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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质她坚定、乐观地度过了许多伤心的岁月。
这是他们在荒野里生活的第一天,夜幕降下前,亚历山德罗用山谷里到处都是的熊果树和美洲茶树的断树枝为蕾蒙娜铺了一张床。在树枝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光洁的蕨子,有五六英尺长;床铺好了,这真是一个连女王也不会笑话的卧榻。蕾蒙娜坐在上面,欢叫道:“现在我要尝尝晚上躺在床上看星星的滋味了!你还记得吗,亚历山德罗,那个晚上你把费利佩背到走廊里的床上,当时你对我说,晚上躺在门外看星星是件多么有趣的事啊?”
亚历山德罗确实记得那个晚上──就在那个晚上他第一次大胆地梦想蕾蒙娜小姐是自己的妻子。“是的,我记得,我的麦吉拉,”他慢慢地回答;须臾又说,“就在那天,胡安。卡告诉我你母亲也是印第安人;就在那个晚上,我第一次敢在心里说,也许有朝一日你会爱上我。”
“可你睡哪里呢,亚历山德罗产蕾蒙娜见他没有再铺树枝,便说。“你没给自己铺床呀。”
亚历山德罗哈哈大笑。“我不用床,”他说,“我们躺在地上时,就觉得是躺在母亲的怀里。地上不硬,麦吉拉。地上很软,比睡在床上更舒服。但今天晚上我不睡觉。我坐在这棵树旁值夜。”
“为什么,你怕什么?”蕾蒙娜问。
“天气会越来越冷,我得为麦吉拉生个火呀。”他答道。“在这些山谷里,有时候天亮前冷得很厉害;所以我觉得今晚上值夜比较安全。”
他是为了不使蕾蒙娜惊慌才这么说的。他值夜的真正原因是,他在小溪边看见了脚印,这使他不安。这些脚印不太清晰,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看去像是美洲豹的脚印。一等天黑,他就要生起一堆火来,为了防止烟冒出来,要把火烧旺,烧个通宵,还要握着枪,凝神注视,以防那豹子折回来。
“但是,亚历山德罗,如果你不睡觉,会累死的。你身子骨不硬朗,”蕾蒙娜焦虑地说。
“现在我硬朗了,麦吉拉,”亚历山德罗答道。确实,他看上去已像个脱胎换骨的人,尽管仍然显得疲累、焦虑。“我再也不是虚弱的人了;明天我睡觉,你值夜。”
“那你明天是不是睡在这蕨子床上呢?”蕾蒙娜高兴地问道。
“我宁愿睡地上,”亚历山德罗照实回答。
蕾蒙娜看来挺失望。“真是怪事,”她说。“这蕨子床不算太软,睡在上面不用害怕被弄得腰骨疲软,”她继续说,一下子躺在上面;“但是,哦,这味儿真好闻,真好闻呐!”
“是的,那里面有香木,”他答道。“我把它当成麦吉拉的枕头,放在床头了。”
蕾蒙娜旅途劳顿,但她很愉快。她像个孩子似地睡了一个晚上。
她没有听见亚历山德罗的脚步声。她没有听见他生的那堆火的□啪声。她没有听见上尉的吠声,尽管亚历山德罗想方设法让它安静,可它听见了树丛里野兽悄悄的脚步声,不止一次地发出尖锐、迅速的警报,弄得山谷里回声四起。蕾蒙娜睡了一小时又一小时。而亚历山德罗则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倚在一棵硕大的美国梧桐树于上,注视着她。闪烁的火光照到她的脸上,他觉得她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脸上那平静的表情不知不觉地使他感到宽慰,增添了力量。她看上去像个圣徒,他想,也许正是圣徒的帮助和指引,圣母把她送给了他,送给了他的乡亲们。夜色更浓了,漆黑一片;只有红色的火焰把夜色划开一道道摇曳的缝隙,就像风儿把空中的乌云划开缝隙一样。随着夜色的变浓,寂静也加深了。只有巴巴或那匹印第安小马偶尔的动弹或上用发出的报警信号打破一下这寂静;但紧接着一切又更静了。亚历山德罗觉得上帝似乎也在这山谷里。他生平无数次一个人躺在荒僻的地方,在天空下面望穿夜色,但他从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这是令人销魂的,但也是痛苦的。早晨会发生什么事呢,明天早晨,后天早晨,大后天的早晨,随后的年月里,都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个可爱的、怀着爱情的女人,躺在那儿睡得正香,那么自信、那么相信他,只有他,亚历山德罗,流亡的、漂泊的、无家可归的人,守卫着她,降落到她头上的将会是什么呢?
