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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朵弯腰把滚到自己脚下的笔捡起来,伸过手:“给。”
“谢谢。”余菲低头把笔袋捡起来,接过。
一个小纸条在这个看来再自然不过的掩映下,流畅地塞到了吴晓朵的手心里。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刻钟,”监考老师把报纸翻到了最后一版,“没涂答题卡的抓紧。”
余菲把缺了一个角的草稿纸叠了叠,拿着卷子起身。
教室窗子开了一半,涂在太阳穴上的清凉油味道就散去了。白色的窗帘卷起来,混着微微的尘沫,就是像上课时同桌两个人偷着分吃的饼干,在桌斗里“啪咔”一下掰开时飞出的糖粒,细小又欣快。
吴晓朵攥着磨得圆滚滚的铅笔头,在那些没差几个毫米、错误和正确却天壤之别的小格子里涂着。
许群站在桌旁,用从后排收来的答题卡拍了拍女生的脑袋,说:“又拿着标准答案,快点抄。”
关于喜欢拍她脑袋的许群,出场时间是一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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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朵急匆匆地赶在车门关上之前跳上去,靠在玻璃门上长出了一口气。
司机晃晃头挂挡。
左摸,没有找到公交卡;右摸,钱包也不在。
她想起来好像在早饭听唠叨时,随手都装在练习册的塑料袋里搁在汤包筐子边上了。
售票员端着票夹从车尾走过来,车厢里回响着“初起步,请拉好扶手”、“请主动让座”之类的机械女声。
那个最含蓄的关键词是,上车请买票。
9月1号是新学期开学,你看,途经的学校门口都挂着条幅和标语。
穿着崭新高中校服的吴晓朵呆呆地站在公共汽车里,手还是不甘心地在同一个口袋里翻来翻去;脸上没有任何期待啊、意气风发啊的表情,全是窘迫。
边上伸过来有同样制服袖扣的手,嘀的一声刷了卡。
“学生卡一个人不能刷两次。”售票员板着脸。
“那第二下你来。”公交卡直接塞到女生手里。
“现在的学生真是……”售票员气呼呼地把卡拿过来又刷了一下,然后就转向别的乘客,“都拿零钱,找不开。”
两个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卡片塞回到制服口袋里。
吴晓朵低头看着黑色头发下清瘦的脸颊,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说:
“这个位子是我一直坐的,你能不能,嗯。”
……
编剧好像忘记了少女至少应该先半带羞赧地说声谢谢吧。
自那之后,102路上经常有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人争座位,就是第四排靠窗的位置,不过每次都是以女生紧紧拽住男生衣袖不松手或者是抢走公交卡进而占到位子告终,直到许群搬家到城市的另外一边为止。但是每当凑在广播台的播音桌前组稿子的时候,还是时常用这件事情吐槽:
“你还在抢别人的座?”
