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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在的高台是御花园的最高处,不远处一片平坦宽阔的地方,十几个宫装丽人分列两边正在挥毫作画,这是今日的考题,每个秀女画一幅花卉图,并且题一首诗在上面,三炷香内完成。
能坐到这里的秀女并不多,铃兰环视了一下没有看见舒梦筠,想来是水平不够之前就被刷下去了。子谣坐在左排最后一个,身穿杏黄色宫装,头戴金步摇,隐在一片金碧辉煌的人丛中显得中规中矩毫不出众。除此之外,她还认识的就是坐在右排第三个的宁泽澜,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宫装,头上带着缠丝累珠宝虾金钗,两个硕大的明珠充作虾眼,几根拉丝的虾须点点颤颤,很是活泼。时间还未到,宁泽澜已经第一个放下笔,兴奋的左顾右盼的张望。
三炷香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监时太监宣布时间到了。崇禧帝发话让大家不用拘束,谁画好了谁先呈上来。下首的秀女们互相望了数眼,大多不愿第一个上前。只有宁泽澜跃跃欲试,第一个走上前来行了一礼:“民女右都御史宁家泽澜献画,祝皇上福寿万年,贵妃娘娘青春永驻!”旁边早有两个小太监持画徐徐展开,任台上人观看。
只间三尺长的雪浪纸上入眼之处是大片大片翠绿生香的荷叶,用的是工笔,荷叶的脉络清晰可见,上面的水珠也都晶莹剔透,栩栩如生,正中间最大的荷叶上趴着一只可爱的青蛙,左右两边是两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一白一红,摇曳生姿。青蛙身朝左而头朝右,似是左顾右盼难以做出决定,不知道该跳向那朵花才好。整张画用了多种深深浅浅的绿色,却层次分明,丝毫不乱,足以显示画者功力非凡。
旁边太监已将左上角的题诗读出:
有蛙无花无颜色,
有花无蛙太寂寞。
一蛙两花正正好,
可怜小蛙费琢磨。
话音刚落,台上便响起几声抑制不住的笑声。铃兰也是嘴角抽搐:Q版的蛙,打油诗风,很好很好,宁小姑娘很有胆识意趣。
连崇喜帝也忍不住笑了,和蔼的问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么画的?”
“回万岁,”宁泽澜抬着脸兴奋的解释道:“这是民女去年在后院湖中亲眼看到的情形,觉得那青蛙很是可爱,心中喜欢,就画了出来。陛下也觉得有意思么?”
“好、好,很有意思。赏!”早有太监将准备好的御制堆纱宫花一支拿来送到宁泽澜面前,宁泽澜叩谢了圣恩后开心的退回座位。
有了宁泽澜的带头,席间紧张的气氛消散了很多,陆续有些秀女也都献上自己的画作,铃兰着意看去,大多都是工笔的牡丹芍药等吉祥富贵之花,题诗也以吉祥话居多。美则美矣,但是不免有落入俗套之嫌。
恰恰过了五六个人,有一个宫装女子款款而来,翩然一礼:“民女舞阳候薛家丹菡献墨,恭祝吾皇万岁万福,娘娘千岁金安!”她的声音如乳莺出谷,婉转清丽,人如芝兰玉树,熠熠光华,场内顿时静了下来。
太监徐徐展开她的画作,只见纸上从左到右均匀分成三份,竟是三幅画。
左首第一幅是雪压红梅,峰峦起伏的山上红梅花肆意的怒放,点点白雪压在虬曲有力的老枝上,和红梅花相映成趣,显得高风亮节极有气势;第二幅则是江边粉梅,远远望去云蒸霞蔚,恰如一片锦云遮在江水之上,隐隐还可见梅下江边还有游人往来,显得生机勃勃温暖明丽;第三幅则是窗前白梅,乃是近景,圆月型的雕花窗户里,露出仕女半侧的脸,对着窗外一株白梅默默出神,显得静谧清幽引人遐想。整幅画从左到右,视角由远及近,颜色由浓转淡,意境也依次由激烈转为平和,过渡自然,一气呵成。
早有太监将题诗朗然读出:
无论云峰与江边,
处处风光尽鲜妍。
不求人夸报春早,
遍洒春/色至人间。
画好,诗好,意境好,构思更高妙。高台上众人各个露出讶然的神色,就连七王爷也不禁对着画和人多看了几眼。
“好!”崇喜帝拈须微笑:“立意高远,才思独具,堪称佳作!”
“薛家可谓人才代出。”徳贵妃也在一旁凑趣:“当年先皇后便是诗书画皆精,更兼才思敏捷不同于常人,故博得京城第一贵女的称号。今日一见薛姑娘的人和诗画,亦是心思清雅卓而不同之人,可谓雏凤清于老凤声了。皇上,我看着丹菡甚是喜爱,不如将您前个儿赏我的黄玉凤纹玉佩转赠给薛家姑娘可否?”
在座的人都是心念一动,黄色是皇家的专属颜色,故而玉里面也以黄玉最为尊贵,黄玉出产较少,大块可供雕琢的更少,这凤纹玉佩,端的是罕见的极品。徳贵妃赏下这么尊贵的东西,似乎是看上薛家姑娘了。
“既然给了你还是留着吧,宫里难道只有那一件好东西不成。”崇禧帝轻轻一言带开了话题,“来人,将上书房那柄明黄色的镶金云纹玉如意拿来赐给薛姑娘。”早有小太监快步去取东西。薛丹菡垂首谢恩后退下。
有了薛丹菡的诗画做对比,余下再交上来的诗画也就很一般了,堪堪又看了四五个,只听太监禀报说:“皇上,这是最后一个了。”
铃兰打起精神看去,只见子谣屏气凝神上得前来,垂首施礼:“民女俞子谣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中规中矩,和她的衣饰一样。
崇喜帝温和的点点头,两边太监将画展开,大家不禁咦了一声。
画面上是一个百花园,不过在大朵的艳丽花卉之间,是一大片一大片洁白的钟形小花,虽然细小,却也爆发出勃勃的生机,如云霞,似轻雾,像初雪,繁复茂密,灿烂之极。徳贵妃问道:“这是什么花?”
