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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甚么连吴三桂也要感激我?啊,是了,吴三桂定是没孙子,要我帮他生一个。是不是能生孙子,那可拿不准啊。”说道:“驸马爷,这件事是没把握的。王爷跟你谢在前头,要是办不成,岂不是对不起人?”吴应熊道:“不打紧,不打紧。韦大人只要尽了力,我父子一样承情,就是公主,也是感激不尽。”韦小宝笑道:“你要我卖力,那是一定的。”随即正色道:“不论成与不成,我一定守口如瓶,王爷与额驸倒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吴应熊道:“这个自然,谁还敢泄漏了风声?总得请韦大人鼎力,越快办成越好。”
韦小宝微笑道:“也不争在这一时三刻罢?”突然想起:
“啊哟,不对!我帮他生个儿子倒不打紧,他父子俩要造反,不免满门抄斩。那时岂不是连我的儿子也一刀斩了?”随即又想:“小皇帝不会连建宁公主也杀了,公主的儿子,自然也网开这么两面三面。”
吴应熊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走近一步,低声道:“削藩的事,消息还没传到云南,张提督他们是不知道的。韦大人若能赶着在皇上跟前进言,收回削藩的成命,六百里加急文书赶去云南,准能将削藩的上谕截回来。”韦小宝一愕,问道:“你……你说的是削藩的事?”吴应熊道:“是啊,眼前大事,还有大得过削藩的?皇上对韦大人,可说得是言听计从,只有韦大人出马,才能挽狂澜于既倒。”
韦小宝心想:“原来我全然会错了意,真是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
吴应熊愕然道:“韦大人为甚么发笑,是我的话说错了么?”韦小宝忙道:“不是,不是。对不住,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好笑。”吴应熊脸上微有愠色,暗暗切齿:“眼前且由得你猖狂,等父王举起义旗,一路势如破竹的打到北京,拿住了你这小子,瞧我不把你千刀万剐才怪。”
韦小宝道:“驸马爷,明儿一早,我便去叩见皇上,说道吴额驸是皇上的妹夫,平西王是皇上的尊亲,就算不再加官晋爵,总不能削了尊亲的爵位,这可对不起公主哪。”
吴应熊喜道:“是,是。韦大人脑筋动得快,一时三刻之间,就想了大条道理出来,一切拜托。咱们这就见公主去。”
他带领韦小宝,来到公主房外求见。公主房中出来一位宫女,吩咐韦小宝在房侧的花厅中等候。
过不多时,公主便来到厅中,大声喝道:“小桂子,你隔了这么多时候也不来见我,你想死了?快给我滚过来!”韦小宝笑着请了个安,笑道:“公主万福金安。小桂子天天记挂着公主,只是皇上派我出差,一直去到罗刹国,还是这几天刚回来的。”公主眼圈儿一红,道:“你天天记着我?见你的鬼了,我……我……”说着泪水便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韦小宝见公主玉容清减,神色憔悴,料想她与吴应熊婚后,定是郁郁寡欢,心想:“吴应熊这小子是个太监,嫁给太监做老婆,自然没甚么快活。”眼见公主这般情况,想起昔日之情,不由得心生怜惜,说道:“公主记挂皇上,皇上也很记挂公主,说道过得几天,要接公主进宫,叙叙兄妹之情。”这是他假传圣旨,康熙可没说过这话。
建宁公主这几个月来住在额驸府中,气闷无比,听了韦小宝这句话,登时大喜,问道:“甚么时候?你跟皇帝哥哥说,明天我就去瞧他。”韦小宝道:“好啊!额驸有一件事,吩咐我明天面奏皇上,我便奏请皇上接公主进宫便是。”吴应熊也很喜欢,说道:“有公主帮着说话,皇上是更加不会驳回的了。”
