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我仍然捏紧了她的手。
时迁看出了我的忧虑。
“清远,我是无家之人,你明白的。”夜风袭人,以时迁的气息浇灌着我懦弱的忧虑,“我要去彼岸,因为那里有我的母亲。即便今日不是你要我去,那或者明日,便是我要你随我远去。”我点点头。
这样半夜过去,我困倦的停下脚步来。时迁见我劳累,便让我小歇。我于是这样睡去。眼前一切随着闭眼的瞬间渐行渐远,内心却终究平息下来。
我满心欢喜,因为这一夜,我们已出落成十五岁的少女。十岁时我们在萤火纷飞之夜出走,如同暗夜的灵,自这人世间穿行而过,只留下苍茫的过去在回忆之中,妄图去寻找远方的彼岸。
但谁能料到,睁眼时,我却只看见深桐。
少年仍旧笑得蛊惑人心,我正贴在他的后背上,仿佛一只被捕猎的小动物。我朝四处看去,这世界却没了时迁的人影。
远灯行
深桐笑我:“你是想喂野兽么。我听说这谷里的野兽都爱食猪肉的。”
我冒上火气,匍在他的后背咬他的肩头,但他不动。深桐仍然笑:“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我还以为时迁是随着你一起离家出走了。”
“你替母亲来捉我?”
“不。我只是打算来找你们。”他又笑,将我往身上抖了抖,我仿佛凌空的鸟雀,稍微纵身却又被捕捉,“原本想送你们出逃的。却只看见你睡在路边。这我就不好办了,倘若我帮了你,那不像是我们私奔似的?”
我心里一惊。私奔。
然而话语甜蜜的掠过心头后,一连串的疑问却接踵而来:“你来时没见着时迁?”
“没有。”
少年甚至没有回头看我。那日打风吹起他忧愁甜蜜的气息,让我自他的后背上越发害怕起来。
我被送回家。母亲对我不闻不问。她不感谢深桐的壮举,亦不过问我的忧愁。她日日似从前,清晨时打水洗衣,傍晚时做饭烧水。偶尔看我一眼,望穿我对她沉静生活的厌倦。然而她不回答,亦不改善。
她是位妥协的妇人,以这样的方式来困守我,教我生命之含义。
我与深桐时常在河岸之边等时迁出现。深桐怀着甜蜜的笑替我盘发,替我挂上萤火之光,然后牵我在河岸之边行走。他说这样可以唤来时迁,因为“清远灯”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但她终究没有出现。
我们等待良久,最后丧失了信心。那几日城镇里有诡魅的传言,说传说中的狐狸精来到了镇上。又过几日,便传言那狐狸精要嫁入深桐叔父家中。
深桐见我闷闷不乐,带我去
婚宴酒席。
我们为散心而去,却见美艳的
新娘子着红衣而来。礼数过后,深桐牵我去偷看新娘的容貌。我们打赌她是否是芳华卓越之人,然而盖头掀起来之后,深桐那温厚甜蜜的气息却忽然转而黯然。
那新娘竟是失踪已久的时迁。
那夜又似浓墨般黑暗,我早早等在了河岸,因为我知晓深桐定然会在这里。为着这突然的变故而伤心。他比我所预料还要悲伤,他早已在河岸边编织了好多只小笼子,放好萤火虫。他制成了流苏一般的萤火之光,提在手中。另一些仍挂至我的的发梢。我默不作声地跟随着他。我知他是在召唤着那个希望依仗光芒而来的人。
然而长夜过去,那人却不曾来到。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深桐在河之尽头终于开口,他抚摸我的额发,替我理清一知半解的情绪,而后静静地看着我,“你别担心我。我很好。”
才不好。我嗅得到。
可我却出不了声。因为我妄图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那个不朽的少年手中萤火掉落下地。笼子两两三三的破开来。而少年却忽然埋头在我肩膀,声音仍是笑的:“清远,我们还未来得及向她说些什么呢。”
我们身边流火如夜灵缓慢腾空,如画卷般绝美。而我亦不知,我有幸与深桐一起成为这故事中的人。虽然他念及的仍然是别人的姓名。
“我总以为时间还很长,我还能改变得了时迁呢。”
可他究竟要改变什么呢。
然而未及思考,一阵微暖的气息撞上我的耳垂。少年在我耳边低语。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之后是,十六岁,十七岁,再十八岁。
而后我听闻,每一个地域的人都有一种共同的性格,而我一直不知我们这个地方所拥有的是什么。只是在时迁离开我们之后,我与深桐仿佛渐成了没有主张的人。与母亲无异,与他人无异。与这城市里其他的人无异。
我曾经有过蒙昧的念头,总以为丢失了时迁,我们就渐渐沦为了普通人。深桐仿佛终究淡薄下感情。他仍然笑,仍然牵我手在城镇漫游。仍在流火之岸与我挥别。
只是我们不再在深夜游走河岸,不再见过时迁。我们偶尔听闻时迁的故事。她是不讨人喜的新娘,是没有子嗣的狐狸精。
远灯行
直至几年之后,听闻乡间传说,说暗夜的河边有狐狸精出没。他们见着美艳的新娘点着幽幽绿光漫步河边,她手不执灯却有着火光相绕。好不可怕。
那夜。我与深桐相约河岸。
因为我们都明白那个传说的含义。那是时迁在召唤我们。
这是时隔三年之后的相遇。我们再见她时,她已是美艳的妇人。白衣脱去,而身着红衣。萤火之光在她的发间耳畔,映出她红润的面孔。
她叫我们:“清远。深桐。”
我未哭。深桐也没有激烈的心境。我们走至一起,我替她摘下头顶的光,然后打开笼子,放逐那星光点点。深桐亦不语,只是看着多年前曾经蛮横倔强的少女。他深知她如今也如那般倔强。某一瞬,我嗅见空气里辗转而来的两股熟悉的气息,他们又一次散发着浓烈的芬芳,然而此次,却忽然暗暗纠葛至一起。
