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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犹豫,薛御史能否进言?”
薛璋摇头道:“金陵有帝王气,且以长江为天险,足以固守。不如先取金陵,招聚军马,然后北图中原,进可攻退可守,这才是良策,我与英国公皆是这个意思。”
四下无人,他们说话声也很小,自然没有别人听见。但事情就是这么巧,那位茶棚的老板恰在此时拎着茶壶出来道:“恐茶凉了,给诸位续点热水……二位客官,看你们的打扮应是官家的人,刚才说什么金陵有帝王气,可以招聚军马北图中原,这是想干什么呀?”
骆宾王与薛璋皆变色,茶摊老板怎会听见这句话,耳朵也太好使了吧?骆宾王咳嗽一声掩饰道:“我们在谈野史,想当年三国旧事……你不用待在前面伺候,我们歇好了自然会走。”
老板答应一声提着大茶壶转身又进屋去了。薛璋面色阴沉向随行的卫士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茅屋,立掌做了个砍杀的手势。一名卫士点了点头,冲另外两人一招手,三人拔出暗藏的利刃也跟了进去。
086回 烈火刀兵身受尽,美言软语慰孤魂
屋里传来一声低促的惨叫,还有一名女子刚刚发出半声惊呼,声音就戛然而止,有脚步声奔向后院,还有扑地之声,片刻之后就安静下来。事情办的干净利索,三名卫士走出来的时候早已收起了利刃,连衣衫都是整整齐齐的。
领头的那名卫士走到近前压低声音冲薛璋道:“一对夫妻,还有个小孩,都已经解决了,再没有旁人。”薛璋点点头没说话,坐在那里继续喝茶,而一旁的骆宾王脸色有些发白。
薛璋等人休息完毕,整理衣冠重新上车离去,身后的茶棚以及茅屋上升起了浓烟,火舌四窜。等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一阵风卷起,却不助火势,将茅屋上冲起的火舌全部吹灭了。
传来几声咳嗽,梅振衣手捂胸口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看上去是受了伤。提溜转在一旁搀扶着他,看着远方马车消失处骂道:“太狠了吧,拿刀砍死还不够,还要放把火把我们再烧死一次?”
清风也走了出来,他倒是一尘不染身上干干净净,皱着鼻子吸了吸气:“这就叫毁尸灭迹吗?看看这些人吧,天下山川,何处不沾?难怪游荡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道场,明月确实不会欢喜。”
提溜转打断了他的话:“仙童,梅公子怎么受伤了?”
清风:“你的身形本无质,那一刀伤不了你。可他是凡人,又不能躲,我虽能让他不受血肉之伤,但那一刀的内损仍在。”
提溜转担忧地问:“严重吗?”
清风:“可轻可重,梅振衣自会疗伤,你不必替他担心。”
他说的没错。梅振衣所学的省身之术不仅可以修炼炉鼎神识,也一样可以疗伤。梅振衣伸手擦了擦脸上沾的烟灰,叹了一口气:“又还了一条命。”
清风有些不悦,指着提溜转道:“怎么是一条命呢,我和她就不算了吗?”
提溜转点头:“对呀,我们加起来是三条命,这么算,还多还了一条。”
清风淡然道:“没必要算这些。事情已了!梅振衣,你在想什么呢?”
梅振衣:“我想亲眼看看,那薛璋将来是怎么死的?”
清风:“你真想看?”
梅振衣咬牙道:“当然想!我想让他死在我面前。”
清风:“你会看见的,告辞了!”说完直接化作一缕清风而去。这人做事也有意思,事情了结径自走了,也没把梅振衣和提溜转送回芜州。
提溜转叫了一声:“还有梅公子呢!”可清风早就不见了踪影。梅振衣道:“不用叫了,他走了,答应的事情已经办完,他不会管别的。”
提溜转:“可是这里离芜州很远啊。你又受了内伤。”
梅振衣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不要紧,你不用扶着,还有事没办呢。”
火势虽然熄灭,烟尘也被清风施法散去。但那茅屋与茶棚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屋顶有一半都完全焦黑了。梅振衣走到屋中,床上躺着一对昏迷不醒的夫妻。就是原先这家茶肆的主人,刚才被清风施法隐去了形迹。
梅振衣一摸兜,发现这次出门又没带钱。提溜转问道:“你找什么呢?”
梅振衣:“钱,你不可能有的。”
提溜转一扬手:“你看,这不是吗?”她手中拿的就是刚才薛璋等人付的茶钱。
梅振衣笑了:“这可不够,还好,我这里有。”
还是老办法,解开外衣,将贴身小褂的盘扣扯断,取出六枚小金珠,放在手心两掌相合再一抹,变成了一片金叶子。他将这片金叶子放在老板娘的手中,再将她的手合上握好,回头对提溜转道:“好了,这些就算赔人家的,我们也走吧,你那串铜钱就当盘缠吧。”
提溜转把铜钱揣到梅振衣怀中道:“先找个僻静地方运功疗伤。”
他们刚走那对夫妻就醒了,莫名睡了个午觉,醒来之后发现茶肆被大火烧过,然而自己却安然无恙,更奇怪的是老板娘手中多了一片金叶子,足以弥补火灾的损失。夫妻二人如何惊异暂且不提,梅振衣与提溜转离开大道往山野中走,先找个僻静的疗伤之处。
梅振衣走的不快,低着头也不说话,显得心事重重。提溜转跟在后面,她走路的姿势很奇特,扭着腰掂着小碎步,就像蹦蹦跳跳地在飘。她一直在看梅振衣,见梅振衣不理她,终于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梅振衣回头道:“你怎么了?”
提溜转低下头,伸手扭着衣角,神情居然有几分扭捏:“梅公子,这就是我的样子,好看吗?”
