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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额头上蹩起了皱纹。
“你痛痛快快地回答,嘴里别含面疙瘩。要清清楚楚!关于出借小天鹅的情况,你一清二楚吧!借过没有?”
他叹了口气。
“你别想对领导说谎。眼下还是战争时期,你还记得军事法庭吧?”
“我把小天鹅借给别人过,卡佩柳赫同志!”“小鹰”一下招了出来。
“借给谁?”
“瓦尔娃拉,卡佩柳赫同志。这个鬼婆娘死乞白赖,硬是要借。她可真有一套功夫,叫你招架不住。这您也知道,卡佩柳赫同志!”
“别废话!”
“她说,我送你老婆三公尺花布。瓦尔娃拉有的是东西,都是换来的……她急着要把干草从树林里运回来,那天是阴天。就这么着,……咱就把小天鹅借给了她。”
“你看见,是她自己去运干草,还是请别人去的?”
“我看见了。她打发克利马尔……这有啥,那个家伙壮实得很。你给他喝上一杯,他能在一小时内把一大堆干草搬到这儿。也许,她还答应给他什么……卡佩柳赫同志,”他诉苦似地讲起来,“咱知道,马是公家的。可那块花布……您知道给老婆的那块是蓝圆点的……您知道,我孩子一大堆……不得不动动脑筋。”
他一个劲地眨巴着淡白的眼睫毛。
“我倒不清楚,什捷勃列诺克是不是撇下孩子啦?”我问道。
“咱不知道……撇下了吧,那有啥办法呢,人人都会碰上倒霉的事……难道咱这还不懂?”
“不,你不懂。”
“啥地方不懂?”
“少噜嗦!”
我没有对他说明,克利马尔赶着马上哪儿去,去追什么人。讲这话还不到时候。
什捷勃列诺克这一件案子里的所有疑点都弄明白了,都水落石出了……逮捕杀猪的,用叽叽嘎嘎的大车押送他上区里去吗?土匪会来劫人的。他们派克利马尔进村,一定会严密地监视各条道路的。
我们自己审讯,问明有关火烧鬼匪帮的全部情况吗?克利马尔什么也不会说。他要等小兄弟们来搭救他。到了区中心,得救的希望破灭了,那他可能全部招供,可是在格卢哈雷村他不会感到有任何威胁,火烧鬼就在附近,救兵近在咫尺啊。他会咬住不说,等待……他很清楚,我们不会象伪警察那样,靠枪托或者枪通条从他口里打出需要的材料……我们有法律,苏维埃的法律,克利马尔也有数。
“法西斯分子需要的时候,是不会客气的。他们会不择手段……也许,不按法律办事,倒能搞出点名堂来,”我盘算着。“可这是暂时的。以后会怎么样呢?人们就不敢相信你了。这种时刻迟早会到来的。你揍了克利马尔,从他的嘴里捞到了你所需要的材料,那明天大伙儿会说你‘伪警察’,你就甭想再得到他们的支持……”
还有一个办法:上奥任去,请上级派一个押解队来。什捷勃列诺克就是这样考虑的。但是他是步行上奥任去的,他根本不可能闯过去……
“波佩连科!””我说。“明天我家杀猪,克利马尔来操刀。”
“好极了,”波佩连科活跃起来了。“我来帮忙!”
“你要马上给小天鹅备鞍上奥任去。”
他好象被胡蜂螫了一口,脸都扭歪了。
“那您呢,卡佩柳赫同志?”
“我本来想自己去的,可是不能撤下克利马尔不管呀。”
“那当然,”波佩连科嘟哝着说。“要宰猪嘛。咱懂……”
他真的以为,我是为了那几根血肠子才想赖在格卢哈雷村的。他觉得,这个理由已经够充分的了。
“克利马尔是火烧鬼的联络员,”我说。“在你搬来救兵之前,我必须把他拖住,不让他跑掉。懂吗?”
“哦——对——对!”“小鹰”哼哼唧唧地说。“就是这个醉鬼?”
