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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围殴重打
夜幕降临,城里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的,几个年轻人从法国餐馆走出来,红着脸喝醉了。
“巴克,诶,巴克,十二月眼看就要到了,他们中学生不是要搞什么赛马比赛吗?来到殖民地,想骑骑马真是难啊,满街到处都是高棉贱种看着就烦,你去跟你父亲说说呗,叫商会把跑马场包下个十天半月的,让我们兄弟几个过过瘾。”
“那也得等明年,从圣诞到新年,跑马场都不可能有位置。”叫巴克的年轻男孩有一张马脸,五官勉强端正,算不上顺眼,他身上披了一件毛绒斗篷,衣服裤子的质地比身边的同伴们要好得多。这还是一个以貌取人的时代,穿衣的质量和姓氏一样直接决定这个人的社会地位。
“笨蛋,直接让巴克带我们进跑马场不就完了么,他是会长的儿子,谁敢没眼色。”
类似的话,巴克已经听过无数次了,黑暗下谁也看不到他自嘲的脸。他的身份说起来多好听,法商会会长之子,还是唯一的儿子,是不是该有无上的尊贵?可是那还有一个永远脱不掉的后缀,私生子。他的母亲是巴黎默默无闻的女佣,比不上那位莫博森夫人,莫博森夫人出了名的善妒恶毒,他父亲可以有数不清的情妇,在外头却只有他一个孩子,大概他母亲连入莫博森夫人眼睛的资格都没有罢。
在家巴克要看莫博森夫人和自己同父异母妹妹的眼色,在商会随便一个大商人都能歧视他。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和这群小商户的儿子在一起,听他们阿谀奉承自己才能心里好过一些。
“你家的马车呢还没来?”巴克的一个同伴四处张望,“那我们陪你在这里等等吧。”
瞧吧,连家里的车夫都敢欺到他头上,“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我自己再到餐馆里坐坐喝一杯。”
既然巴克这么说,其他人也不讲客气,与他道完别就各自回家了。巴克在门口等了一刻多钟,没等来家里的马车,干脆步行回去。
天一黑,街上的白人店铺为防止被抢劫大多关门打烊,路两边都是紧闭大门,有些店铺前头还留了一盏小油灯幽幽的照着。白日繁华的地方显得有些萧条,整条街只有巴克一个人。巴克不由拉紧斗篷,没有了太阳,乍起的风灌进他的衣领里还是有点凉的。
路过一个巷子口,有人在剧烈的咳嗽,吓了巴克一跳,他晦气的捂住口鼻,这些流浪的高棉乞丐真讨嫌,为什么军警不把他们驱逐出白人区。
巴克脚步匆匆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一只手突然拉住他的后衣领,猛的把他拖进那条深黑的箱子。
巴克当然拼命挣扎,但他的双手又被另一个人束缚住,他的嘴巴也被堵上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着,不准叫喊,”说罢,那人直接给了巴克肚子一拳头,打得他口吐酸水。
“救,,,,”巴克刚要求救,身后的人扯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狠狠的往墙上撞去。
“不是说了不准叫么,你再敢叫一声,我让你死。”
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说,“行了行了,你现在打死他,我们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别再耽误时间。”
巴克听着两个人的声音,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他的脑子此刻完全被惊怕所占据,没工夫思考。他努力抬头想看清楚这两人的模样,他们居然都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只留下一双眼睛,箱子里太黑了,那眼睛是黑沉沉,一丝光亮也没有。
一人拽着巴克的领子,让他的脸朝上,对着一面墙,“你的家人很擅长毒药?”
冷不丁的问题让巴克愣了愣,他原以为这两个人是他父亲的仇家要绑架他。莫作为殖民地法国商业联合会的领头,莫博森树敌太多太多。每天他出门身边的保镖并不比米歇尔少。
这时巴克的脑子转得很快,“什么毒药?我不明白,我从未听说过。”
一阵闷声,巴克被人用木管劈打后背。
其实巴克说的是实话,但普尔曼和路易斯都不相信。普尔曼掐住巴克的后颈,“别嘴硬,说谎死的最快。”普尔曼平时说话语气就是不阴不阳的,此刻真威胁起人来,倒有几分渗人。
他加重力道,勒得巴克喘不过气来,巴克惶恐而害怕,双腿发软,“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毒药,我来印度支那连半年都不到,父亲什么都不愿告诉我,,,”随着巴克的讲述,普尔曼才慢慢松开手。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巴克在莫博森家的地位的确很低,一直受莫博森夫人和她女儿打压。否则上回棒球比赛,莫博森也不会直接让他打头阵,受白眼不说,还让普尔曼给打趴下,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其实巴克根本不知道莫博森和其他人的恩怨,那天他针对路易斯全是听父亲的指令。或许凭他的地位,还没有资格知道莫博森的计划。
也就是说普尔曼和路易斯找错了人。
“晦气,”普尔曼低咒道,把巴克扔在地上,就在巴克以为自己得救,大口呼气的时候,普尔曼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
“啊,”巴克惨叫。
路易斯迟疑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好把莫博森的儿子抓来询问毒药的事吗。
“我胸口有一股子气憋着,直抵我的喉咙管很不舒服,你呢?”普尔曼的阴阴的,路易斯太了解他,他这样说话就表示他心里很不爽。而不爽的后果自然得有倒霉蛋承受。
口罩下,普尔曼的嘴角缓缓勾起,下一秒他的脚毫不客气的踢到巴克的脸颊上。过了一会儿,路易斯也加入了进来。
今晚的月亮大概被暴力吓进云彩里多了起来,每当有行人从巷口走过,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奇怪声响,都赶忙加急步伐,怕惹祸上身。
那晚巴克被家里的保镖找到时,浑身是伤躺在地上像一条死狗。见到他的伤情,他的父亲暴跳如雷,“是哪个狗娘养的东西居然胆大包天公然殴打我的儿子,”莫博森怒道,盯着自家的护卫长,“巴克被人打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酒馆里买醉吗?”
