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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告诉我作不了主,非得要“爷爷”同意。“爷爷”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总管,可也是一个女性。因为爷爷故世早,家里规定称祖母为“爷爷”。经妈妈一提醒,我就觉得这件事太好办了!何必为这只狗仔,偷偷摸摸的。
“爷爷”当时认为只有我妈妈生下了我,这个可“留种”的独根苗苗,因此我在这位女“爷爷”面前可以破规矩耍威风。她是吃素念佛的,但我把大油肉夹到她的饭碗里,也只是一笑了之。我与“爷爷”一说,她果然答应把狗仔留下来,就是要我不要作弄狗仔,把它玩死了。“爷爷”一同意,包括我爸爸在内的一大帮男大人,也就没有一个反对的了。
我就自己作主,将这只狗仔取名为“阿黄”。
原因很简单,它的皮毛是黄的。具有戏剧性的是,我自己没有这只狗仔长得快,在我经常还要闹哭鼻子的时候,阿黄却已长得很帅了!圆溜溜的身子,长长的尾巴,一见陌生人就“汪汪汪”地叫起来,不管你有多大的身分多高名望,一律“平等对待”。见了熟人,却摇头晃尾,闻闻嗅嗅,十分可亲!阿黄就很快征服了我们家里的男大人,也为我们当时这个带有封建色彩的大家庭带来了生机,带来了温馨。
日本侵略军打进来时,阿黄很勇敢很机灵,与一些村上的家养狗,跑得远远地去瞭望,一见成群的陌生人走来,就“汪汪汪”地向大家报警。
狗是人类最早驯服的家畜,也是人类最早的动物朋友。
一张儿童报
在杭州曾经有过一张《中国儿童时报》,报社社址就在新华电影院的后面,旧时称“慈幼路”。
那幢矮小的二楼还在。由于这张四开的报纸曾牵动过我幼小的心灵,至今仍深深地怀念着它
1946年,我在余杭太炎小学就读。班主任童老师为我们办了个“瓜豆级刊”。说是“刊”,却是一张张凑合着贴在墙上的墙报。但童老师悉心指导,常常诱发我们写些触及时弊的文章,让我们在这块园地里练笔,也练胆量。过不久,便组织我们写了一篇揭露当时丑恶人物的报道,寄《中国儿童时报》刊登了。那以后,我明白这张报纸是能为我们讲话的。于是,我又单独写了一则一个农民因穷困而自缢的消息,也在该报刊登了。
不久,我们收到了《中国儿童时报》的白底红字圆形徽章。我还得到了一张盖有社长盛澄世蓝色签名章的通讯员聘请书。在这直条格信笺的聘请书上,称我为“先生”。当时我又高兴,又觉得好笑,心想:“怎么称小伢儿为先生呢?”
谁知,这两篇报道招来了大祸。校长几次对我们训话,追查我们的“后台”,并宣布不讲出“后台”来不给我们毕业。可当时我们都在啃着厚厚的一本《升学指导》呢!幸好在我们住校生中,有个家长的政治背景很硬。他女儿使“苦肉计”向他哭了几回鼻子,便去说服了校长。诚然,我们全班是毕业了,但我们敬爱的童老师,却在暑假里被校长解聘了。
解放后我才知道,在当时的《中国儿童时报》社中,有许多思想进步、悉心培育幼苗的编辑,也有开明人士。如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圣野,即周大康,就在这块园地上辛勤地耕耘过。
