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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西。福尔摩斯”号制作的,他想给哈维看看船模上的绳索,可哈维的手指碰
都没有碰一下,宾就把他扶到铺位上去了。
“这一定是件伤心的事,一件非常伤心的事,”宾说,他直勾勾地瞧着哈维
的脑。“他母亲和父亲还以为他死了呢,以为失去了个孩子,还是个男孩!”
“走开去,宾,”丹说。“你到船尾去跟萨尔脱斯伯伯下完那盘棋。告诉爹
要是他不介怠的话,我替哈维值班,他已经精疲力尽啦。”
“一个挺不错的孩子,”梅纽尔说,他脱掉靴子消失在下铺的黑影里。“
但愿他成为一个好水手,丹。我看他很正常,不像你爸爸说的那样。嗨,你
笑什么?“
丹格格地笑了,但笑声最后竟成了鼾声。
天气阴霾并且正在起风,那些年纪大的水手延长了守夜时间。舱房里时钟敲
响的声音格外清晰。突出的船头受到海浪的拍打和撞击;前甲板炉子的烟简丝丝
作响,溅到水花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孩子们还在睡觉,屈劳帕,朗杰克,汤姆。
泼拉特和萨尔脱斯伯伯轮流换班,每次巡逻都要迈着沉重的步子到船尾去看看舵
轮,到前面去看看铁锚有没有松动,或者放松一点缆绳以免擦伤,当然也要看一
看暗淡的锚灯是不是还亮着。
第四章
哈维醒来发现第一批吃饭的人正在吃早饭,前船楼的门敞着嘎嘎作响,双桅
船的每平方英寸都唱着各自的调子。五大三粗的黑厨师在小厨房中和炉膛里的火
光一起摇晃着。炉灶前有个凹进去的木头架子,上面的锅盘每当船朝前冲一下便
发出一阵刺耳的吵声。船首楼仿佛在向往高处,颠簸着,颤抖着越爬越高,接着
又突然干净利落得像镰刀一挥那样,落到了海里去。他听得见船侧外倾时船首劈
浪发出的咯吱声,只有在分开来的水像一徘大号炮弹倾泻到甲板上以前,这种声
音才稍有停歇。伴着锚链孔里缆绳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卷纫机有时咕噜咕噜,
有时叽叽嘎嘎。“海上号”有时左右摇转,有时抛起,有时反冲,然而它依然振
作精神重复着这些动作。
“我说,在岸上,”他听见朗杰克在说话,“你有六零八落的事情,不管天
气好坏都得去做。我们在这儿远离船队,又没有七零八落的事情,这也是我们的
福气。晚安,大伙儿。”他像条大蛇似的从桌子那儿游到自己铺位那儿去并且抽
起烟来。汤姆。泼拉特学他的样;萨尔脱斯伯伯带着宾,一路磕磕碰碰攀上梯子
去值班,厨师在为第二批吃饭的人准备早饭。
第二批吃饭的人爬出铺位,抖抖身子打着呵欠,而另一些人上了自己的铺位。
第二批吃饭的人吃得不能再炮这才停下来,这时梅纽尔在烟斗里塞满了劣等烟草,
靠在制转杆和前面一个铺位之间,跷起双脚搁在桌上,脸带软绵绵懒洋洋的笑容
抽着烟。丹全身躺在铺位上,正全神贯注拉着一只华而不实的音孔镀金的手风琴,
乐声随着“海上号”的颠簸时高时低。厨师肩靠在柜子上,柜予里放着煎饼(丹
就喜欢煎饼)和削好皮的土豆,一只眼睛还注视着烟囱里会不会滴下好多水来;
至于般舱里的一般气味和弥漫的浓烟那就不用去多加描写了。
哈维正想着心事,奇怪自己竟然没有晕得死去活来。他又重新爬上了自己的
铺位,把它当作最最舒适最最安全的地方。“我可不想到你的铺位上去拉琴,”
丹继续应他的琴,尽量在剧烈的颠簸中不让自己走了音。
“那要多久才过去?”哈维问梅纽尔。
“等风浪稍微平息一点,我们就能划船去查看排钧了。可能今天晚上,也可
能要过两天。你不喜欢吗?啊,你在说什么?”
