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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瑞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稍稍调整一下睡姿,突然映入眼帘的欧阳卫的笑脸把他吓了一跳。
有一瞬间他忘了过去,忘了他独自渡过的黑暗冰冷的日子。他觉得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热情而有些自负……只不过陪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被他深深伤害的怀慰,而是如今竭力想抚平他的伤痛的欧阳卫罢了。
被那样毫不掩饰情意地含笑注视著,许瑞竟油然了一赧然,别开眼,没有说话。
“还累吗?”
不是睡饱了吗?而是还累吗?许瑞不认为是自己敏感,他知道欧阳卫的问题里包含了更精神层面的问题。还累吗?伤了怎麽久,痛了怎麽久,倦怠的身体怎麽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那麽还累吗……如果心里某处不算难过的空置算是一份小小解脱的话,他想,他是可以这麽回答的,“好些了。”
欧阳卫笑了,希望自己一出场就让许瑞完全解脱,是不负责任的。他一定要更努力才行,总有那麽一天的,许瑞可以完全摆脱那些压抑的心情,为此,他愿意一边努力一边等待。“这是好的开始,不是吗?”
“开始……”许瑞听到这两个字,联想到的却是“结束”两个字,立时间,心又有些沈重了。他担忧地望著欧阳卫,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了解自己的恐慌,却无法坦然说出自己的心事。
“你又在不安了。”看他眉头深锁的样子,感到他在自己怀中轻轻打著颤,欧阳卫立即明白发生了什麽,“是不是还不相信我。看来,我得让你知道我爱你爱得有多疯狂才行。”
坏笑,欧阳卫将自己的重量轻轻覆在许瑞的身上。
“呜……”对**的感念很阴暗的许瑞,实在不敢相信,肉体关系也能表露爱的程度。於是他有些抗拒,竟管体内隐隐因这样高明的吻燃起一把火。
“记得上一次,你曾为了让我讨厌你而要我抱你,我没有答应。现在换我请你让我拥抱,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我很喜欢你。”欧阳卫不适合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但他的眼,却无时无刻不在向许瑞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许瑞知道这份感情是真的,之所以拒绝,是害怕这样的“很喜欢”来得突然,去的也快。正因为一直抱著这种想法,所以欧阳卫的那句“我不会让你受伤,我会一直保护你”才会具有那麽大的魔力,轻易瓦解了许瑞内心最後的防线。
他想要被爱,想要重新去爱人,想要找回那种相恋相依的感觉。也许,欧阳卫可以的,可以让他试著去相信,试著去投入,最後一次。
就在许瑞思想尚未集中的时候,欧阳卫的手,已经钻进他的衣服,轻轻碰触著他的肌肤。
一开始那手是带著凉意的,不知不觉间,却又开始著了火般地发烫,渐渐和许瑞体内也在抬头的烈焰形成了共鸣。
许瑞不得不投降,他也是想要的。
“嗯……”肌肤被搓揉著,引得许瑞一阵战粟,衣服是他自己脱的。至於欧阳卫赤裸的身体出自谁手,他已经不记得了。
两个人的体温混在一起,就会燃烧,这是许瑞刚刚得到的结论。而他的思绪早就把烧得七零八落了。
唇舌的交战花费了他太多的心力,以至於直到对方下腹的昂扬长驱直入,他才有所察觉。
“呜!”他含糊的小小尖叫被欧阳卫吃进了嘴里,吞进了肚中,只有他的手很能略带抗意地在对方背上狠狠抓上一把。
只不过得到的回敬是对方奋力顶撞罢了。
“啊!”一吻方休,许瑞的叫声便回荡在整个房间。