护卫长慌张的瞅了一眼莫博森身边性感艳丽的女人,对方也在看他,那眼神就是在警告他别乱说话,护卫长马上低下头,“是我们的失职,误了事。”
“哼,你们几个下个月的薪资就不必拿了,现在给我立刻去查到底是谁干的。”莫博森说完,又冲家里的管家喊,“医生呢,医生怎么还不来。”
“好了好了,消消火,”莫博森夫人拍拍丈夫的背,给他顺气,“这么大年纪了,发火可对身体不好。我看巴克伤的也不算严重。,,,”
“还不算严重?那什么叫严重,被打死吗?”莫博森甩开妻子,“你上楼看看巴克醒了没有,顺便照顾他,记住他也是我的孩子。”
玛丽恭顺的答应,一转身就变回面无表情,踏着细高跟鞋,施施然来到巴克的房间,推开门一个穿着大摆裙的背影首先引入眼帘,“莉莉娅,这么晚了,你该回房间休息了不是吗?”
“比起睡觉,我以为看望受伤的哥哥更重要,”说话的女孩慢慢转过身,她看上去高挑个子,皮肤白皙,身材匀称,她的前额又白又大,两鬓的头发是暗棕色的,梳着法国贵族最流行的圆卷发。她有一对细长似画的睫毛,和一双还算漂亮的眼睛,为什么说‘还算’呢,因为她的眼睛看不出一丝如她话语里对兄长的关心,反而更多的是是幸灾乐祸。
她便是莫博森与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玛丽唯一的孩子,掌上明珠莉莉娅。
巴克就躺在莉莉娅前方的木床上昏迷不醒,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亲妹妹取笑过一番。
“快回你的房间,别被传染了这个野种的晦气,”玛丽嫌弃的说,她拉起女儿的手,“明天你还要上学,早些睡吧。”
“妈妈,学校圣诞舞会眼看要到了,我们订的裙子还没送来吗?”
“正在海上飘着呢,放心吧舞会以前肯定可以拿到。”
莉莉娅娇气的撅起嘴,“我还没试穿过,您知道黑丝绒的裙子都得量身定做,等送过来,肯定修改又要很长时间。”
“这儿师傅手艺还算不错,到时候让他加紧时间就可以了,”玛丽抚弄女儿的头发,笑着说,“别担心,不是谁都能穿上巴黎最昂贵的布料制作的晚裙,舞会那天你肯定能吸引住所有男孩们的目光,就怕到时你挑花了眼。”
一番话说得莉莉娅熏红了脸,她心里想起了自己最心仪的少年,害怕被母亲看穿心思,毫不羞涩的说,“怕什么,我来者不拒。”
玛丽怔了一下,随即捂嘴笑不停,身姿越发显得丰腴明艳,母女俩站在一起倒有七八分相似,“不愧是我的女儿,女人啊就是应该善待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吧。”
这对母女就这样在重伤的巴克床前恍若无人的讨论,把巴克忽略到底。
第七十七章 他的方法
“丝楠,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尤利安靠着床头,声音是飘忽的,双眼也不复曾经的光亮。
孩子都是敏感的,从父母兄长日渐皱紧的眉头和发愁的目光,尤利安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他的身体每天都是乏力的,除了睡觉什么也不想做。
“别瞎想,詹姆斯会治好你的,”丝楠摸摸尤利安的脸,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要遭如此大的罪。
“我想睡觉,”尤利安眼睛又要闭上了。
“别睡,你妈妈正在给你熬鸡汤,你至少也要喝一碗。”
“等她做好了再叫我吧。”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均匀的呼吸声。
丝楠叹息,把一条毛毯披在尤利安身上。
这样下去不行啊,丝楠真想自己潜进莫博森家里,像武侠小说里的行侠仗义的大侠们那样找出所谓的解药。
幻想就是幻想,可行性为零。
至于尤利安的父母到底怎么得罪了莫博森,之前安妮照料过得那个死掉的莫博森的情妇在不经意的闲聊中全告诉了她。
前年莫博森刚从金边调到暹粒,新官上任三把火,莫博森想大刀阔斧的搞一场农商改革,甘蔗、粮食、橡胶、动物养殖,有许多选项,最后莫博森把重点放在了棉花上。
柬埔寨中北部有一座富良山,它的下沿极适宜棉花种植,湄公河下游最大的支流就从富良山旁穿过,让这个地方土地尤为肥厚,早熟的棉花一年可以种上四五季,莫博森自然看中了这块地。但这么好的地方,还等他?早有有心人注意了。那人自然是北部的总督米歇尔。
尤利安的父亲保罗当时在北部的商人里很有威望,因为他早先就已经开始种植棉花,并取得不小的利益。他听了米歇尔的建议,马上集结了一批商人,准备在富良山周围开垦大片棉花地。
莫博森那边的商人亦是跃跃欲试,于是两拨人就对上了。其实当时形势是有利于莫博森的,因为法国主负责印度支那农业资源的行政官是约瑟夫的人。可他们都没有米歇尔深厚的家族背景,不过欧罗斯家族远在千里之外,插手不到殖民地的事务。双方的势力就这样不相上下,僵持着。这时保罗做了一件事,让莫博森不得不收手,他去觐见了英国驻印度的总督坎宁伯爵。
当时坎宁伯爵正受越南总督的邀请在西贡视察,听保罗讲述这件棘手的事件后,出于和平解决争端的初衷,他作为中间人斡旋调节。偏偏坎宁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