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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一群小偷和说谎的人,个个都是!”亚历山德罗叫道。
“他们要抢走这个地区所有的土地;我们只好投身大海,让他们把土地夺走。好多年前我父亲就这么对我说了。他看见这个时刻正在来临;但我不信。他死了我很高兴。现在我能觉得欣慰的只有这件事。我原以为他有朝一日会康复起来,我使祈祷圣母别让他康复。我不愿他活着。自从被赶出家门后,他再也没有清醒过。这事情发生在我赶到那儿之前。我发现他坐在门外的地上。人家说是太阳晒得他虚弱的;但事实不是那样。因为他胸膛里那颗心碎了。他不愿出家门,那些人就把他拎起来,硬把他拖了出去,摔在地上;然后他们把我们所有的家具都扔了出来;当他看见他们这么干时,他把双手举到头上,大声叫道,‘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而我却不在那儿!小姐,他们说他叫喊的声音连死人都能听见,谁也制止不了他。他整整一天一夜不停地叫喊。天哪!小姐,我真奇怪他们告诉我这事时我怎么没有死去!我赶到那儿时,有人用锐簏草搭了个小棚子,为他遮去了太阳。
他再也不叫别的,只是要水,水。所以他们才认为是太阳把他晒成了那样。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但那是多么可怕的时刻呀,谁也出不了多大的力;司法长官的手下人非常急躁;他们不给我们时间。他们说所有的人必须在两天内搬走。大家都东奔西颠。所有的东西都搬出了屋子,堆在外面的地上。人们把屋顶也都掀了下来。这些屋顶是用锐簏草秆做的;因此他们可以重做。哦,小姐,别让我告诉你更多的情况!这就像死亡。我受不了!”
蕾蒙娜伤心地哭泣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样痛苦的脸上,什么是爱呢?面对一个受到如此伤害的人,她能给他什么呢?
“别哭,小姐,”亚历山德罗郁郁地说,“眼泪能杀死我,没有好处。”
“你父亲活了多久?”蕾蒙娜问道,两只手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现在他们坐在了地上,日夜思念亚历山德罗的蕾蒙娜像个强者,而他倒像个需要庇护的人,她把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前,抚摸着他,好像他早就属于她似的。他接受她抚摸时的态度,足以表明他已虚弱、麻木到何等程度,要是在往日,她的抚摸准会叫他欣喜若狂。现在他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她胸前。
“他!他四天前才死。我留下来为他送葬,然后我就来了。我在路上走了三天;我的马,可怜的东西,几乎比我还虚弱。美国人抢走了我的马,”亚历山德罗说。
“抢走了你的马!”蕾蒙娜吃惊地叫道。“这也是法律吗?”
“罗赛克先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法官说的,他必须从我们这里拿走足够的牛和马来支付上诉到旧金山的诉讼费。我想,他们没有照牛的实际价值计算;但他们说现在牛价很低。全村的牛都加起来也不够抵帐,所以必须用马顶上;他们就拿走了我的马。他们赶牛那天我不在,否则我会在美国人骑上贝尼托之前先给它脑袋上一枪。但我和我父亲正在帕长加。除了我陪他,否则他一步也不肯动,因此我只好一路上领着他;到了那儿后,他病得很厉害,我一分钟也不能离开他。他一点也认不出我,也记不得发生的一切事情。我用锐簏草搭了个小棚,他躺在小棚里的地上,直到死去。我把他埋了之后,感到一阵高兴。”
“埋在坦墨库拉?”蕾蒙娜问道。
