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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昕王府。
贝御风的臂伤已经痊愈,精神头儿却明显每况愈下。
他还是每天站在“瀚庭”上远望“穹楼”,痛并快乐地回忆着种种过往。
想到甜蜜的时候,他会傻傻地发笑;
想到痛苦的时候,他会痴痴地发呆。
没有什么事,他几乎就不下楼。
再冷的天,也要开着面向“穹楼”那一侧的窗户。
管家劝了他多次,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可他是真的做不到。
他从管家口中得知,乔若惜回了娘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那个女人不是不好,相反,可能还有许多霓朵身上不曾有的优点。
可她不是他爱的女人,他对她欣赏不起来。
霓朵的缺点很多,诸如任性、冲动等等等等,但这些东西看在他的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她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女人。
不!她是他贝御风心目中的女神!
简单地用过午饭之后,他又在窗口凝望着女神曾经住过的地方。
即便寒风吹进了屋子,房间里冷飕飕的,他依旧甘之若饴。
正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进来的是苏正,——现如今,除了他,没人敢上“瀚庭”来。
苏正的脸色不太好,阴沉沉的。
“你这是怎么了?”贝御风的口吻中带着责备。
他这个做王爷的已经够萎靡了,若是管家也这样,阖府的人不是都要颓废了吗?
苏正听了主子的问话,踟蹰一会,终于开口。
“王爷,有件事,我若是说了,您可要保重自己!”
这话说得男人一头雾水!
什么叫“可要保重自己”?
他不就是被瑞兽抓伤了吗?
而且已经痊愈了啊!
怎么还得保重自己呢?
“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贝御风觉得,苏正现在越来越像个娘们儿了。
但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这样的玩笑话对苏正来说,绝对是灭顶的打击。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这么评价他。
曾经,府里有个傻粗的厨子跟他开了这么一句玩笑,结果他冷不防地把厨子给胖揍了一顿,下手十分狠,把人家的牙齿都打掉了几颗。
事情出了之后,男人选择了站在苏正这边。
给了厨子一笔钱,把他辞退了。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跟苏正开玩笑,不管是荤的还是素的,都没人跟他闹了。
就连贝御风这个主人家,也把好多话收敛了起来。
此时的苏正,完全一副女人样儿,而且还是最矫揉造作的女人。
“王爷,我跟您说啊,王妃、王妃她……死了!”
一句话说完,便傻愣愣地看着主子。
贝御风蹙着眉,好像没有听明白。
“你说什么?谁死了?王妃?乔若惜吗?怎么回个娘家就死了?”脸上还现出惋惜的神色。
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苏正从来不管乔若惜叫“王妃”,而是一直称呼其为“昕王妃”。
管家口中的“王妃”,只代表一个人。
“王爷,我是说王妃,王妃鱼薇音,她,死了!”管家再次纠正道。
这一句话,被贝御风听得清清楚楚。
听罢,瞬间就直了眼睛。
“你说什么?霓朵她怎么了?”侧着头,把耳朵对着管家,似乎还要听得再清楚一些。
“王爷,宫里的探子传出来的消息,说,王妃死在了玄清庵!”苏正的泪水流了出来。
他跟鱼薇音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他心疼的是自己的主子。
主子知道这个消息,想来必是生不如死的。
然,贝御风却狂笑了起来,“这是谁啊?开的什么玩笑啊?她怎么可能死呢?”
眼前全是女子古灵精怪的样子。
“王爷,三天前,玄清庵的师太亲自觐见,跟皇上密谈了好久。然后,皇上就开始派人追查。今天一早,宫里传出消息,说削发为尼的前谨王妃在玄清庵被杀……”
“被杀?”男人打断了管家的话,“什么叫做被杀?她那么纯洁可爱,怎么会被杀?到底是谁杀害的她?”
问到最后,已经变得歇斯底里。
“王爷!王爷——”苏管家喊叫着,让主子冷静下来。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贝御风不停地摆手,“我要知道,是谁杀了她!我要知道,是谁?”
吼完,脑子里“嗡嗡”作响。
眩晕感袭来,修长的双腿怎么都站不住,踉跄了几步,几乎跌倒在地上。
还是苏正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了主子。
“这个,告示上没有说。”
“告示?皇兄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了吗?”眼神慌乱,夹杂着失望,不,是绝望。
苏正点了头,没忍心把“是”字说出口。
其实,一大早就发了告示,他知道之后,并不敢确认真实性。
直到听潜伏在宫里的探子传了消息出来,他才敢来告诉主子。
“尸首呢?被杀了总要有尸首吧?尸首在哪里?”男人狂吼着。
“据说,王妃被杀了之后,直接被凶手焚尸了……”这句话比哪一句都残忍。
贝御风听了,五官几乎挪位。
嘴巴颤抖了好一刻,紧紧地阖上了双眸。
“备马,我要去玄清庵——”良久,他张嘴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爷,您现在不能去玄清庵……”苏正阻止道。
“为什么?”男人一点力气都没有,闭眼靠在管家的身上。
“您要知道,现在的玄清庵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王妃已然香消玉殒,您现在去玄清庵,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会给自己添麻烦……”
“你在说什么?”贝御风忽然睁开眸子,怒火冲天地质问管家。
然而,话刚说完,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诡异起来。
苏正是何等细心之人!