家有“三虎”
儿时,听妈妈说,我们家里有“三虎”,我都吓了一跳!可日子一长,我慢慢地熟悉了它们。原来,妈妈指的不是三只老虎,而是壁虎、蝇虎和爬山虎。
壁虎,属爬行纲壁虎科,到了晚上常在我家的墙壁上,探头探脑,爬来爬去。妈妈告诉我,蚊虫是它的天敌。壁虎是益虫。可我见了,还是要悄悄地去捉弄它。有一回,我用根小竹棒去戳了一下壁虎。谁知它长长细细的尾巴很特别,壁虎一掉地,就扔下尾巴逃走了。那一节尾巴竟还是活的!在地上蜷曲又伸直地蠕动了好一会儿。我这就可怜起这只壁虎来了!后悔自己捉弄了它。妈妈发觉了告诉我,壁虎的尾巴有再生能力,丢尾巴是它天生的一种保护功能。
过了几天,我又发现了这只断尾巴的壁虎。
它挨我的捉弄了,仍舍不得离开我们家,这就使我越发感动!再过了一些时候,尾巴真的一天天长出来了。
蝇虎,俗称“苍蝇老虎”。属蛛形纲跳蛛科。
在我家似有许多只,在窗门、板壁和桌子的隙缝里钻进钻出。可我在妈妈没有指点以前,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小不点会逮苍蝇的。哇!这蝇虎可机灵了。别看它是小不点,捕捉苍蝇时的行动非常敏捷,它瞄准目标便高速出击。你还来不及看清楚,它就猎获了大于它几倍的苍蝇。即使那种很大很大的、嗡嗡叫的金头苍蝇,也乖乖就擒。
爬山虎,属葡萄科。原来我也不认识它,只把爬山虎当作一棵会爬墙的草。它还是祖母栽下的。我老家的墙壁上到处绿茸茸的,仿佛披着了一件绿外套。后来妈妈告诉我这叫爬山虎,还让我仔细看了它长在藤蔓儿上的“吸盘”。原来它是靠这些小根须攀上墙去的!在夏季一天能爬上三四寸的墙呢。
我读了书,有了一点知识,才觉得:我的老家有“三虎”,不是虎却又都是虎。因为它们都是虎生生的。我也这么想:生物学家们,给壁虎、蝇虎和爬山虎取了一个响亮亮的虎名,是不是不以大压小,而崇尚它们的精神呢?
丝瓜搭凉棚
时值夏令,小街上又见卖瓜秧的。小瓜秧合着两片稚嫩嫩的叶子,还没有撑开来;在小草囤里颤颤巍巍的,像一窝窝嗷嗷待哺的小不点鸟。儿时,我的妈妈爱种丝瓜,她东一墩西一墩的,把丝瓜苗栽在窗台下。
丝瓜苗栽下后,妈妈浇一点儿水,没几天就撑开两片绿绿的叶子。她说,水浇多了要烂根的,每天早晨浇一点儿水就够了,阻止我时不时去往丝瓜苗上浇水。
待到丝瓜苗一天天长高了,伸出细细长长的蔓儿来了,妈妈就用一根根的小竹竿,把它引上去。这时候,丝瓜苗一个劲地长着,开始一天天的爬高;叶子也变成大五角星似的,枝枝杈杈地旺发着。过不久,准确的说是临了盛夏,绿绿的,蓬蓬勃勃的丝瓜叶子,便遮住了每个窗口。即便在日当正午的时刻,屋子里也阴凉凉,散着一股清香。
我总是在某一天的早晨,发觉金灿灿的丝瓜花,像星星那样从绿叶中闪现出来!我也总要蹦着小腿儿嚷着:“丝瓜花开啦!丝瓜花开啦!”逗引来一大群小伙伴。有的小伙伴为了看丝瓜花,原来喜欢睡懒觉的也早早赶来了。随即,我们还发现,在每一档叶子与叶子之间,在花下结着一条小不点的丝瓜。也有些花下不结丝瓜的。妈妈告诉我和小伙伴们,不结丝瓜的花是雄花;丝瓜也要靠蝴蝶和蜜蜂传粉,才能结实长大。她还采下些雄花,给我们去饲叫蝈蝈吃。大肚子叫蝈蝈,挺喜欢吃丝瓜花呢!
