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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前两步,包要花吼道:“申老四,你不要光打雷不下雨,摆出的架势似模似样,叱呼的声调高得震瓦,真到要较量较量的了,你竟装孙子?”
用肥厚的手背一抹汗水——这冷的天气里,他却恁多的汗呢——申老四先用一种软兮兮的目光瞧了瞧西门朝午,然后道:“所谓桥归桥,路归路,一马斗一马,谁的债,谁来讨,谁有仇,谁有仇,谁来结,姓包的,我与你一不相识,二未架梁,根本风马牛各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呢,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也没犯着你,你何苦咄咄逼人,非要与我流血拼命不可?再说,你与‘十臂君子’成一对,我只是单单一个,双源难抵四手,好汉顶不得人多,就算你们二位摆平了我,又有什么意思?更有什么光彩?”
包要花大怒道:“你他妈少来这套花巧,这个道理你既然懂,我问你,昔日你们捣了项公子爷的家,又是去了多人啊!只有你一个么?狗操的你们去了好几十,那个节骨眼上,你怎么没有想到这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脸红脖子粗的,申老四张口结舌的道:“那……那时……呃……”
摇摇头,西门朝竿冷然道:“申朋友,方才承你看得起,一再给我好颜色看,一再给我讲好话听,我十分感激——”
顿了顿,他又道:“这样吧,虽然你并非与我有仇,但是,你和项兄结凶就等于我结了怨是一样,刎颈之交,理当同甘共苦,生死之好,福祸自须偕承,这却不用分出彼此,申朋友,既然你怕我与包兄同时取你,这也简单,我们便来个君子协定,以一对一,单挑独打,我西门朝午接下你了!”
神色大变,申老四汗水雨下,他惊慌的叫道:“喂,当家的,你……你多少也得留点情面哪,我与阁下素无怨隙,怎的一开口就要动武?当家的,我对你可是尊仰得很啊……”
呸了一声,包要花道:“你看看你那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尊仰得很,这句话就能解决问题?妈的,你认了吧,项公子爷的梁子,就由我们了断啦!”
西门朝午微侧身,恭敬的道:“申朋友,你准备了,我让你先出手!”
又是紧张,又是震骇,申老四的一颗心全慌得跳不动了,他知道,以西门朝午的赫赫声威与凌厉技艺来说,自己就是再加上一个也恐怕不是人家对手,何况,旁边还另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几乎同样难惹难缠的包要花呢?这场争斗如果一起,他这条老命也就注定完蛋大吉了,两颊的肥肉因为惊惊过度又在一个劲的抖动不停,他双手乱摇,大叫道:“姓西门的,你不要持技欺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三竿子打仗不着边,你,你他妈强要他人出头也不是这么出法……”
西门朝午还没有回话,甬道尽头——也就是申老四背后的一扇便门,忽然在“咔啦”轻响之下,已悄然启开,寒风夹着雪花呼啸着卷进屋里,空气中顿时涌起一片又冷又硬的回漩,申老四在机激激一抖之下,刚想转头探视,他的背后,一个冷漠得和冻冰一样的声音已淡淡传来:“西门当家与你无怨无仇,申老四,我们总有吧!”
目光还没有接触到那说话的人身上,申老四已宛如僵了一样蓦然呆住,是的,那种语气、口音、韵味,他可以说是太熟太熟了,熟穗每令他在恶梦中惊醒,在白日里恍惚,在酷暑下冒冷汗,在严冬里心如焚,那像一根锁链扣住他的魂魄,像一条影子,时时刻刻跟随左右……
硬起头皮,壮着胆子,申老四咬着牙,颈怯怯的将目光投注过去,立刻,他又触了电般机激激一哆嗦,不错,正是他日惊夜梦的那个索魂者——项真!
项真已把门儿掩好,现在,他正闲闲的靠在门上,似笑非笑的端详着那见了他似见了毒蛇一般的申老四。平静的,项真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嗯?”
又打了个哆嗦,申老四的一张脸泛了白,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脏抽搐,在冷汗涔涔里,嘴巴发干发苦,连舌头也转不灵光了。
呵了口热气,项真又道:“老实说,我并没有存心找你,申老四,从那次你和“玉魔子”贾取欣领着一帮人暗算过我之后,因为从那时起直到现在,我整日便与杀戈脱不了线,东西奔命,天下飘零,自己也转得混饨饨的了,但是,却真凑巧,我不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这,该怎么解释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爷是‘善恶有报,只争迟早’?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反正,随便拣那一条,都可以用在眼前这件事上,你说,这不正是天意么?”
古怪的一笑,他又接着道:“而既是天意,我们又怎可违背,顺天者昌啊!”
这时——
包要花忽道:“公子爷,你从后面进来可发现什么岔眼的事?”
摇摇头,项真道:“一片平静。”
贼嘻嘻的一笑,包要花道:“你来得正好,申胖子刚才还以为你不在这里,一口咬定我们无权剥他,用语扣我们,说我们与他无怨无仇,纯是故意找他麻烦呢……”
一拍手,他又道:“姓申的,这一下正主儿来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们二人对面,好生解决了吧!”
有些疲乏的揉揉的面颊,项真道:“我无需以他人之力来了断你我怨仇,申老四,我完全自己来料理,现在,你出个主意吧,怎么个解决法?”
脸上的肥肉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抽搐着,两侧的太阳穴也在“突”“突”跳动,申老四的全身竟在仰止不住的抖索,黄豆大的汗珠子滚滚而落,他瞪着一双绿豆龟眼,而眼中的光芒却也那么凄黯晦涩了……
无动于衷的看看他,项真又道:“不要拖延,申老四,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你有什么高见尽可提出,我决对按照你的法子来了结我们之间的那笔旧帐!”