子谣恭谨的回到:“回娘娘,这是铃兰花。铃兰,又名君影草,山谷百合。花开时倒垂如钟状,花朵乳白色悬垂若铃串,一茎着花六至十朵,故名铃兰。常见于山谷野地,是个极普通的草野之花。但花开时莹洁精雅,香韵芬芳,盈盈浮动,幽沁肺腑。自有一股风流之态。”
崇喜帝点点头,旁边太监朗声将题诗读了出来:
铃兰生名园,
寂寞开无主。
纵然身微贱,
不随百花舞。
说真的,子谣的画工诗作算不上最好的,但是在场之人看过之后均默默不语,好似被勾起一腔心事。在座的人谁没有命运低微的时候?谁没有经过人生的低谷?谁没有像铃兰花一样默默无闻仰望满园□的时候呢?
崇喜帝默然良久,轻轻问道:“俞~子~谣?”
“民女在!”
“何以想起画铃兰?”
“民女幼时也喜牡丹芍药等名贵花种,不过为父守孝时居于乡下,反觉得铃兰这类小花更让人心情平静,舒忧解闷。故而斗胆将其入画。”
“我记得你父亲生前是工部四品给事中吧?”
“是!”
“汝父故去后,家中过的可好?”
“回皇上,家中一切安好。父母故去后臣女与兄长扶灵至乡下。家中自有田地可耕种,有诗书可颂读,有真心之友可清谈,些许人情冷暖,于臣女家人无碍。”
“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侍奉祖母,协理家事,闲来便做做女红。”
“女红?可有绣品呈上?”
子谣解□侧的一个香囊递给太监,这不是从铃兰那里拿的梅花香囊,但却是仿着那种手法绣的,雨后天晴的底色,绣着的正是铃兰花。崇喜帝握在手中看了良久,沉声道:“赏!”
作者有话要说:铃兰能混进皇宫确实狗血了点,但是大家都是来看言情的,无需深究,权当轻松欢乐一下。这文本身有点沉重,权当放松片刻。想想自己是皇帝,风和日丽,满园春/色,下面坐着无数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丽人供你挑选品评,是不是很爽的感觉?
PS:一直喜欢写点歪诗,如今可算有用武之地了,这篇中的诗都是我自己做的,要不要支持一下??
春/色这个词都要过滤,我真是无语了。
40进皇宫 下
看完秀女们的画作,崇喜帝和德妃娘娘就先行起驾回宫了,走之前对六王爷和七王爷温和的嘱咐:“时间尚早,御花园花开得正好,可以多观赏一会儿风景。”
言外之意让他俩和这些秀女好好亲近亲近。六王爷不知道是本性沉默还是失声之后不愿与人亲近,只远远的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七王爷更是对着一众佳人熟视无睹,一直坐在位子上自斟自饮,不一会儿便沉醉伏案而眠了。空留一众佳人远远偷看苦无无下手之处。
唐一笑无聊的站在七王爷身后,盘算着什么时候出宫合适,一扭头看见铃兰面色扭曲,忙低声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铃兰磨着后槽牙,想了很久才用蚊呐般的声音说:“我~~~内急!”
唐一笑听了险些笑出声来,伸手招了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铃兰跟着小太监走之前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急里忙慌的跟着你换了衣服进来了,又站了一个多时辰,内急还不正常么?
小太监领着铃兰七拐八拐的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到了出恭的地方。铃兰不愿意让这小太监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让他远远的走了开去才一头钻进茅厕。啊~~~~~总算舒畅了。
皇家的厕所真是高档啊,里面有熏香袅袅,有铜盆净水,有白绢擦屁屁,真是五星级享受。解决好个人问题的铃兰心情愉快的走出来,忽然傻眼了,她迷路了。
本来就是个路痴,来的时候又只顾低着头忍着跟着小太监走路,当然会迷路了。更要命的是那个小太监也不见了,好像之前还远远的站在那边的银杏树下呢,怎么现在没有了。铃兰心里慌的要命,这可是在皇宫啊,她又是个冒牌货,一不小心惹出点岔子岂不是连命都要搭进去。铃兰越想越害怕,心里把唐一笑的祖宗问候了个遍,还是无法可想。呆在原地等了很久,既没有人来找她,又没有别人来入厕,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铃兰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有等到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心想碰碰运气,默默的看了一下四周往银杏树方向走去,可是走到那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她咬咬牙凭着记忆接着向前摸,谁知越走越不对劲,旁边的景色好像完全没有见到过。走了好久后,铃兰心虚的退了回来,谁知这么气饶八绕,连厕所也找不到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迷路了。
铃兰背靠在一座假山之后休息,连连问自己该怎么办?四月的天里竟然急出了一身热汗。
天渐渐黑了,铃兰益发的惶恐,这是她想出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守在一点等待救援,唐一笑一定会来找她的,她越是乱走越可能错过。可是她已经躲在这里三个多时辰还是没有等到唐一笑,中间不是没有太监从外面的路上经过,但是她不敢贸然出去问路,只怕那样会死的更快。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