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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印度人的魔盒一样,是不是?”丹说,那时一条船已经套入了另一条册。
“像赶鸭子一样把我们赶起来,”朗杰克说,这个下巴灰白,嘴唇很厚的加
洛维人弯下腰前后摇摆,跟梅纽尔刚才一模一样。屈劳帕在舱里向舱口盖大声吼
叫,他们还听得见他吮吸铅笔的声音。
“一百四十九条半——运气不好,你这个家伙!”朗杰克说。“我只有杀了
我自己再填满你的钱袋。你就把这个倒霉的捕获量记下来吧。那个葡萄
牙人压倒了我。“
一下猛撞又有一条平底船靠了上来,更多的鱼流进了鱼栏。
“二百零三。让我们瞧瞧那个乘客!”说话的人甚至比加洛维人更高大,他
的脸上有一条紫色的刀疤,从左限一直斜到右嘴角,样子显得很古怪。
哈维不知还要干什么,他等船放下来便把它们一一擦干净,还把踏脚板抽出
来,放在船底。
“他很讨人喜欢,”那个带伤疤的人说,他就是汤姆。泼拉特,带着挑剔的
目光看着哈维。“做任何事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渔夫的方式,什么绳头都要紧,
都打上一个不可靠的索结,另一种是……”
“另一种是我们在老俄亥俄号上干的方式!”丹插嘴说,他举起一块带腿的
长板在一小群人中扫来扫去。“走开去,汤姆。泼拉特,让我把桌子支起来。”
他把木板的一头卡在舷墙的凹槽中,一脚把桌子腿踢出来,又急忙弯下腰,
刚好躲过那个水兵挥来的拳头。
“看见没有,丹,他们在俄亥俄号上就是这么干的!”
“我看他们都是斜眼,要不怎么会打不中呢,而且我还知道要是谁不让我们
安逸,他只有到主桅杆上找他的靴子了。向前拉!我忙着呢,你没有看见吗?”
“丹,你能躺在锚链上睡上一整天,”朗杰克说。“你是个厚脸皮的鬼东西。
我相信一个礼拜里你就能把我们的货物管理人给带坏了。”
“他的名字叫哈维,”丹说,挥舞着两把奇形怪状的刀,“不久他就会比南
波士顿五个沉默寡言掘金矿的家伙还要值钱。”他得意地把两把刀放在桌子上,
他那昂起的头歪向一边,欣赏自己放刀的效果。
“我看是四十二,”从船边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接着又有一阵哄笑,这时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那么说来我一下子时来运转啦,因为我刚好四十五,尽管
我彼刺得不成样子。”
“四十二或四十五。我数糊涂了,”那个细小的声音说。
“那是宾和萨尔脱斯在数捕到的鱼。那会一整天吵得比马戏团还热闹,”
丹说。“你就瞧着吧!”
“进来,快进来,”朗杰克吼道。“站在外面会弄湿的,孩子们。”
“你说是四十二,”那是萨尔脱斯在说话。
“那我就再数一遍,”细小的声音温顺地说。
两条平底船摇摇摆摆济在一起撞在双桅船上。
“你倒真有那路撒冷的耐心!”萨尔脱斯怒气冲冲地说,背后的海水飞溅过
来。“像你这样一个农夫有什么本事插足船上,也想赢我!你差不多让我全都玩
完啦。”
“我很抱歉,萨尔脱斯先生。我由于神经质消化不良才到海上来的。当初还
是你劝我的。”
“你跟你那神经质消化不良全该沉到鲸鱼窝里去,”萨尔脱斯咆哮道,他是
一个圆滚滚的矮胖子。“你又在跟我作对啦。你说是四十二还是四十五?”