蓦然打了个寒栗,申老四竟放声大哭起来,他一面涕泗滂沦,一边嚎着嗓子叫:“姓项的……你他妈好狠啊,你,你……你不是在找我报仇,你是在落石下井……打落水狗啊……你明明知道我们已经走投无路,求助无门,你还这般的赶尽杀绝,乘人之危……”
申老四的这一着,却大大出了项真等人的意外,牛高马大,凶神恶煞似的一个江湖莽汉,竟突然号淘大哭,喊起冤苦来,这个场面却实在又是难看,又是尴尬,而且,申老四这一哭一叫,无形中已把刚才凝聚起来的血腥气息给冲淡了很多,再怎么说,大家也全是武林中有头有脸,铁铮铮的汉子,你叫他们在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的时间,下辣手予以格杀,却是谁也做不出来的呢……
愣了一愣,包要花怪叫道:“咦,咦,这算他妈的哪一门子道法,还没有沾着你那一身肥油,你竟就先喊起天来,我操的,你还算个男人么?就是你心里含糊,也不能歪到这步田地呀,天爷……”
摇摇头,西门朝午也迷惑的道:“我看,这老小子已经不大正常了,恐怕有点疯癫……”
那边——
项真皱眉,冷硬的道:“不要哭,申老四。”
而申老四不知是真的伤了心还是破了胆,依旧一个劲的在那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哀哀嚎叫,哭得像要断了气似的,那模样,好不叫人窝囊!
蓦然暴叱一声,项真怒道:“不要哭!”
这一声叱喝,有如旱天焦雷,震得屋瓦簌簌,梁柱颤颤,在屋顶积灰的纷纷飘洒中,非但申老四吓得噎声止泪,连那傻在一边,缩头缩脑的黄脸店掌柜,也几乎惊出尿来!
项真面如秋霜,毫无感情的道:“我问你,申老四,第一,方才你说‘我们’,这里除了你,可还有别人?”
泪汪汪的点头,申老四仍在唔咽。
项真冷冷的道:“谁?”
拧了把鼻涕,申老四带着笑腔道:“是……是贾取欣贾公子……”
那边,包要花呵呵大笑道:“好哇,这一下可真叫一网打尽啦……”
挥挥手,项真点点头,又道:“第二,我要问你,什么事令你如此伤感?我们报仇了帐,为何又扯到什么落石大并,赶尽杀绝这上面去!”
抹去一把眼泪,申老四抽噎着道:“好!我便说出来吧……”
又酸酸鼻子,他可怜兮兮的顶着一副熊样子道:“约模半个月以前,我和贾公子两人为一个姓张的旧友管了一件闲事,那件事,是那位姓张的旧友发了一票暗镖托运到襄阳去,那票暗镖是由“上宛”城“一心镖局”承保的,结果,那票镖货还没走出,“上宛”二十里,就叫“双义帮”伏下的人马给洗动了……”
冷冷一哼,项真道:“双义帮……”
沮丧的,申老四接着道:“我们那位张姓旧友也是个老江湖,却已退隐洗手多年,现在正经营着粮行生意,他运气好,生意很发达,在他未曾退出江湖之前,我们原是至交好友,贾公子也是由我引见才认识的……”
项真不奈的道:“申老四,你简单扼要的讲,不要多说废话!”
慌忙点头,申老四续道:“那标镖货,是老张的大半辈子积蓄,是值纹银三万两之谱,被‘双义帮,夺去了,他又如何肯自善甘罢休!但‘一心镖局’虽说也是家颇有名气而势力雄厚的镖局子,但和‘双义帮,讨过公道,接过家伙了,‘一心镖局’虽说也是家颇有名气而势力雄厚的镖局子,但和‘双义帮’干了两场却具落下风,整个局子里,自总镖头以下一十七名镖师,连死带伤的就有十四个!连他们总镖头,‘蛇梭双飞,侯淳也挂重彩,如此一来,‘一心镖局’根本就和瘫痪了没有两样,丝毫不能发挥作用,叫他们赔吧,只怕他镖局子上上下下的伙计连卖了老婆孩子都不够……”
淡淡的,项真道:“因此,这位姓张的朋友就找上了你们!”
申老四伤心的道:“可不是……我自持与‘双义帮’的帮主‘二目艉士’单殉还多少有点见面交情,料想他也不会太使我难堪,便满口答应下来,和贾公子两个勿勿赶到‘双义帮’‘二郎山’的总坛,唉,哪里知道,这一去却出了大纰漏……”
项真道:“说下去!”
申老四接着道:“我们刚刚到达他那‘聚义厅’的门口,单殉已在厅前相候,他像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心意,一上来就先翻下了脸,斩钉截铁的几句话就把事情说绝说僵了,根本连给我们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说回转的余地了,我做梦也想不到这王八蛋竟然无情无义,可恶可恨重叠这等地步,人要脸,树要皮,当时我一口气咽不下,马上就和他翻脸,翻了脸,便打了起来,一场激战之下,‘双义帮’伤了三名高手,姓单的也挂了皮肉彩,我侥幸无损,贾公子,唉,却又伤了内腑,他本来不致于糟到此等地步的,全是因为你昔日给他那几下子的拜赐……”
沉思着,项真缓缓的道:“‘玉魔子’贸取欣功力精湛卓绝,尤其那一手‘反七剑法’更是登堂入室,已成大端,如果他没有旧伤缠身‘三目娓士’单殉将不会是他敌手……”
连连点头,申老四伤感的道:“可不是么,但,你给他的那几掌实在太重了,养了多日尚未痊愈,而就在尚未痊愈的当儿,却又陪着我直闯‘双义帮’总坛,在敌众我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