刚才提溜转搔首弄姿半天了,梅振衣没注意,这才反应过来是提溜转在那里臭美呢,自己也得捧个场,连连点头道:“好看,真的好看,我见尤怜的小家碧玉,真是可爱的美人儿。”
提溜转脸上放光,原地转了好几圈:“梅公子夸的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梅振衣心中暗笑,问那一句话不就是想让人夸吗,居然又不好意思了?他又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二百年前是什么人?”
提溜转不转了,站在那里一撅嘴:“真的都忘记了,只记得我在山中采药时摔下山崖。”
梅振衣安慰道:“忘记了也好,不必再烦恼。”
提溜转:“其实我没有烦恼,只是怕梅公子看不起我。”
梅振衣摇头:“真人一心齐物,不要那么想。”
提溜转素来好打听,以前在梅振衣面前不敢太放肆,这两天也混熟了话就多了,接着谈起“私生活”来:“你对那谷儿、穗儿真好!”
梅振衣:“她们对我,本就以身家性命相托,所以也值得我今天这么做。”
提溜转:“嗯,你知不知道,前段时间你失踪了,谷儿、穗儿还对星云师太说,如果你回不来,她们就到翠亭庵落发出家。”
梅振衣心中感动,也有些惊讶:“哦?我不知道,这事她们没有跟我提过。居然让你打听出来了。”
提溜转又问:“梅公子,你对人总是这么好吗?”
梅振衣:“那可说不定,要看对谁,我手狠的时候你没见过。比如再让我见到薛璋,我真的会把他大卸八块吊在城门楼上。”
提溜转:“大卸八块人就碎了,还怎么吊呀?梅公子,现在可千万不要去,清风走了,就凭我们两个杀不进江都城。”
梅振衣:“谁说要杀进江都城了?你等着瞧吧,他绝对跑不了!”
提溜转双手提着裙子在原地转来转去,羞答答地又问了一句:“假如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梅公子也会那么担心吗?”
梅振衣一愣:“你?刀对你有用吗?”
提溜转低头绞着手指:“我就是打个比方,反正是那个意思。”
梅振衣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的,一定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不谈这些了。刚才清风说你经常去找明月玩,让明月帮你炼化阴神之身,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溜转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苦:“那仙童明月的修为确实玄妙,她将我的阴神之身像你的拜神鞭一样练化,好像是一种练器之法,能凝聚无形成有形。”
梅振衣:“拿你当玩具了?这样也好啊,你以后就可以时常现形了吗?”
提溜转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修为不够,无法凝聚阴神成形,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等我的修为到了,就自然能凝聚身形,其中玄妙明月无意中已经教我了。”
梅振衣:“那你就好好修行吧,这也是你的福缘,你的表情怎么这般古怪呢?”
提溜转:“梅公子,你会炼器吗?”
梅振衣:“我还没学。”
提溜转眨了眨眼睛:“那你见过打铁吗?放在火上烧的通红,拿大锤敲,然后再放到火里烧,再拿大锤敲……”
梅振衣:“见过呀,怎么了?”
提溜转:“我就是那块铁!明月仙童炼化我的阴神之身,我的感觉比那块铁还要痛苦万分,却又不能流露出来。明月不清楚,今天听清风的语气,他却是知道的。”
梅振衣一皱眉:“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还和明月玩?她是故意的吗?”
提溜转:“她当然不是故意的,还问我愿不愿意呢?是我缠着她要这么玩的,这是我的修炼啊。”
梅振衣感慨:“看你的样子就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没想到还有如此坚强的一面,我很佩服!”
提溜转又有些腼腆:“别再夸我,我真得不好意思了。其实梅公子用功之勤苦心志之坚韧,我一直看在眼里,以你的富贵身份,本不必如此。”
梅振衣:“有什么不必的?所为便是愿为。”
提溜转:“梅公子的性情真好,那么刚才你是怎么回事,一直闷闷不乐的在想什么呢?”
梅振衣神情暗谈下去,抬头看天道:“我在想昨天山庄中被人逼迫之事,这样的事情不该重演,也不该在他人身上发生,修行高人不该那么做,我说的是丹霞三子。”
提溜转点点头:“世间修行高人一般都不会这么做的,丹霞三子是事出有因。”
梅振衣:“假如人人都事出有因,无辜者是谁?这件事不应该就这么算了!”
提溜转:“那梅公子想怎么办?”
梅振衣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得太明白。等钟离师父回来,我想与他商量,然后再去一趟丹霞派,将此事做个了结。”
提溜转脱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梅振衣:“你去了也没用,我请钟离师父陪我一起去。”
提溜转:“就算帮不了忙,看个热闹总可以吧?”
梅振衣苦笑:“你怎那么爱凑热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提溜转:“那你还真得小心点,再带上清风仙童就更稳妥了。”
梅振衣:“清风,是我想带就带的吗?”
提溜转一拍胸脯:“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有办法让清风随你去丹霞派。”
梅振衣诧异地问:“你有什么办法,不知道那清风仙童有多拽吗?”
提溜转:“梅公子,你知道的事情还没有我多,明月好哄、清风难缠。我去求明月,然后让明月对清风说。只要明月开口,清风就会答应,不用你操心。”
话刚说到这里,提溜转的身形一散,又化作了一道朦胧的光影,在面前飘忽不定,原来一时三刻已到。梅振衣听她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叹息,似乎有些失望,赶紧安慰:“不必叹息,等你修行有成之时,自然能从容凝聚身形。”
提溜转:“谢谢你的话,我会等到这一天的……唉呀,光顾着说话了,不是要找地方疗伤吗?”
在一条溪流边的小山坡中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