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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清朗圆润的声音,充满著惊讶,就连该有的跪拜礼节都忘在了脑後。
君赢逝笑了笑,迎向他:“小莫。”
“啊!皇上万岁万万岁。”,名唤小莫的宫侍忽然醒神,连忙跪下行了个礼,抬起头来不解道:“皇上,皇上怎麽会来这里?”
小莫是一直在朝阳宫伺候他的宫侍,虽然年纪还不大,却在宫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心思细腻剔透,很多事情,就算不用说他也知道该怎麽做,是他特意安排来照顾他的。
“没什麽”顿了顿,君赢逝转移眼神,望向屋内,神色有些复杂。“……来看看。”
小莫怔愣一下,顺著他的眼神看了一下屋里,忽然明白了什麽,笑道:“皇上,苏公子还没有转醒的迹象。皇上先去屋里坐会儿,小的去给皇上沏杯茶来。”
君赢逝眼神一动,片刻恢复平静,望著他笑眯眯的眼睛,点了点头。
小莫告退,君赢逝静默良久,终於缓缓走向躺在床上静静沈睡的人儿。
一盏破旧的油灯放在他的床头,灯油所剩无几。洗得发白的床帏半遮半盖住佳人绝世的容姿,君赢逝犹豫片刻,撩开床帏,坐在床边。
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却牵著君赢逝所有的心弦,一牵动,牵得他心肠阵阵作痛。
他曾经问过秋宏,既然箭也拔了,毒也解了,为什麽苏引月依然昏迷不醒。秋宏摸著下巴,面色为难,也有些说不清楚。
皇上,这很难说。臣以为,一则是苏公子失血过多,内力消耗过多所致。二则……大概是苏公子害怕吧……
害怕?……害怕醒来?秋宏你不要开玩笑,这怎麽可能……他说的笃定,想的也笃定,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犹豫了……
苍白如纸的美丽面容,浮上一层从未有过的虚弱,虽然淡淡的,却忍不住让人惊讶。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是孤高绝傲,哪会有这样的弱态?君赢逝轻闭下眼,嘲讽一笑。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们敌对之後第一次如此平静地面对。这是什麽状况?他细细琢磨,忽然了然一笑。是不是意味著他们注定要敌对一辈子,战斗一辈子,直至伤了,残了,死了,或许才能永远的平静。是麽?君赢逝轻轻的问出声,房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苏引月昏迷许久,一日一日地过去,却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他几乎已经让所有的人以为,他就要这样永久的沈睡下去,直至悄无声息地死去。
想到这里,君赢逝轻轻一震,静静地凝视著他,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他就这样死去。过了片刻,又好像想明白了些什麽,讽刺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不是更好麽?少了他,就少了对君氏江山的一份威胁。九百里加急密函,传的是什麽……你可知道?
苏引月……你可知道?……
君赢逝轻声问著他,床上的人静静地躺著,雪白的容颜安详宁静,腮边垂著一两缕漆黑柔亮的发丝。
刘瑟正式起兵谋反,而挂帅的人,却是你。
帅旗上明明白白写著“苏”字。你与朕的敌对,天下皆知。
你口口声声叫朕原谅你,可是却不行。君赢逝拨开他腮边的发丝,静静地看著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悲哀也没有愤怒。
你与刘瑟起兵谋反,天下世人都看在眼里,君氏的颜面不能饶你,朕……也不能饶你。君赢逝陈述著,语气有些淡淡的哀伤与无奈。
苏引月闭著眼睛,唇角轻抿,泛著些青紫色的苍白。
君赢逝触上他的手指尖,抖了一下。
如斯冰凉,可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握上他的手,十指交缠,缓缓传递著温度,君赢逝轻轻道:“真儿……很健康,也很顽皮……经常要闹一闹的。也许……是像你吧……”
也许在他没有醒来之前,他可以不去面对现实,他只是苏引月,不是仇人,不是叛军的首领,只是一个他爱也罢恨也罢,却镌刻在心底的人。
“真儿有四个多月了,马上就五个月了……”
“以前真不知道怀孕真的很难做的……身子很沈很重,还要处处小心翼翼……”
“其实你不醒来也好……醒来了,就免不了要对峙……”
“可是你就看不见真儿了,你甘心麽?引月,你甘心麽……”君赢逝忽然握紧他的手,语气有些激动。
沈睡的人儿任他紧握著手,纤细好看的五指自然地蜷曲著,眉宇舒展,安详沈静。
“罢了……”君赢逝盯他半响,忽然松了手,喃喃自语道:“睡著也好,这样睡著,就不用去当什麽叛军的首领……”
“你若是醒了……朕也会身不由己……”
“睡著好啊……这样睡著……”君赢逝闭了闭眼,深呼口气,勉强笑道:“君氏就少了一个强敌,朕也是安心的……”
轻轻浅浅的呼吸,缓慢悠长。苏引月躺在那里,卷翘的睫毛浓密得像一把把小小的羽扇,凝滞在空气里,就像没有生命。
君赢逝笑了:“其实你这样也好。不醒来……也好。”
秋风吹卷著残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太阳西沈,给天边一线镀上一层血一般的红,黄昏渐渐来临,天色昏暗下来。
清冷的房间已被点上了烛火,微弱的火光一跳一跳的,淡淡的映照在二人的脸上。
君赢逝坐在床边,右手抚著突起的肚子,不说话,也没什麽表情,只是安然地坐著,像是等著什麽一般,又像是什麽也没等。
坐了一下午,对他来说,其实早就卷怠了,背脊酸痛,小腹也有些微微的抗议。床上的人依然安静安详地沈睡,像是与世无争,了无牵挂。
他忽然有些生气,猛地站起来,不想却惊动了肚子里的真儿。真儿抗议似地猛踢一脚,他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他扶著床框稳了稳身躯,咬咬牙撑著绵软无力的双腿,心中咒骂一声,什麽狗屁人的狗屁儿子,朕还费心费劲的怀著他做什麽!朕不生了!