“是的。是这个醉鬼。是这个家伙。”
他伤心地摇晃起脑袋来。
“怎么,你以为打死了麻皮桑卡,就算胜利啦?”我问道。“快去吧!”
“您不可怜我,卡佩柳赫同志?”
“眼下不能可怜,”我说。“你自己可怜自己,已经足够了。战场上,怜悯心是要付出大代价的,别人要为怜悯付出代价的。”
“哦——对——对!”
“快去吧,”我语气比较温和地补充道。“要小心。村子可能已经被封锁了。”
“被封锁了”’是个很好的说法。这是坐办公室的统帅们对着大比例的地图想出来的。可是它却不能制服波佩连科,因为他并不是从战略的观点,而是从农民的具体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
“你能闯过去的,”我鼓励“小鹰”说。“瞧,那个海军不是过来了嘛!”
“他们何必动海军呢?暴露自己的埋伏?”
“这话倒也对……快准备吧,波佩连科。”
“卡佩柳赫同志!”他苦苦地央求起来。“您严肃地下一道命令吧。您好象随便谈谈的样子,咱可不能执行!村子里现在黑咕隆咚的!”
他回过头去望了一眼。身后,他家蒙着水汽的窗里透出来柔和的亮光。
“执行命令,波佩连科,”我说,“否则,送你上军事法庭。”
他松了口气。
“这样倒好!……咱把咱家老大瓦西卡拨给您,叫他监视瓦尔娃拉的家。他是个顶呱呱的机灵鬼!”
金光菊的暗绿色的叶子沙沙响了起来,“小鹰”去给小天鹅备鞍去了。嗨,你呀,波佩连科!你本来可以出息成一个铮铮的哥萨克,可你老是一门心思考虑家,考虑九个嚷着要面包的嘴巴。大伙儿都同情你的。而你对这种同情心就象对你那双一直不离脚的旧皮靴一样习惯了。为了“三公尺花布”,你把公家的小天鹅借给了人家……就是为了这三公尺花布,你送了什捷勃列诺克的命。
第十三节
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克利马尔竟然没用多大工夫就同谢拉菲玛姥姥谈得挺投机。他们的面前放着一瓶烟灰色家酿,一平底锅油渣煎蛋,盐渍小黄瓜和几样请师傅时必备的农家小吃。
“恭喜,恭喜!”克利马尔对我说,他说话时喷出的粗气,吹得小油灯的灯火直晃悠。“刚才咱不知道,恭喜呀!当然喽,这年头去提亲,最好带点猪血肠子……你们打小公猪的主意算打对了。吃了猪血肠子,嘴就软了。”
谢拉菲玛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都干了一杯。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屠户一番。他壮得象头牛。手腕上的汗毛又长又密,青筋根根暴起。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有无穷力气。这哪是有血有肉的庄稼人,而是先用钢铁浇铸成零件,然后用螺钉装备在一起的铁塔。难怪他身子里轧轧直响,喉咙里冒出嘶嘶的声音呀。酒精也毁不了他那健壮的身子骨。他在火烧鬼手下干的是啥差事呢?刽子手?
“一定得恭喜您,”克利马尔又用那沙哑的低音说,就象砂轮转动一样。“那妞儿可以说是顶呱呱的上等货。”
他那两只眼睛在刷子一样的眉毛下闪着淫荡的贼光。是啊,谢麦连科夫一想到火烧鬼手下这伙狐朋狗友,怎么会不为自己的安东妮娜整天提心吊胆呢。
“明儿一早就给您把猪杀好,”克利马尔挺有把握地对我说。“包您满意。弄得干干净净。您准备两三桶开水,搞点儿新晒的干草……刀嘛,咱自己带着,要磨一磨……有磨刀石吗?”
“有,亲爱的,有!”谢拉菲玛答应说。
姥姥她怎么啦?居然叫起“亲爱的”!