“我忘了,萨尔脱斯先生。让我们数数吧。”
“我看不出来那怎么能不是四十五条。我明明数的是四十五嘛,”萨尔脱斯
说。“你数数清楚,宾。”
屈劳帕走出舱来。“萨尔脱斯,现在马上把鱼扔到鱼栏里,”他用命令的口
吻说。
“别忙把鱼都弄到鱼栏里去,爹,”丹咕哝说。“他们俩刚开个头。”
“圣母啊!他正在一条条叉进来呢,”朗杰克吼道,萨尔脱斯已经吃力地干
起来;另一条平底般上的小个儿在数船舷上缘的一条刻痕线。
“那是上星期的捕获量,”他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说,手指还点在刚才停下
的地方。
梅纽尔用臂时轻轻推了一下丹,丹朝后滑车冲去,大半个身子探出船去,把
吊钩套进船尾索去,梅纽尔让平底船迅速向前移动,另外一些人气壮如牛地拉索,
让船和船上的人以及别的一切一股脑儿吊了上来。
“一,二,四,……九,”汤姆。泼拉特用老练的目光计着数。“四十七。
宾,你赢了!”丹让后滑车脱钩,让鱼从船尾卸到甲板上的一股鱼流中去。
“停住!”萨尔脱斯伯伯咆哮连连,腰部还在摆动着。“停住,我有点数混
了。”
他已经没时间抗议了,他被拉上了甲板,跟宾一样。
“四十一,”汤姆。泼拉特说。“输给了一个农夫。你还算是个出色的水手!”
“数得不公平,”他说着从鱼栏里东倒西歪地走出来,“我还给刺得遍体鳞
伤呢。”
他那双粗大的手肿了起来,一块紫一块白的。
“我觉得有些人还能找到‘草莓’的根部呢,”丹对着刚刚升起的月亮说,
“只要他们潜下水去找。”
“有些人老是懒洋洋地吃陆地上的肥肉,”萨尔脱斯伯伯说,“还要嘲笑他
们的亲骨肉。”
“开饭啦!开饭啦!”一个哈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从前甲板传来。屈劳帕、
泼拉特、朗杰克和萨尔脱斯听到这声音都走向前去。小个儿宾俯身去摆弄方形的
深海绕线轴和缠在一起的鳕鱼线;梅纽尔在甲板上摊手摊脚躺着,而丹下到了舱
里去,哈维听见他在用锤子敲木桶。
“那是在敲盐桶,”他回来说。“不久我们吃好晚饭就要动手加工。你把鱼
扔给爹。泼拉特和爹一起堆垛,你会听到他们争争吵吵的。我们是第二批,你跟
我跟梅纽尔跟宾,都是船上的年轻人和最好的劳动力。”
“最好的劳动力又有什么好处?”哈维说,“我饿了。”
“他们一会儿就吃完。呣,今天晚饭味道很香嘛。爹让兄弟在船上干活受到
一些损失,雇了个好厨师也就弥补了过来。今天真是个好收获,对不对?”他指
指那些鳕鱼堆得老高的鱼栏。“你们在多深的水里打到的,梅纽尔?”
“二十五寻,”葡萄牙人瞌睡朦胧地说。“咬钩又多又快。哪天我带你去看
看,哈维。”
那些年纪大的到后甲板来以前,月亮已经开始在静静的海面上散步。用不到
厨师喊第二批,丹和梅纽尔已经下了舱盖,最后一个年纪大的泼拉特,也是吃饭
最慢的一个,已经用手背捺好了嘴。哈维跟着宾坐了下来,他们前面一人一个马
口铁锅,里边是鳕鱼舌和鳕鱼鳔跟肉丁和煎土豆混杂在一起,还有一个烤热的面
包和一些又黑又浓的咖啡。尽管他们很饿,还是等宾一本
正经作了谢餐祈祷,才一声不吭地狼吞虎咽起来。丹终于端起马口铁的杯子
喘了口气,问哈维感觉如何。
“吃得很饱,不过再来点也还行。”
厨师是一个又高又大乌黑发亮的黑人,跟哈维遇到过的黑人不一样,并不说
话,用满意的笑容,默默地表示欢迎他多吃一点。
“你瞧,哈维,”丹说着用叉子敲着桌子,“正如我跟你说过的那样,年轻
的好劳力,像我跟宾跟你跟梅纽尔,我们是第二批,我们等第一批吃完再吃。他
们是些老水手,又小气又多心,还得迁就他们的胃口。他们先来,其实不该受到
优待。是不是这么回事,大司务?”