气一上来,又没有人哄著,君赢逝不免做些自暴自弃的举动。比如说,挥起拳头捶肚子。
也许是小小的真儿意识到自己的皇帝父亲心生不快,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肚子里一动也不敢动,如此乖巧,却还是难逃严厉父皇的一拳,虽然尽量控制了力气,但一拳下来,小小的真儿还是忍不住轻轻发颤,开始不断痉挛。君赢逝抚著肚子轻轻一震,疼得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耸起的肚子微微痉挛,君赢逝疼出一身冷汗,粗重喘息几下,斜眼扫了一眼苏引月,见他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好似事不关己的睡颜,不由心下更加气愤。
好啊……朕在这里给你辛辛苦苦的怀孩子,你就睡是吧?你睡,朕让你睡!君赢逝疼得面色扭曲,却越想越气愤,不由抡起拳头又是一拳。
迅速落下的拳头忽然被截住,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略了疼痛,僵著脖子,不敢回头。
“……是我的不对,你怪孩子干什麽……?”虚弱无力的声音,伴著几声轻咳,苏引月一手撑著床边,一手截住他的拳头,脸色依然苍白。
君赢逝呆住,背对著他的身子微微轻颤。
月下无人宠 第四十二章
“……是我的不对,你怪孩子干什麽……?”虚弱无力的声音,伴著几声轻咳,苏引月一手撑著床边,一手截住他的拳头,脸色依然苍白。
君赢逝呆住,背对著他的身子微微轻颤。
苏引月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心下一软,眼角流泻出什麽,神色温柔缠绵,心底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君赢逝依然背对著他,喉咙里失了声音,呆呆地僵在那里,过了片刻,心中忽然涌上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兴奋,犹豫,失落,甜蜜……。种种复杂的心情参杂在一起,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更不知道的是……君赢逝闭上眼,深呼口气。……该怎样面对他。
小小的房间突然陷入一片沈默,谁也不再开口。两个人都保持原样,一个梗著脖子背对著跌坐在地上,一个默默注视著他的背影,期间还伴著几声虚弱的咳喘,小心翼翼的,好似再也不敢轻易地去破坏什麽。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低沈,窗外的明月悄然移动了位置,却依然散发出淡淡和缓的月华。
床头的灯油也快要燃尽,微弱的烛火在空气中挣扎著跳跃,眼看就要灭了。
夜深了,天也凉了,房间内渐渐爬上了些冷意。
苏引月看著他僵硬的背脊,舔舔舌头,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起来吧……地上太凉……会难受的吧……”话刚说完,他控制不住地轻咳几声,两鬓的碎发随著他的动作垂落在腮边,为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添一分虚弱。
君赢逝轻轻一震,没有回头。
苏引月面容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轻轻的,也许是睡了许久滴水未进的原因,有些暗哑:“……来床上坐吧……那样……对真儿不好的吧?……”
君赢逝好像终於想起什麽,神色一动,扶著肚子,挣扎著要站起来。
苏引月要去扶他,却被一下挥开,跌坐在床上。抿了抿唇,一脸苦涩。
“自己身体都不好,还来扶朕做什麽,朕又不是瘸子。”君赢逝站起来,手扶著肚子,与他对视一阵,干咳一声,忽然移开目光。
苏引月跌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有些粗重,时不时地还轻咳几声。
“坐过来吧……你说怀孕很难做的……我又帮不了你……”
闻言,君赢逝忽然脸色一变,後退了几步,指著他的鼻子惊道:“你……”
“我都听见了……”苏引月笑道:“正是因为你来了,告诉我了那些话,”顿了顿,他深情款款地望著他,漆黑的眼珠子里满是柔情。“你和真儿来了,告诉了我那些话……我才醒的……”
“你不要醒好了!”君赢逝气愤,他没皮没脸地说了那一堆话,就是因为他听不到,看不到,所以才……结果他居然什麽都听到了,摆明了是耍著他玩。
“滚回床上!你死了活该!”他气得牙根痒痒,忿忿然地指著他的鼻子大叫,挥袖便要离去。
“赢逝……”苏引月见他气得要走,心下一慌,连鞋也顾不得穿,跳下床去就要追他。
明明是连病数日的身子,体虚气亏,猛一下床,难免头昏脑胀。苏引月刚跳下床,忽然眼前一阵晕眩,脚下一软,登时跌坐在地上。
长长的衣袖挂倒了盆架,一阵丁玲!当的声音,乘著水的盆子砸在苏引月身上,一盆子的水顿时倾泻而下,浇得他浑身湿透,全身冰凉。
君赢逝听到屋里的响声,不由脚下一顿,停在原地。
“赢逝……我没骗你,你等等我……”苏引月坐在地上喘息几下,明明虚弱的身子因为全身的湿气而更加虚弱,轻轻发抖。他轻咳著挥开身上的盆子,挣扎著爬起来,没走两步,又“扑通”一声,被门槛绊倒。
君赢逝站在门外,背对著他,僵著不动。
冷冷的明月就在他的头顶,淡淡的月华洒在他一身明黄的朝服上,九条金色的巨龙绣在上面,好似沿著他的身子蜿蜒爬上他束著金冠头顶,说不出的威仪挺拔,气势逼人。苏引月怔怔地望著他高大却冷漠的背影,忽然一时胆怯,不敢起身。
许久都不再有动静,君赢逝仔细地听了半响,心下稍安,却依然气愤他装著昏睡,偷听了自己那一筐废话,看看天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