“那个是我先看上的好不好。”
“……疯丫头。”
“你……”
许群适时地把扩音器打开,得胜般地叼着
酸奶吸管故意使劲点了点头;吴晓朵只好把嘴边的话咽回去,随即凑到话筒边上:“歌声动听,音乐传情,校园之声与您再次相逢,”迅速打开功放,“今天的第一首歌我们送给广播台的许群同学,《无聊》。
交卷即瘫在课桌上的吴晓朵,盯着右手攥铅笔留下的凹痕发呆。
手机在口袋里默默
地震动。
余菲:
“下节生物实验。实验楼204。记得带课本。”
吴晓朵才注意到教室里没剩下几个人,急忙边翻书包边按键:
“= =|||知道了……”
几乎是和发收通知一起到的回信:
“还有放学去配隐形眼镜。
“嗯?”吴晓朵胡乱抱着课本在走廊里跑,手里还在按字。
“捡笔袋时掉了一个。要再这么摔的话,下次不会给你递答案了。”
实验楼有意无意
装修得像医院外科手术室,据说曾经有一届学生在这里解剖家鸽,结果鸽子奋起反抗扑楞楞地飞来飞去,最后演变成生物老师杂耍艺人一样挥舞着扫帚围追堵截;还有传说实验室的管理员老伯养着绦虫,总之就在哪个说不好就出现在你身后的大玻璃瓶里。
“我看不清,”余菲端起培养皿,“你来剥。”
吴晓朵颤颤巍巍地拿着镊子,伸向那块行将就木的洋葱,心想如果是余菲主刀的话,就轻松地等着记实验报告就好了。结果镊子尖笨拙地深深戳了进去,余菲叹了一口气。
“你说,剥洋葱的皮,它会疼吧。”吴晓朵可怜巴巴地看着余菲。
“还没等到疼就被你弄死了。”余菲拿过镊子,脸紧紧地贴了上去。
嗯,如果是余菲的话,就好了。吴晓朵反过来倒过去地想。她的笔记不会有瞌睡时流的口水印,她从来不会盯着蜘蛛结网而发呆几个小时,她不会装可怜等着别人把饮水机上的桶搬走,她永远是正确以及标准或者是神仙的同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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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想过没有,无论什么时候,在某一个圈子内,心里好像总有这样神仙般强大的形象存在。幼年时有可能只是某某个子高一点,或者是拥有的圆珠笔颜色前卫一点的某某;就算时间不歇脚地流转,你关注的重点顶多也只会变成“上司真是挥金似土”、“某某艺人泪痣长得真是恰到好处”。所有事情就狭隘得这么自然而然,就像小姑娘总喜欢把脚伸进母亲的高跟鞋,琢磨着脚后跟离鞋后跟还有多远才能健步如飞,尽管后来发现这不过是标志着某个年代已经过去的痕迹;喜欢讽刺挖苦的少年会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圣诞老人的传说,你会不屑一顾地说我也没有堵到所谓圣诞老人和哥哥约会,但还是在每年平安夜的时候把普通的袜子摆在显眼的地方,早上起来的时候郑重其事地捏捏,然后再装作无所事事地踩进运动鞋。
反正在吴晓朵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
余菲细碎的刘海扫在培养皿的边上,眼睛紧紧在洋葱上聚焦,然后泪水一而再、再而三地流出来。
“你也觉得它会疼吧。”吴晓朵搔搔头发讪笑。
“你这想法真笨到让人痛心,”旁边骨节分明的手夹过面巾纸,“不学无术的傻丫头。”
“谢谢。”余菲没接,泪眼婆娑地继续瞄准。
吴晓朵抄过面纸,拨着眼角做了个丑陋的鬼脸,然后把纸伸到玻璃皿和余菲眼睛之间揩眼泪。
“你挡住我了,”余菲板着脸,“快点擦啊。”
举着面纸的女生心里偷笑,这是拿着镊子的女生隐忍地表达情绪的方式。
许群微微一笑,转身对着显微镜研究自己那块洋葱皮去了,飞也似的用漂亮的行书作着记录。
是心心相印的纸巾呀。
哼,是心心相印的纸巾。
吴晓朵感到那种标志性的香味在自己指尖神出鬼没着,嘁。她把纸攥成一团顺着裙子和剩下的洋葱扔到了垃圾筒里。
洋葱果然是个催泪弹。特定的情境下会剥得鼻子有点酸溜溜的。