如果他们两个第一次的结合,欧阳卫表现得完美无缺,那麽这一次,他似乎是有些焦急了。急著想用整个身体的热情,来向许瑞展现自己那份激爱。
一开始许瑞有些吃痛,渐渐地他却惊觉,自己的欲望比起第一次,来得更加强烈。
在对方的律动中,他渐渐迷失了自己。不是任由自己的感官逐渐麻木,许瑞竟开始期待激|情暴发的那一刻。
他想知道,与金钱、暴力完全无关的高潮是怎样一种感觉。
两具男人的躯体紧紧缠绕在一起,根本无不清彼此,炽狂地进攻,感性地接纳。
许瑞的呻吟渐渐加杂了快感,混沌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啊……啊……”许瑞知道那一刻要来了,伴随著欧阳卫倾洒在体内的那股热潮,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还是一次短暂的小小死亡,这一回却带著无限满足,於是他湿润了眼眶……
14
“知道吗?你很像我见过的一只蝴蝶。”
就在激|情平息的那一刻,就在许瑞的头脑尚未在淡淡的倦怠中全然清醒的时候,他听到欧阳卫这麽说道。
“蝴蝶?你真的很奇怪。”许瑞哭笑不得,要适应欧阳卫言行间的无厘头,看来他需要一段很长的磨和期。
“我怎麽可能奇怪。”当事人却毫无自觉,硬是让背对著他侧躺的许瑞翻了个身,好清楚看到对方的脸,“真的很像。我是很认真地这麽认为。”
“是吗?”许瑞被他的认真所惑,开始有些好奇,“是只什麽样的蝴蝶。”
“很美的蝴蝶。”欧阳卫面露回忆的神色,“受了伤的蝴蝶……就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它就在巷子的角落,巷子里堆放著被人遗弃的杂物,很脏乱。所以当我看到在墙角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奋力扑翅的蝴蝶时,我被它吸引住了。”说到这里,欧阳卫的视线再度回到许瑞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笑容。
“我像它吗?”许瑞这话更像是自问。在肮脏的未见光明的角落里,带著痛苦延续著无谓的生命……是他吗?是他吧……想到这样的形容真的有些贴切,许瑞的心竟是一阵绞痛。
“那蝴蝶看来很美,也很脆弱。它的翅膀或许受了点伤,所以怎样也飞不高,所以只有寄存在那样一朵谈不上美好的小花上。它看来寂寞而不安,时不时在空上跃起,可是凭它自己,它是飞不起来的。”欧阳卫伸手抚过许瑞的脸侧,“可惜的是当时我只是看著,只是为它的脆弱而悲伤,为他的美丽而著迷,却终究是走了。回到家里,我很後悔,也有些难过。我想虽然可能已经有些绝望,但它还是在挣扎不是吗?它也许是想要一份救赦的,它需要某个人的精心照料,无私关怀。它也许正渴望著发现它一切美好的我将它带离那个街角……然後有一天,我会让它重新绽放那种夺目的美丽。”欧阳卫吐一口气,近一步在听得有些入迷的许瑞面上留下一吻,“故事讲完了,如果要说後续的话……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我像是对那蝴蝶著迷一般,单是第一眼,可能就已经迷恋上了和那只蝴蝶一模一样的青年。许瑞,你猜是谁?”他露出奸笑。
许瑞的心里有什麽在翻搅,为了那个有关蝴蝶的故事,为了欧阳卫那些“它也许是想要一份救赦”的诠释。说不清是哪里产生的了共鸣,也许是全部,是他孤单寂寞了太久、否定又渴望肯定的矛盾灵魂在这样的故事里找到了归倚。是谁呢,和街角蝴蝶如此的神似,还用问吗?“是……我。”
“答案正确。”欧阳卫笑得很温柔,“说得明确点吧,我爱上了那个青年,我不会在像过去一样轻易放弃拯救美丽蝴蝶的机会。我要照顾他,疼惜他,好好去爱他。直到那天的来临,直到美丽的蝴蝶恢复原来的风采,不,我要让他比任何时候都美,一天比一天更美。”
“我……可以吗?”许瑞轻声问,找回过去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许瑞,甚至是超越。经历过那麽多事的他,还可以吗?他没有信心。