“有些人以为,杀猪这玩意儿刀子一捅,便当得很,”克利马尔继续说道。“嗨,不……嗯,我!……”
这个膀大腰圆,古铜脸色的克利马尔在我的眼里,象手风琴那样开始向两边抽开来。小油灯在屋里慢悠悠地飘动起来。今天一天我真够呛的,一杯家酿下了肚,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姥姥,”我转动着铅块一样的舌头说。“我去睡了。”
我拎起靠在门楣上的M 。
“去吧,亲爱的,去吧,”谢拉菲玛说着,对着我和机枪划了个十字。“累坏了,工作太多了,”她对杀猪的解释道。
克利马尔好奇地打量着M 。
“您会使吗?”他不无尊敬地问道。“咱听说,今儿个一大早,你们这儿打死了一个。”
“打死了,亲爱的,打死了!”谢拉菲玛安慰他说。
我一头倒在钉着胶合板的窗下那张木板床上,把M 靠在床头。马枪和匕首,全套武器都放在手边。今天我不必担心他们从街上打黑枪。克利马尔不把格卢哈雷村里的情况带回去,他们不会上这儿来的。可是克利马尔本人就在屋里,倒叫我感到不安。“今夜不睡,”我打定了主意。“趁他们现在在隔板外面闲聊的当儿,我先打个盹儿。打了盹后,就得睁大眼晴守夜了。”屠户靴筒里戳出的那两把刀柄,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谁也不敢担保,克利马尔除了侦察外,并没有受命要完成麻皮桑卡没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反正早晚都要飞走的,”姥姥抱怨说。“咱们这儿有句老话:‘娘不亲,爹不亲,生我老婆的丈母娘最最亲’。”
“一点不错!”克利马尔连连称是。”咱们白俄罗斯一带也有这样的说法。”
“咱来给您讲讲阿琳卡的事,”我迷迷糊糊中听见姥姥的声音。“您在汉容基那儿没听说过阿琳卡的事吗?”
“没——没有,”克利马尔答道。
从他说话结结巴巴的腔调来判断,桌上出现了第二瓶酒了。谢拉菲玛今天真是慷慨极了!
“她是咱的表姐呀!”姥姥感到奇怪地说。“阿琳卡·托弗戈帕塔娅,住在汉容基镇的附近。她比咱大十来岁。有个叫米科拉的,村里最漂亮的小伙子,他来向她求婚。”
“来—来向老太婆求婚?”克利马尔感到稀奇。
“嗨,你呀,亲爱的,听话要用耳朵,不能用肚皮,”姥姥说道。“那还是在沙皇的年代呐……这个米科拉,一下子向两个姑娘求婚……”
“嘿-嘿-嘿,”杀猪的纵声大笑起来,仿佛在用力敲木桶一样。“他倒不傻呀!”
“咱没说他傻,咱说他漂亮……给那个,给另外那一个送了部机器,给阿琳卡送来了一百卢布。”
“什么机器?”杀猪的问道。“打哪儿弄来的机器?”
“什么打哪儿弄来的?就是脱粒机呗!嗯,他考虑了一阵子,就到阿琳卡家里来求婚,靴子擦得铮亮,衬衫是绸的……阿琳卡又瘦又黄,嗯,简直是干巴树枝,她套了三条裙子,叫衬裙一直拖到地上,好遮住那两条细得可怜的腿……”
“嘿-嘿-嘿……”
阿琳卡!……姥姥今天的表演真可谓出神入化了,这是她最拿手的故事。“趁姥姥给客人讲米科拉和阿琳卡的悲剧,讲这长得没完的故事,我先打个盹吧,”我脑子里考虑着。我顿时坠入了梦乡。尽管外科医生留下了闹钟,也不能把我们闹醒了……我仿佛是从飞机座舱里抛出来,往下直坠,往下面飞去,一直落到一朵柔软而舒服的祥云里。我脑子里最后想的和担心的是波佩连科。他来得及吗?闯得过去吗?
我一觉醒来,窗口已经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