一眼就看出主子情况不对劲。
“王爷,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告诉苏正,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管家知道,悲痛之下,是很容易引发身体不适的。
可贝御风只是瞪着失神的双眸,怔忡地望着前方。
☆、流离乍暖④
“王爷,您要急死我了……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苏管家急得干跺脚。
良久,贝御风说了一句话。
苏正听了,傻愣愣地站着,竟然忘了搀扶主子。
贝御风说:“苏正,我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什么意思铫?
什么叫做看不见了?
苏正的脑子里闪过几个问号,嘴唇却紧紧地闭着,没有问出口。
“苏正,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昕王爷又说了一句。
这下,管家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王爷别急,我扶您坐下。”小心翼翼地把主子送到榻边,扶他在宽大的榻上坐好。
“苏正,为何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贝御风伸出双臂,在面前划拉着。
然而,他却看不到一丁点光亮。
管家抓住了他的手,觉察到他的手指很凉。
“王爷,您的眼睛是刚刚一瞬间开始看不到的吗?”
“是的。就在方才,我闭上眼睛,再睁开之后,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声音有些颤抖。
不管任何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面前,都会心生惧意。
“王爷,您稍等一下,我让人去请大夫。”话音未落,苏正已经离开奔门口走去。
大冬天的,管家的后背霎那间汗津津。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他又快步狂奔回来。
“王爷,大夫很快就会过来。”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目不转睛地盯着主子。
此刻的贝御风已经躺倒在了榻上。
倏然间不能视物,令他变得更加沉默。
“王爷,您现在感觉如何?”管家的心揪了起来。
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让主子有半分的不妥。
然而,男子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幔帐,眼仁儿凝着,没有任何回应。
“王爷,您还是看不见吗?”苏正凑到近前,轻声问着。
主子的大计划才制定出来,如果今后再也看不见东西,即便完成了计划,也是徒劳啊!
遂,管家暗自慨叹起主子的命运多舛。
事实上,苏正的运命又何尝不是充满了波折呢!
要说这位苏管家,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苏正出生在玉阔国第二大城市石城的一个大户人家里,他是家里的长子嫡孙。
许是因为这个缘由,全家人都十分娇惯他。
而他,也确实不负众望。
三岁就能诵诗读文,五岁就可以画出连大师都赞叹不已的水墨丹青来!
这样的才华,别说在石城,就算是天子脚下的都城,也没有人可以与之媲美。
其父苏老爷爱财,却更爱才。
深谙商道的巨贾爱才不是因为欣赏儿子完美的才艺,而是有着另外一番打算。
——长子才华横溢,不仅预示着他足够聪明,将来能够继承家业,还有就是,这也是他在生意场上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严格意义上说,苏正算是苏家的一块金字招牌。
因为他的存在,苏家几乎垄断了玉阔国九成的高端笔墨纸砚产业。
人们笃信,既然苏家的笔墨纸砚能够造就苏正这样的才子,那么,平凡人家的儿子用了苏家的笔墨纸砚,也能大有成就。
其实,这就是一种广告效应。
渐渐的,苏家的笔墨纸砚是整个玉阔国卖得最贵、卖得最多的。
全国各地很多人都会千里迢迢来到石城,从苏家商号总店购买所谓的最正宗的字画用品。
而在很多家庭富庶的学生中间,往往以某个人习用的是否为苏家制造的文具而评断这个人是否可交,从而划分不同的阵营。
总之,苏正不仅给苏家带来了名,更带来了丰厚的利。
然而,出头的椽子先烂,他这么出风头,早就惹得家中二娘的不满。
二娘的儿子比苏正小一岁,可资质就差得多了,简直可以用平庸来形容。
身为庶子,本就没有多少家产可以继承,再加上不思长进,想都不用想,未来一定很是惨淡透顶。
就像世上所有的二娘一样,苏正的这个小妈也是不甘心自己儿子屈居人后的。
可她进取的办法不是让她的儿子努力读书,而是灭掉比他儿子优秀的嫡子。
她觉得,她儿子其实并不笨,而是被嫡子这块绊脚石给阻碍住了。
就在苏正十一岁那一年,他的二娘假意带他去看花灯,结果却在人潮拥挤之中故意跟他走散。
待到二娘回了苏家,却没能把苏正一同带回来,这就让苏老爷十分气恼。
于是,撒出去两百个家丁,全城寻找大少爷。
马不停蹄地找了一个晚上,几乎搜遍石城的每一个角落,还是不见苏正的身影。
第二天,苏老爷发出悬赏,若有人能够找到大少爷并且把他全须全尾地送回来,就会以千两黄金做酬谢。
这样巨大的一笔赏金,不要说是在石城,就算整个玉阔国都是独一份。
可即便苏家卯足了力气寻找苏正,他还是没有一点音讯。
事实上,二娘跟他并不是简单的走散。
为了彻底除去这个眼中钉,恶毒的女人原本是想把这孩子杀死的。
可她又担心,一旦事情有一天败露,苏老爷定会要了她的命。
再加上,牵扯到人命,毕竟还是不太敢做。
若是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