“傻瓜。”欧阳卫轻笑,像是对待个需要肯定与鼓励的孩子般,“断翅的蝴蝶单凭它自己或许飞不出街角。但是你不同,你有我,我们是两个人。我想带著你离开锁住你的一切,悲伤也好,自哀也罢。我想要带著你!翔在天际,看尽世间万千美妙。为此,我可以一直努力下去,无限地努力下去。不,是我们两个一起努力下去。”
心里加巨的痛楚是什麽?明明痛著却不感到悲伤。原来感动也是会让人心痛的。许瑞好些年没有哭过了,也许是堆积了太久。一旦放任泪腺自由,便会像现在这样不自禁地流泪。
他以前也不爱哭,现在却是真的很想哭,把体内脓毒般地哀伤排出来。那麽,空旷却不再空虚的心,又会被什麽弥补呢?他想到了欧阳卫刚才说的一起努力……也许他还有余力为自己的心脏填入些别的东西。因为无法预期,竟叫他有些期待,跃跃欲试。
将整个人埋入欧阳卫的胸膛,在对方力与柔完美相融的拥抱中,许瑞却突然想起了华伟。
刚才的信心渐渐开始动摇。他可以这样无虑地重新开始追求幸福吗?想到这个问题,他有些色变。
他伤过华伟,所以受到了惩罚。他不认为自己有勇气有力场回到华伟的身边,也不认为那段放弃的感情还有资格失而复得。他不会忘记华伟,却坚信,华伟需要比他更好的人来爱。
但,他会为华伟心痛,会为华伟难过,会为华伟不免动情……这样的他还配得到欧阳卫的救赦吗?
他思索著是不是能够把自己的一切告诉欧阳卫。结果是他害怕,怕自己对华伟的那种感情,怕自己曾经超出旁人想像的堕落,会让他被欧阳卫厌弃。
一旦依靠,就不舍得放开……有些事,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他的心又开始被焦躁和痛苦占据。他对不起一心恋著他的欧阳卫,也确实伤害过同样深爱过他的华伟……这样,他可以自私的一个人享受重返的幸福吗?
他不安,因为无法摆脱内心突来的谴责。
“怎麽了?”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欧阳卫担心地询问。刚才的表情明明很美,为什麽现在又变了呢?“是有什麽心事吗?”
“……不。”许瑞逃避著对方的视线。不能说,至少现在,他不敢将一切都说出来。
和欧阳卫正式交往的日子过得出奇地快。
许瑞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脱离男妓的黑暗生活好久了。
他搬去了欧阳卫的住所,远离了一切的过往,两个人的时候他很快乐。
逛街也好,郊游也罢,哪怕是看一场电影,吃一顿饭,都让许瑞感到能这样和普通人一样享受被爱和渐渐爱上的感觉真的很棒。
是的,他爱上了欧阳卫。为对方偶尔对自己霸道,为对方逗自己开心时的孩子气,为对方的温柔,为对方所有的鼓励。
他会对著欧阳卫出自内心地笑,会凝视著对方的样子久久不能回神。他恋爱了,在因为华伟的离开而满心痛苦认为不配再去爱的很久以後,他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因为这种份爱,在大多数的时候,他几乎被这上天怜悯而赐予的、奇迹般的幸福冲昏了头。
只是偶尔,许瑞会显得心事重重,特别是等待欧阳卫下班归来的时候。他会胡思乱想,会想到华伟,想到过去,想到自己伤害过别人所以理应受到报应的论调,甚至又会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欧阳卫,配不上如此的幸福……
为此,他压抑而难过。欧阳卫给了他太多的救赎,但他却没有勇气要求更多,因为害怕失去所有。正是因为,他饱偿了一直以来不敢奢望的幸福,他才害怕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说出来。竟管欧阳卫偶尔会探问他的过去,他却说不出口……竟管,他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倍受心灵上的压力与折磨,他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