厨师点了点头。
“他不会说话吗?”哈维小声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知道得也不多。他的家乡话有点怪,他从布利顿海
岬内地来,他是那里人,那儿农夫都说苏格兰土语。布利登海岬尽是黑人,都是
我们打仗的时候跑到那里去的,他们跟当地农夫一样说话,说话像吵架似的。”
①“那不是苏格兰人,那是盖尔人,我在一本书里读到过的。”宾说。
“宾读过一大堆书。他说的多半是这么回事,除非问题牵涉到数鱼的数目,
嗯?”
“是不是你父亲让他们说多少算多少,并不加以核对?”哈维说。
“那当然。一个人老为了几条老鳕鱼说谎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一个人曾经谎报过捕获量,”梅纽尔插嘴说。“天天扯谎,总要多报五
条、十条甚至二十五条。”
“那是谁?”丹说。“我们没有这号人。”
①“安圭拉岛的法国人”
“啊!他们西海岸的法国人不知道怎么都不知道数数。他们不知道数数还有
个道理。哈维,你要是碰到过他们不中用的鱼钩,你就全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丹用非常轻蔑的口吻说。“
“每当我们加工的时候,从来都是只多不少。”
朗杰克响亮的歌声传到舱口下来,第二批吃饭的人连忙爬上甲板去。
月光中桅杆跟索具以及那从不卷起的锚位帆,将前后摇晃的影子投在起伏的
甲板上。船尾的鱼堆照得像一团流动的银子。在底舱里有踏步和滚动的声音,屈
劳帕和泼拉特在盐桶之间走动。丹递给哈维一把叉子,带他到舷内一张粗陋的桌
子尽头,萨尔脱斯伯伯正用刀柄敲着桌子、很不耐烦,他的脚边放着一盆咸水。
“你把鱼扔给舱口下的丹和泼拉特,留神萨尔脱斯伯伯别在你眼睛上划一刀,”
丹说着荡下了底舱。“我在下面把盐递上来。”
宾和梅纽尔站在鱼栏里没膝深的鳕鱼中,挥舞着挖内脏的刀。朗杰克面朝萨
尔脱斯伯怕站在桌子旁,一只篮子在他脚边,一副连指手套戴在他手上,哈维目
不转睛地看着叉子和咸水盆。
“嗨!”梅纽尔叫一声,向鱼弯下腰去,拿起一条,一只手指托住它的
①盖尔人:居住于苏格兰高地、爱尔兰及布利登,又称赛尔特人。
①英属西印度群岛中之一岛。
鳃,一只手指抠进眼睛,把它放在鱼栏边上,寒光一闪,刺啦一声,那鱼便
从喉咙到肛门开了口子,鱼头下面也一边有了一个裂痕,扔到了朗杰克脚下。
“嗨!”朗杰克也一声叫,用连指手套一挖,鳕鱼的肝便掉进了篮子。
接着又一拧一挖,鱼头和其他内脏便飞了出去,挖空的鱼便滑到对面萨尔脱
斯那儿,他鼻子出着粗气,又刺啦一声,鱼的脊骨便飞出舷墙去了,鱼去掉了头
去掉了内脏又被剖了开来,哗啦一声进了盆中,把咸水溅入哈维张大的嘴里。他
看出了神。开头他们叫喊一阵便不再吭声。鳕鱼一路流下去,好像它们还活着一
样。哈维对这种奇迹般的熟练惊奇不已,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它的盆里已经装
满了鱼。
“扔啊!”萨尔脱斯头也不回咕噜了一声。哈维便把鱼三三二二扔下舱口。
“啦,扔得集中一点,”丹大声叫道。“别撒开来!萨尔脱斯是船队里最好
的剖鱼手。瞧他好像在裁纸一样!”
确实,看上去圆滚滚的伯伯有点像在按时裁开一页页纸来。梅纽尔蹶着屁股
弓着腰,整个身体一直像座雕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