公主小嘴一撇,说道:“哼,我只跟皇帝哥哥说家常话,可不帮你说甚么国家大事。”吴应熊陪笑道:“好罢,你爱说甚么,就说甚么。”
公主慢慢站起来,笑道:“小桂子,这么久没见你,你可长高了。听说你在罗刹国有个鬼姑娘相好,是不是啊?”韦小宝笑道:“哪有这回事?”突然之间,拍的一声响,脸上已热辣辣的吃了公主一记耳光。韦小宝叫道:“啊哟!”跳了起来。
公主笑道:“你说话不尽不实,跟我也胆敢撒谎?”提起手来,又是一掌。韦小宝侧头避过,这一掌没打着。
公主对吴应熊道:“我有事要审问小桂子,你不必在这里听着了。”
吴应熊微笑道:“好,我陪外面的武官们喝酒去。”心想眼睁睁的瞧着韦小宝挨打,他面子上可不大好看,当下退出花厅。
公主一伸手,扭住韦小宝的耳朵,喝道:“死小鬼,你忘了我啦。”说着重重一扭。韦小宝痛得大叫,忙道:“没有,没有!我这可不是瞧你来了吗?”公主飞腿在他小腹上踢了一脚,骂道:“没良心的,瞧我不剐了你?若不是我叫你来,你再过三年也不会来瞧我。”
韦小宝见厅上无人,伸手搂住了她,低声道:“别动手动脚的,明儿我跟你在皇宫里叙叙。”公主脸上一红,道:“叙甚么?叙你这小鬼头!”伸手在他额头卜的一下,打了个爆栗。
韦小宝抱着她的双手紧了一紧,说道:“我使一招‘双龙抢珠’!”公主啐了他一口,挣扎了开去。韦小宝道:“咱们如在这里亲热,只怕驸马爷起疑,明儿在宫里见。”
公主双颊红晕,说道:“他疑心甚么?”媚眼如丝,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小鬼头儿,快滚你的罢!”
注:晋时平蛮郡在今云南曲靖一带。《谕蜀文》的典故,是汉武帝通西南夷时,派司马相如先赴巴蜀宣谕,要西南各地官民遵从朝旨。
第三十八回 纵横野马群飞路 跋扈风筝一线天
韦小宝笑眯眯的回到大厅,只见吴应熊陪着四名武将闲谈。赵良栋和王进宝不知在争辩甚么,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声音极大。两人见韦小宝出来,便住了口。
韦小宝笑问:“两位争甚么啊?说给我听听成不成?”张勇道:“我们在谈论马匹。王副将相马眼光独到,凭他挑过的马,必是良驹。刚才大家说起了牲口,王副将称赞云南的马好。赵总兵不信,说道川马、滇马腿短,跑不快。王副将却说川马滇马有长力,十里路内及不上别的马,跑到二三十里之后,就越奔越有精神。”
韦小宝道:“是吗?兄弟有几匹坐骑,请王副将相相。”吩咐亲兵回府,将马厩中的好马牵来。
吴应熊道:“韦都统的坐骑,是康亲王所赠,有名的大宛良驹,叫做玉花骢。我们的滇马又怎及得上?”王进宝道:“韦大人的马,自然是好的。大宛出好马,卑职也听到过。卑职在甘肃、陕西时,曾骑过不少大宛名驹,短途冲刺是极快的,甚么马也比不上。
赵良栋道:“那么赛长途呢?难道大宛马还及不上滇马?”
王进宝道:“云南马本来并不好,只不过胜在刻苦耐劳,有长力。这些年来卑职在滇北养马,将川马、滇马交配,这新种倒是很不错。”赵良栋道:“老兄,你这就外行了。马匹向来讲纯种,种越纯越好,没听说杂种马反而更好的。”王进宝胀红了脸,说道:“赵总兵,我不是说杂种马一切都好。马匹用途不同,有的用以冲锋陷阵,有的用以负载辎重,就算是军马,也大有分别啊。有的是百里马,有的是千里马,长途短途,全然不同。”
赵良栋道:“哼,居然有人说还是杂种好。”王进宝大怒,霍地站起,喝道:“你骂谁是杂种?这般不干不净的乱说!”赵良栋冷笑道:“我是说马,又不是说人。谁的种不纯,作贼心虚,何必乱发脾气。”王进宝更加怒了,说道:“这是额驸公的府上,不然的话,哼哼!”赵良栋道:“哼哼怎样?你还想跟我动手打架不成?”