“一个星期以前我早就晕得昏天黑地了,可现在好像也没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那是因为这些天里我们让你成了一名渔夫。我要是你,回到了格罗萨斯脱,
为了我的好运,我就买上两三支大蜡烛。”
“给谁?”
“当然给我们山上教堂里的圣母啊。她一向很保佑我们渔夫。正因为这一个
缘故,我们葡萄牙水手很少遭到灭顶之灾。”
“这么说你是一个天主教徒?”
“我是马德拉群岛的人,不是波多黎各人。难道说我会是个浸礼会教徒吗?
啊,你说什么?我回到格罗萨斯脱常买两三支蜡烛,有时更多。慈悲的圣母从不
会忘记我梅纽尔。”
“我不这样认为,”汤姆。泼拉特在自己的铺位上插嘴,当他吸烟斗时,火
柴的亮光照亮了他那张带有刀疤的脸。“海就是海,这才是合乎情理的说法。讲
到这件事,你碰到什么就用什么,是蜡烛是煤油无关紧要。”
①“不过在最后审判的法庭上有个朋友总是件大好事。”朗。杰克说,“我
赞成梅纽尔的想法。大约十年以前,我在一条南波士顿货船上当水手。我们刚遇
上一阵东北风吹离米诺特暗礁,兜头又碰上比燕麦牛奶粥更稠的大浪像山一样压
下来。那个掌舵的老家伙像喝醉了酒,下巴在舵柄上一个劲儿地摇个不停,那时
我喑地里对自己说,‘要是我的船钩还能钩在码头上,我一定要给圣徒们看看救
我命的那条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我在这儿,你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
这就是那条肮脏的‘老凯思琳号’的模型。做好它花了我一个月工夫,我把它给
了牧师,牧师挂在祭坛前。供一个模型那是供一件艺术作品,比供蜡烛有意思得
多。蜡烛你在小铺里就能买到,可是一个模型能向慈悲的圣徒表示你曾经遇到过
灾难,并且对你受到的保佑表示感激。”
“你相信不相信,爱尔兰人?”汤姆。泼拉特胳膊肘搡搡大厨师。
“我要是不信这种说法,又能把它怎么样呢,‘俄亥俄号’上的老兵?”
“哇,昂纳克。福勒做过一只‘老俄亥俄号’的模型,现在保存在卡雷姆博
物馆里。模型做得棒极啦,不过我看昂纳克做它决不是为了献祭圣徒:我是这样
认为的……”
这下就有了话题,足以让他们讨论上一个小时,渔夫们就爱这种没完没了的
讨论,讨论到后来,一伙人对另一伙人大声嚷嚷,谁也说服不了谁,要不是丹奏
起了一支快活的乐曲,他们还会一直争论下去:“背上有条纹的马鲛鱼在蹦跳,
主帆已经收拢,鱼网正在吊起,因为那是刮大风的天气……”
这时朗杰克跟着乐声唱了起来:“那是刮大风的天气,风刚刮起,大伙手中
都拿起了烟斗!”
丹继续唱着,小心翼翼瞅了汤姆。泼拉特一眼,在铺位里捧着手风琴把身子
压得低低的。
“呆头呆脑的鳕鱼跳起来,到主链那儿把铅砣抛;因为那是刮风的天气……”
汤姆。泼拉特似乎在搜索什么东西。丹把身子猫得更低,却唱得更加响亮:
“游在海底的比目鱼跳了起来。
呆头呆脑!呆头呆脑!留神你在哪儿测量深度!“
汤姆。泼拉特一只特大号的胶靴飞过船舱打在丹举起的胳臂上。“要是你不
喜欢我的音乐,就把你的提琴拿出来嘛。我可不想整天躺在那里,听你和朗杰克
争论蜡烛的事。快把提琴拿出来,汤姆。泼拉特;要不我就教哈维唱这个小曲!”