黎明前,野鸽子开始鸣唱。山谷里到处都是野鸽子。在亚历山德罗敏锐的感觉里,它们的叫声没有两声是同样的;他幽幽地感觉到自己认出了一对又一对的鸽子,一唱一和,声音悦耳动人,就像那天晚上他在莫雷诺小教堂旁的天竺葵篱笆下面守夜时听见的那对鸽子的唱和声一样:“亲亲?”“嗳!”“亲亲?”“嗳!”现在这些声音更使他舒坦。“它们也是一夫一妻啊,”他想,他低头爱怜地看着蕾蒙娜的脸。
乎原上已经破晓,甚至天色大亮,而山谷里却是晨光微露;但美国梧桐高高的树枝上,鸟儿预报着新的一天的来临,并在朦胧晨光中啭鸣。鸟鸣声进人正在酣睡的蕾蒙娜的耳中,就像在家里时听惯的走廊顶上的棕榈里红雀的啾鸣声一样,立时就唤醒了她。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惊叫道,“哦,已经是早晨了吗,怎么这么黑呀?鸟儿比我们更能看清天空!唱吧,亚历山德罗,”她先唱了起来:
“‘黎明时的歌手
来自高高的天堂
在一切地区的人类之上;
我们也高兴地歌唱,’”如此真挚的祈祷,来自如此圣洁的地方,闻所未闻。
“别唱这么响,我的麦琪儿,”亚历山德罗悄悄地说,她的歌声就像圣洁的苍天里云雀的啭鸣。“附近可能有猎人,会让他们听见的;”他压低嗓门跟着唱了起来。
蕾蒙娜听从了亚历山德罗的警告,也放低了声音,听上去似乎更动人了:
“‘来吧,哦,罪人,
来吧,我们要唱
温柔的颂歌。
唱给我们的庇护人,’”
“哦,麦吉拉,这儿除了我,没有罪人!”亚历山德罗说。“我的麦吉拉就像圣母的圣徒。”说起来,他这么想是情有可原的,他凝视着蕾蒙娜,只见她坐在闪烁的晨光中,在她身后橛子覆盖的岩壁映衬下,她的脸楚楚动人;她美丽的秀发松散着,一绺一绺地飘拂在腰际;她双颊绯红,虔诚炽热的祈求使她容光焕发,她抬眼望着头上的一线天,天上的蒙蒙雾霭正在变成金色,那是她看不见的太阳在起作用。
“嘘,我的爱人,”她轻声细语地说。“要是你真那么想,可是个罪恶啊。
“‘哦,美丽的女王,天堂的公主,’”她继续唱着,重复着第一段歌词;接着,她跪了下来,一只手伸出去抓亚历山德罗的手,几乎没让歌声停下便低声背诵起晨诗词来。她的念珠是用一颗颗精雕细刻的金色珠子串成的,有一个象牙的耶稣受难十字架;这是传教区鼎盛时期的一件稀罕、珍贵的纪念物。当初佩雷神父把它送给了萨尔别德拉神父,萨尔别德拉神父在为蕾蒙娜行坚信礼时又把它送给了这个“有福的孩子”。他拿不出比这更能表示他对这个孩子的热爱、信任的证物了,而在蕾蒙娜笃信宗教、感情深厚的心田里,一直认为这礼物是一种纽带、一种保证,不仅维系着萨尔别德拉神父的爱,也维系着现已成为圣徒的佩雷神父的爱和对她的保护。
蕾蒙娜念完她深信不疑的诗词的最后一句话,拨弄完最后一颗金色的念珠,一道阳光穿过峭壁东面又深又窄的缝隙射进山谷──但只是一掠而过;斜照在念珠上,照亮了它,像火光似的倏地一闪,掠过珠子那精雕细刻的小平面,照在了蕾蒙娜的双手上,照在牙雕基督苍白的脸上。只是倏地一闪,转眼即逝!对蕾蒙娜和亚历山德罗,这都像是一种征兆,像是圣母直接派它送来的信息。她能找到更好的信使吗?──她,富于同情心的人,天堂里的可爱的女人;基督的母亲(他们就是通过她向基督祈祷的)──母亲,看在她的面上,基督会倾听他们最轻微的呼唤──她能找到比阳光更好、更迅速的信使,来告诉他们,她听见了他们在这进退维谷的境地里的祈祷,并会帮助他们吗?