吴晓朵挽着余菲的胳膊,书包在身后一跳一跳,眉飞色舞地形容昨天新播动画的OP有多好听;ED有多难听,然后想在广播台做一个特辑云云,女生一如既往地回答她,“吐沫都要到我脸上了”,“别走这么快我看不见”之类。
有人说某年代后的人戴眼镜一定会戴黑框的,说的学术点儿好像是处于一种什么自我意识膨胀还是保护色理论。不过吴晓朵觉得那真的很狭隘。
各种眼镜从30块到3000块形形色色地堆满了看起来一碰就碎的柜台,四面墙都是镜子,反射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自己,让乱糟糟的发型和蚊子叮的包什么的无处遁形。
营业员正在推销,某某眼镜布是通过了ISO什么认证用了某某材料,总之,会擦得像新的一样。
“多少钱啊?〃吴晓朵忍不住问。
“打折以后88块。”
余菲插嘴:“谢谢。她视力5。0。
吴晓朵还在琢磨为什么眼镜布会卖得如此离谱。她坐在转椅上不老实地扭来扭去,对着柜台上的小镜子发呆。
镜子照出鼻尖的位置有个黑点,女生四下瞄了瞄没人注意就开始跟自己较劲。半晌,吴晓朵可怜巴巴地拽着验完光的余菲,指着自己红肿的鼻子。
余菲转头;顺手拿过那块待售中的眼睛布;在镜子上蹭了几下,于是那个黑点消失了。
吴晓朵犯了一个小学之后都不会犯的无聊且低级的错误。
果然昂贵且优雅的眼睛布擦得干净到如此优秀。
吴晓朵沮丧地把镜子打了个转,映着余菲似笑非笑的表情。
经常会有疑问,镜子里的人像和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不是一样,如果不一样是好看些还是难看些。商场试衣镜里的人总会瘦一点,当然衣服的胖瘦还是足以让人咬牙切齿的;浴室的镜子里的人总会胖一点,之后绝对会搁浅的
减肥新计划又要开始制定了。然而还是在心里默默念叨真正显示出自己模样的东西到底在哪里,或者为何只有主体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子呢。实在不公平。
回复报告
“走了。”余菲敲了一下两眼发直的吴晓朵的脑袋。
女生皱着鼻子想,表达和善的方式不能换一下吗,敲多了会更傻的。
吴爸爸隔着房门对着女儿喊“把闹钟按了吧,全家人都吵醒啦”,吴晓朵迷迷糊糊地瞪着震响的闹钟,自己的闹钟为什么总是以叫响别人告终,要不就是快迟到了才发现早就按掉了。
既然对我不起作用,为什么还指望它呢,嘁。
吴晓朵急匆匆地拎起书包叼着半个煎鸡蛋,为抢她那说不准的专座奔走去了。
镜头慢慢聚焦到了乱糟糟床头的CD包上,嗯,这个修辞方法叫做草蛇灰线。
“笨死了你,”许群用冰棍棒戳了女生的脑袋一下,“那是一周前就约好要点的歌。”
女生憋得满脸通红,死死攥着手里的稿子。
“我昨天还特地发短信提醒你带CD。”他手里掂着冰棍棒板着脸说。
“昨天没电关机了啊……我都没带。”
“我还以为你看见了。”
“你就不看回复啊,还赖我。”吴晓朵气呼呼地说。
“……这好像不是我的错吧,”许群无奈地敲了她脑门一下,“再说谁会一直瞪着它看,傻。”
可我一直都会等着看的,她心里想。
“余菲说在正在校门口等你,”许群掀开手机,“快点去吧。”
吴晓朵得意洋洋地抓了一把芥末花生塞到嘴里,拍着手上的碎渣。
“她正吃得兴起,稍等。”许群忍着笑按回信。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的滚动条就亮了。
“发送成功,”他敲敲吴晓朵的脑袋,“她收到了。唉,你还要继续吃?”
芥末顺着鼻子嗡地一下。
等等; 〃谁会一直瞪着它看呢〃 。果然不止我自己。吴晓朵默不作声地带上门走了。
秋季运动会前夕,操场上一片临阵磨枪的热火朝天。吴晓朵钻过球场时用手护着脑袋,躲避着天上飞来飞去的各种球。
其实我的头早就饱经锤炼了,她傻笑。
……哼,谁想啊。瞬间表情戏剧性地转化。
吴晓朵索性松开手直挺挺地走了过去,篮球队的只好停下练习,望着梗着脖子大摇大摆的女生面面相觑。
明知余菲等着她,吴晓朵还是吊在足球场边上的栅栏上,看着腿部线条棱角分明的校队队员跑过,心想,等等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