儿时,妈妈也曾对我多次说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类的话,可是我长大了才逐渐理解。但不管怎么说,我自幼便同丝瓜结下了缘。我以后读了《本草纲目》才知道,丝瓜有“消暑祛热”的药用价值。现代植物学家还在丝瓜中找到了“人参素”。至于它的络又可以用来洗刷锅碗瓢盆,如今连住在城镇的居民也知道的了。
丝瓜棚生机勃勃,气势不凡;丝瓜就像一根根接力棒,一个劲地传递着,日日夜夜地往上攀,引人奋发向上。而时值冬令,在人们需要阳光的时候,它却悄悄地退出了窗口。
这儿那儿的雾
春雾雨,冬雾雪。老爹这么说。
因了季节的转换,雨有多有少。下雪的时间几乎是固定的。所谓“六月雪”那是一枝花一出戏。而雾,在某些地区一年四季都有。
我儿时的雾是灰色的。妈妈说:“外婆门前一堆灰,十个外孙扒不开。”这是一个谜语,谜底便是雾。那时候,尘土飞扬的场地上的雾,灰扑扑。
我儿时的雾是黄色的。爸爸说,黄色的雾有酸有毒,每遇雾他到正在开花儿的果树下去打个烟火堆,把雾熏走。
我儿时的雾也是个危险的信号。开班船的老大们最讨厌雾,他们说“遇上了雾分不清东西南北”
就这样,让我从“云里雾”中走向世界,走向生活。念小学时,才让我在课本上读到了诗人笔下的雾。他们说,雾很美很美,雾乳白融融!也终于有一天,跟着我的妈妈,让我看到了新安江上纯纯白白的雾。
我几晚夜宿新安江,都不得安宁,我总以为既长途跋涉赶来了,就不应该在这里睡觉。于是,便凭借着冻结在江上的月色,抑或从对岸渡口折射过来的一线灯光,浏览着这乳白融融的雾。她若隐若现,躲躲闪闪,时而缺陷,时而走失,变幻莫测!
那里的雾,是白天鹅绒的组合。一丝丝从清冽的水面飘起,而后一团团地汇集拢来。她纤巧得没有重感,娴静得没有声息,似悄悄出场的“芭蕾天鹅”,随着蓝色的晚风轻飏。是那么柔和,那么飘逸!
随即,一个个小沙丘,一座座小亭榭,一只只小篷船,半裸半现,如有如无,慢慢地被搂进了她的怀抱。月亮在雾的怀抱里颤动!渔火在雾的怀抱里颤动!此间,大自然造化的一切,只有细软,没有粗犷;只有洁净,没有污秽。我当时苦苦哀求妈妈说,妈妈、妈妈!我们不要回家了。妈妈笑着说,我们家乡的小河上,也有雾呀!冬春浮在水面上,像撒开的网、游动的“龙”呢。
丰先生的故乡
有一年秋季,学校组织“远足”,即郊游,老师带领我们去丰子恺先生的故乡。一路上风景如画,引人入胜。我们东瞧西看的,怎么也按捺不住那激动的心情!一离开家乡,觉得见什么都是新鲜的了。
那时候没有公共汽车,每个人差不离都带着妈妈煮的茶叶蛋和一小罐凉开水,几十里地,就这么“蹭蹭蹭”地走着。可看着“新鲜”,也不觉得累了。这个说,那是什么呀?那个问,老师!这东西没见过呢。老师也总是很耐心地向我们一一解释、介绍。
一走到桐乡,扑来阵阵清香!田野里一垄黄一垄白的菊花,星星点点,闪闪熠熠。到达梧桐镇拐了一个弯,走不多时,便到了石门湾。我们见不到石门,就七嘴八舌地向老师讨教。老师说,这儿是春秋时期吴、越两国交界的地方,吴国在此“垒石为门”,以防御越国,所以叫石门湾。老师还说,石门早已没有了,过去的事也早已了结,现在留给我们的,却是“吴越文化”。
那儿有一条小街,像一条长龙似的,沿着大运河的一个钩儿蜿蜒。这个“钩儿”,当然是石门湾的“湾”了。石门湾的石门早不存在,而这个湾还在千古流传。小街上的桥特别多,有拱桥、梁桥,一顶顶都是石头砌的。站在这顶桥,望得见那一顶桥,可走到那一顶桥上,相隔没多远,又是一顶桥。河上的小船,头尾相接,吆喝声此起彼落,有叫“推梢”,有喊“扳梢”。有些同学不懂,我却听得懂,这儿也是我们家乡人那样软滑滑的吴语,我向他们翻译出来,即是“向左”、“向右”。互相招呼,来去相让,小心行船,避免相撞。
丰子恺先生的故居,就坐落在这水乡画图之中。重建的“缘缘堂”,只有一对墙门是原旧的,在墙门上留着当年日本侵略者一块块乌黑黑的杀人放火的铁证,也留着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