张勇劝道:“两位初次相识,何必为了牲口的事生这闲气?来来来,我陪两位喝一杯,大家别争了。”他是提督,官阶比赵良栋、王进宝都高,两人不敢不卖他面子,只得都喝了酒。
两人你瞪着眼瞧我,我瞪着眼瞧你,若不是上官在座,两个火爆霹雳的人当场就要打将起来了。
过不多时,韦小宝府中的亲兵、马伕牵了坐骑到来,众人同到后面马厩中去看马。王进宝倒也真的懂马,一眼之下,便说出每匹马的长处缺点,甚至连性情脾气也猜中了七八成。
韦府的马伕都十分佩服,大赞王副将好眼力。
最后看到韦小宝的坐骑玉花骢。这马腿长膘肥,形貌神骏,全身雪白的毛上尽是胭脂斑点,毛色油光亮滑,漂亮之极,人人喝采不迭。王进宝却不置可否,看了良久,说道:“这匹马本质是极好的,只可惜养坏了。”韦小宝道:“怎地养坏了?倒要请教。”王进宝道:“韦大人这匹马,说得上是天下少有的良驹。这等好马,每天要骑了快跑十几里,慢跑几十里,越磨练越好。可是韦大人过于爱惜,不舍得多骑。这牲口过的日子太也舒服,吃的是上好精料,一年难得跑上一两趟,唉,可惜,可惜,好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给宠坏了。”
吴应熊听了,脸色微变,轻轻哼了一声。韦小宝瞧在眼里,知道王进宝最后这几句话已得罪了吴应熊,心想:“我不妨乘机挑拨离间,让他们云南将帅不和。”便道:“王副将的话,恐怕只说对了一半,富贵人家子弟,也有本事极大的。好比额驸爷,他是你们王爷的世子,自幼儿便捧了金碗吃饭,端着玉碗喝汤,可半点没给宠坏啊。”
王进宝胀红了脸,忙道:“是,是。王爷世子,自然不同。卑职决不是说额驸爷。”
赵良栋冷冷的道:“在你心里,只怕以为也没甚么不同罢。”王进宝怒道:“赵总兵,你为甚么老是跟兄弟过不去?兄弟并没得罪你啊。”韦小宝笑道:“好了,别为小事伤了和气。
做武官的,往往瞧不起朝里年轻大臣,也是有的。”王进宝道:“回都统大人;卑职不敢瞧你不起。”赵良栋道:“你瞧不起额驸爷。”王进宝大声道:“没有。”
韦小宝道:“王副将,可惜你养的好马,都留在云南,否则倒可让我们见识见识。”王进宝道:“我养的马……是,是,不敢当。”韦小宝心觉奇怪:“甚么叫做‘是,是,不敢当!’?”
赵良栋道:“反正王副将的好马都在云南,死无对证。韦都统,小将在关外养了几百匹好马,匹匹日行三千里,夜行二千里。就可惜隔得远了,不能让都统大人瞧瞧。”
众人哈哈大笑,都知他是故意讥刺王进宝。
王进宝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左首的马厩,大声道:“那边的几十匹马,就是这次我从云南带来的。赵总兵,你挑十匹马,跟我这里随便那十匹赛赛脚力,瞧是谁输谁赢。”
赵良栋见那些滇马又瘦又小,毛秃皮干,一共有五六十匹,心想:“你这些叫化马有甚么了不起?”说道:“马倒挺多,只不过有点儿五痨七伤。就是韦都统府里随便牵来的这几匹牲口,也担保胜过了王副将你亲手调养的心肝宝贝儿。”韦小宝笑道:“大家空争无用。额驸爷,咱们各挑十匹,就来赛一赛马,双方赌个采头。”
吴应熊道:“韦都统的大宛良马,我们的云南小马那里比得上?不用赛了,当然是我们输。”韦小宝见王进宝气鼓鼓地、一脸不服气的神情,道:“额驸爷肯服输,王副将却不服输。
这样罢,我拿一万两银子出来,额驸爷也拿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