此时此刻,也许在这广袤的世界里很难找到两个人能像亚历山德罗和蕾蒙娜这样欣喜若狂,这两个无亲无眷的人儿,孤苦伶仃,跪在这荒野里,半敬半畏地凝视着闪亮的念珠。
第十七章
第二天还没过去,这个山谷竟使蕾蒙娜产生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乃至想到要离开它的庇护,她就不寒而栗。这是一种最有力的证据,说明当一个人由于疲惫或得闲、或生病而日到自然女神的怀抱小憩时,自然女神的本意是超越傲慢的文明的限制,尽可能多地赐福给这个人,而且比她向这个人索国感情的办法更快更稳妥。日归自然的人那么快就摒弃了他称为习惯的可悲的托辞;抛掉了更为可悲的高贵的借口,装点门面的权宜之计,习俗的锁链!“上帝热爱的人,死得年轻,”多少年来人们都不假思索地这样说。这并不合人们用这句话的本意。上帝热爱的人,和自然住在一起;如果说他们曾被诱走的话,准会在老之末至前回归自然。因此,他们去世前不管活了多久,他们死的时候都是年轻的。上帝热爱的人,永远年轻。
凭着情人的洞察力,加上印第安人的本能,亚历山德罗从蕾蒙娜的眼睛里看出一种与时俱增的自在安闲的神情,她注视着雨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们住在这儿,这些墙就是我们的自身,是不是?”她欢快地说。“我看见那边高大的丝兰树进入荫影的时间比昨天早。”
她又说,“这儿生长的东西多极了,亚历山德罗,我不知道世上竟有这么多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有名字吗?修女们教过我们一些名字,可是挺难念的,我全忘了。我们也许可以亲自为它们起名宇,如果我们住在这里的话。它们会是我们的亲戚。”
又说,“我真希望在这儿躺上一年,什么也不干,只是看着天空,我的亚历山德罗。看来,如果一个人整整一年只是死盯着天空,别的什么也不干,这算不得什么罪过。”
又说,“现在我才明白我常常在你脸上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了,亚历山德罗。那是来自天空的目光。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和天空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圣徒随时都能看见他,生活在这种情况下的人必须始终保持严肃,不能悲伤,但也不能过分高兴。”
又说,“我不能相信我在这旷野里才生活了两天,亚历山德罗,我倒觉得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家。亚历山德罗,会不会因为我是印第安人,才有这般欢乐?”
说来奇怪,明明只听见蕾蒙娜侃侃而谈,她却觉得她在跟亚历山德罗交流。他的沉默胜过沉默;简直是缄口无言。可她却始终觉得他是有问必答。亚历山德罗只要说出一个音节,不,只要他一个脸色,那里面的含义换上别人就得用冗长的句子才能表达,而且还不怎么使人明了。
蕾蒙娜为这事恩索良久,最后她叫道,“你说话就像树说话,像那边的岩石,像花,什么也不说!”
这话儿使亚历山德罗心花怒放。多还有你,麦吉拉,”他欣喜地叫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说的是我们印第安人的话,你和我们一样。”
他的话又使蕾蒙娜感到幸福──任何别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