然而她并不解释。时迁的话语那样清晰细微,亦是平常语气,仿佛不过是希望我们摘一朵花般轻易。
“我希望你们帮我,我要杀一个人。”着红衣的时迁道。
这是告劝不住的。无论时迁,或者过往。过去的尘封之事终于向我们展开。
原来出走的那夜,在我睡去之后,时迁听见了母亲的召唤。她一个人往路之尽头走去,却在某一处岔道上,看见了寒森森的尸骨。
“我知那是我的母亲。”时迁道,“她的灵魂告诉我一切,嘱咐我为她复仇。于是我嫁入了仇家身边。这样过去了三年。如今终于到了时间。”
夜晚的河水凉意袭人。
“那是我多年来寻觅的彼岸。原来彼岸存在,而母亲尚未抵达。于是才会留下我在这一方土壤上独自成长。”时迁轻描淡写道,“你可明白吗?我一直不知为什么只有我独自活在这世上,为何母亲去了彼岸留下了我。可,原因竟是这样。”
然而深桐仿佛并不意外。
“你这样下去,也没有尽头的。”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多年前你就不答应。”时迁话锋凌厉,“我的仇家不正是你的亲人吗?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才待我那样好吧。”
我抬起头来。
这个故事,其实深桐早已告诉过我。时迁亦告诉过我。
他们彼此告诉我一半,乡间流传着其余的部分,但是我却未曾将一切拼凑成章。深桐的故事之中,有位恋上有妇之夫的少女,最后为了彼此之间的恋情而选择了自我放逐。然而这位少女,竟是时迁故事里被逼死在路沿的母亲。
深桐从亲人处知道了这个故事之堂皇处,而时迁自母亲的灵魂中得知了这故事的残忍,唯独我什么都不知。
只以为我们将永远这样,我恋着二人,他们却恋慕着对方。我心甘情愿的为他们两人付出。我以为一切不过是寻常的成长之路,我以为不过是普通的青春年华,然而他们早已早我一步知晓彼此之间深深的羁绊。
所以深桐才在那夜,伏在我的肩头叹息,再改变不了她。叹息的不是令她不走、不舍,而是他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想要使她忘却仇恨。然而却是我领着她,去往了寻找母亲的那条道路。
我低下头,“那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呢。”
我话语轻轻。时迁却分明听得动容。
她走过来拥住我,用着十四岁那年的语气温柔地说:“我要到彼岸去。清远,我不需你为我掌灯,只想你替我开路。我只想完成母亲的夙愿,替她求以公正,而后带她去彼岸。你们帮我离开此地。”
清远灯。远灯长行。
“待我到达彼岸,我会来接你。”
她走过来。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拉我依在她的肩头。她仍旧那么瘦,嶙峋骨割伤了我的忧愁。她的红衣上芬芳气味早与幼年不同。但那语调气息却使我沉沦之中。
那之后的某个黑夜,乡间有一人死去。那人却是多年前
神话的主角之一。
而我亦是在多年之后才知,那人竟是深桐的父亲。
远灯行
狐狸精新娘在那夜着红衣消失,有人见她像是多年前那个深情的女子一般,往彼岸的路去了。传言她是为这过去那桩不公正的神话而来。等到了完成一切,她便如当年那般回归谷间。
传说之中的少女爱上有妇之夫。他在她的头顶放上光芒。从此少女为他经山历水,至死不渝。然而即便是相爱,晚了时辰,也无法被世理所容。于是少女告诉男子,她决定离他远行,之为了这样的爱得以周全彼此。
男子不允,然而少女提着萤火之光消失于铁轨,成就一段佳话。
可多年之后,少女的遗腹子带着真相来寻仇。那个凌厉的少女为着公道而成长,最终完成了母亲的心愿。而后带着母亲的尸骨,往真正的彼岸而去。那过去的那段佳话,却因此变成了一个寒气森森的传说。
那一夜,也有绿幽幽的火光点亮在她四周,仿佛吓人的法术。
我与深桐在一方远远的看,只有我们才知,那是我们幼时最喜爱的戏法。是约定。是召唤时的言语。亦是过去多年后、唯有深桐才知道的一个秘密。我们看着时迁换上那件白衣,带着萤火之光消失于那条暗青色的轨道间。
看着她头顶的火光替我们传达来她安然无恙的信息。
东方有彼岸。
她终可抵达那一处地点。
这样过去许多年。许多年之后,我已是深桐的妻子。在每年的某日,我们会在头顶放上萤火之光,沿河岸、沿着过去与时迁走过的每一段路漫步过去。
我们如灯长行,只为寻找故人的痕迹。
深桐终于和我说出许多秘密。
“清远。那次在窗边被捉走的人,不是时迁,却是我呢。”他抚摸我的额头,“我换了件白衫,想模仿着时迁来找你玩儿。你那时好有趣,总是那样乖巧得听我的话。看你低头就觉得你实在是有趣,比时迁那样倔强来得有趣。”他仍旧淡淡然。
“谁知正巧你母亲领人来逮人呢。却这样被你和时迁误会,让我入了你们一伙。才知道了时迁居然是那个人。”
难道你所挚爱不是时迁?
“父亲的记挂才是时迁。他关心她甚于其它。我只是替他关心她罢了。”
我恍然大悟。
深桐笑了,“你知道吗?谁教我捕虫,谁教我织笼,谁教我将火光放在女子的发间。”他牵我手,在流火之岸,“我父亲曾说,若遇见心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