汤姆。泼拉特弯下腰去,在一个柜子里拿出一把白色的旧提琴。梅纽尔眨了
眨一只眼睛从制转杆后面不知什么地方拿出一把有弦的小乐器,它有点像吉它,
他把它叫做四弦小吉它。
“乐队要演奏啦,”朗杰克说,他在烟雾中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顶得上
正规的波士顿乐队。”
①西方迷信的说法,人死以后都要上最后审判的法庭,决定上天堂还是下地
狱。
舱盖打开了,一股水花刚好泼溅进来,屈劳帕穿着黄色的油布雨衣,走了下
来。
“你来得正是时候,屈劳帕。外边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海上号朝前猛冲一下,又被高高抛起,他一屁股坐在一排
柜子上。
“我们正在唱唱歌,消化消化早饭吃下去的东西。屈劳帕,领唱当然得你来
啰。”
“我知道的还不就那么两首老歌,这两首歌你们全部听过。”
汤姆。泼拉特奏起了一首十分忧伤的曲子,像是风的呻吟和桅杆的吱嘎作响,
打断了屈劳帕推辞的话。屈劳帕眼睛望着上面的横梁,唱起了一首非常非常古老
的小陶,汤姆。泼拉特挥弓转了一圈让乐声跟歌声合拍起来:“有一般客货轮,
大名鼎鼎的客货轮,它从纽约起航,它的名字叫作”无畏号“。
你说快船有多少:“燕尾号”还是“黑球号”,可“无畏号”比它们金都强。
“现在”无畏号“停在莫色河里,拖船就要拖它出海,什么时候它前往近岸
水域,你很快就会知道。
(合唱)
它是利物涌的客货轮。哦,天哪,让它过去!
“无畏号”鸣响汽笛穿过纽芬兰浅滩,那里海水浅又浅,海底沙连沙。
游来游去的各种小鱼都说:(合唱)
它是利物浦的客货轮,哦,天哪,让它过去。
那首歌一共有几十句,因为从纽约到利物浦,“无畏号”每驶一英里路他便
要唱一句,还得小心别随便漏掉,就像他在那艘船的甲板上一样。他的身边手风
琴在轰响,提琴在吱嘎吱嘎地位。接着汤姆。泼拉特唱了一首“粗暴的领航员麦
克金”。然后他们点到了哈维的名,要他唱一曲。哈维觉得受了抬举,很想唱点
什么助助兴,可他只记得一首“船长艾尔森的航行”,那是他在阿迪朗达克暑期
学校里学会的,他觉得唱这首歌此时此刻似乎很合适。不料他刚提到歌的标题,
屈劳帕便嘭地一下跺了一脚,大声嚷嚷道,“
别唱啦,年轻人。那是一个错误的判断,糟得不能再糟了,再说曲子也很刺
耳。“
“我该事先警告你,”丹说。“一唱那首歌爹就恼火。”
“那首歌有什么不对头?”哈维说,他感到惊讶,也感到有点恼火。
“你且听我说,”屈劳帕说。“这首歌从头至尾错透错透,那全怪惠蒂尔。
我并不是故意跟随便哪个马勃尔海德人作对,但借不在文尔森身上。我父亲几次
三番跟我讲起这件事,事情真相并非如此。”
“都说过有一百遍啦,”朗杰克轻轻插了一句。
“倍恩。艾尔森是‘贝蒂号’船氏,年轻人,他从纽芬兰浅滩起锚回家,那
是1812年战争以前的事,不过尽管是过去的事,正义总归还是正义。他们发现波
特兰的‘积极号,没有看到鳕鱼岬的信号塔,进入了危险地区,那条
船的船长是波特兰一个姓吉本斯的人。那时正刮着可怕的大风,‘贝蒂号,
急于归回家去。他们拼命让船向前疾驶。艾尔森说这种时候让一条船在大海上冒
险不是明智的做法;船上的人都不听他的,他又向他们提出待在’积极号‘附近,
等大海稍微平息一点再走。他们也不肯听从,说不论注意还是没有注意到信号塔,
这种天气里在海呷附近逗留总不是办法。他们就这样升起支索帆驶走了,当然也
带着艾尔森。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