拔出匕首,反手一剑,大叫一声:‘小桂子,投不投降?’”
康熙哈哈大笑,问道:“怎么叫起小桂子来?”
韦小宝道:“奴才危急之中不知怎地,竟把你的招数学了个十足。这反手一剑,本来是你反手一掌,打在我背心,大叫:‘小桂子,投不投降?’我想也不想的使了出来,嘴里却也这么大叫。他哼了一声,没来得及叫‘投降’,就已死了。”康熙笑道:“妙极,妙极!我这反手一掌,叫作‘孤云出岫’,没想到你化作剑法,一击成功。”康熙练了武功之后,只与韦小宝假打,总不及真的跟敌人性命相拚那么过瘾,此刻听到韦小宝手刃敌人,所用招数全是从自己这里学去的,自是兴高采烈,心想若是自己出手,定比韦小宝更精采十倍,说道:“这些刺客胆子不小,武功却也稀松平常。”韦小宝道:“皇上,刺客的武功倒也不怎么差劲。咱们宫里的侍卫,就有好几个伤在他们手里。总算小桂子命大,曾侍候皇上练了这么久武功,偷得了你的三招两式。否则的话,皇上,你今儿可得下道圣旨,抚恤殉职忠臣小太监小桂子纹银一千两。”
康熙笑道:“一千两哪里够?至少是一万两。”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康熙道:“小桂子,你可知这些刺客是什么人?”韦小宝道:“我就是不知道。皇上明白他们的武功家数,多半早料到了。”康熙道:“本来还不能拿得稳,你刚才这一比划,又多了一层证明。”双手一拍,吩咐在上书房侍候的太监:“传索额图、多隆二人进来。”
那两人本在书房外等候,一听皇帝传呼,便进来磕头。多隆是满洲正白旗的军官,进关之时曾立下不少战功,武功也甚了得,但一直受鳌拜排挤,在官场中很不得意,最近鳌拜倒了下来,才给康熙提升为御前侍卫总管,掌管乾清门、中和殿、太和殿各处宿卫。领内侍卫大臣共有六人,正黄、正白、镶黄三旗每旗两人,其中真正有实权的,只有掌管宫中宿卫的御前侍卫正副总管。多隆新任要职,宫里突然出现刺客,已一晚没睡,心下惴惴,不知皇帝与皇太后是否会怪罪。
康熙见他双眼都是红丝,问道:“擒到的刺客都审明了没有?”多隆道:“回皇上:擒到的活口叛贼共有三人,奴才分别审问,起初他们抵死不说,后来熬刑不过,这才招认,果然……果然是平西王……平西王吴三桂的手下。”康熙点点头,“嗯”了一声。多隆又道:“叛贼遗下的兵器,上面刻着有‘平西王府’的字样。格毙了的叛贼所穿内衣,也都有平西王的标记。昨晚入宫来侵扰的叛贼,证据确凿,乃是吴三桂的手下。就算不是吴三桂所派,他……他也脱不了干系。”
康熙问索额图:“你也查过了?”索额图道:“叛贼的兵器,内衣,奴才都查核过了,多总管所录的叛贼口供,确是如此招认。”康熙道:“那些兵器、内衣,拿来给我瞧瞧。”
多隆应道:“是。”他知道皇帝年纪虽小,却十分精明,这件事又干系重大,早就将诸种证物包妥,命手下亲信侍卫捧着在上书房外等候,当下出去拿了进来,解开包袱,放在案上,立即退了几步。满清以百战而得天下,开国诸帝均通武功,原是不避兵刃,但在书房之中,臣子在皇帝面前露出兵刃,毕竟是颇为忌讳之事。多隆小心谨慎,先行退开。康熙走过去拿起刀剑审视,见一把单刀的柄上刻着“大明山海关总兵府”的字样,微微一笑,道:“欲盖弥彰,固然不对,但弄巧成拙,故意弄鬼做得过了火,却也引人生疑。”
向索额图道:“吴三桂如果派人来宫中行刺犯上,自然是深谋远虑,筹划周详,什么刀剑不能用,干么要携带刻了字的兵器?怎会想不到这些刀剑会失落宫中?”索额图道:“是,是,圣上明见,奴才拜服之至。”
康熙转头问韦小宝:“小桂子,你所杀的那名叛贼,使了什么招数?”韦小宝道:“他使了一招‘横扫千军’,又使一招‘高山流水’。”康熙问多隆:“那是什么功夫?”
多隆虽是满洲贵臣,于各家各派武功倒也所知甚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