“在坦墨库拉!”亚历山德罗狠狠地叫道。“你好像还不明自,小姐。我们在坦墨库拉已没有权利了,就连葬满死人的坟地也不归我们所有了。罗赛克先生警告我们所有的人都不要在那儿逗留;他说,将要搬到那儿的人是很粗鲁的,他们看见印第安人,只要侵入他们的地盘,就会开枪。”
“他们的地盘!”蕾蒙娜尖叫道。
“是的;是他们的,”亚历山德罗固执地说。“这就是法律。他们有一切证件来证明这一点。我父亲总是这么说的,──要是巴尔德斯曾经给过他一张证件就好了!但是那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谁也没有证件。美国人的法律跟我们不同。”
“那是小偷的法律!”蕾蒙娜说。
“是的,也是杀人犯的法律,”亚历山德罗说。“你不认为我父亲的死就跟他们开枪打死一样吗?我是这么认为的!还有,哦,小姐,我的小姐,还有何塞!你还记得何塞吧,就是替我去拿琴的那个,可是,我亲爱的,这些可怕的事情吓着你了!我不说了。”
“不,不,亚历山德罗。把一切都告诉我,一切。你的一切忧愁我都要分担。告诉我何塞的事吧,”蕾蒙娜叫道,气都透不过来了。
“小姐,这事儿让你听了会心碎的。何塞一年前结婚了。他在坦墨库拉有最好的房子,在我父亲隔壁。除了我父亲,只有何塞的屋子是木瓦板的屋顶。他还有一个马厩,他骑的马够骏的,还有牛、一群羊。司法长官来的时候,他正在家。许多男人都出门摘萄去了。这就使事情更糟。但何塞在家;因为他妻子几个星期前刚生孩子,那孩子看来病得挺厉害,命在旦夕,何塞不愿离开小宝宝。何塞第一个看见司法长官骑马进村,一群荷枪实弹的人跟在后面,何塞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常跟我和我父亲说起这事,现在他看见这事儿终于要发生了,他一时孱弱,摔倒在地,满嘴白沫。以前他曾发过一次这样的病;医生说若是再发一次就没命了。可他没有死。他们把他抬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好多了;罗赛克先生说,第一天搬家,谁也没有何塞那么利落。大多数男人都不愿动手。他们和妻子一起坐在地上,两手捂着脸,看都不愿看。但何塞动手了;小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我父亲的小提琴奔到小店,求哈瑟尔太太为我们藏起来;何塞知道这琴值钱。但第二天午前,他又发病了,当时他正在自己的屋里朝外搬东西,倒下就死了;他的妻子卡门娜看见他死了,一句话没说,只是坐在地上,抱着孩子,前后摇晃。就在我和父亲去帕长加时,她也到那儿去了。我们同去的有许多人。”
“帕长加在哪里?”蕾蒙娜问道。
“离坦墨库拉大约三英里,一个小峡谷。我告诉我的乡亲们,最好朝那里搬,那里的土地不属于任何人,也许他们能在那儿安家。最糟的是,那儿没有水。”
“没有水!”蕾蒙娜叫道。
“没有自来水。那里有一个小泉眼,他们一到那儿后便在泉眼旁挖了一口井;所以喝的水是有了,但仅此而已。我看见卡门娜很难支持,便一手替她抱宝宝,一手扶着我父亲;但那小家伙哭了,她又抱了回去。当时我想那小家伙活不过当天;但他一直活到我父亲死的那天早晨。就在他死前几个小时,卡门娜用头巾抱着他,到我这儿来,坐在我旁边的地上,没有说话。我说。‘小家伙怎么样了?’她打开头巾让我看,死了。‘好,卡门娜!’我说,‘我父亲也快死了。我们把他俩葬在一起。’于是她整个上午坐在我旁边,到了晚上,她帮我挖墓穴。我想把小家伙放在我父亲的胸脯上;但她说,不,一定要挖个小墓穴。于是她亲手挖了起来;我们把他俩放了进去;除了那次外,她再也没说过话。我走的时候,她还坐在坟墓旁。我用两棵剥去枝丫的小树做了个十字架,竖在坟墓前。这样,我们的新墓地就开始了──我父亲和那个小家伙;只有非常年幼和非常年老的人才有福气去死。看起来我还不能死!”
“他们把何塞埋在哪里?”蕾蒙娜喘着气说。
“坦墨库拉。”亚历山德罗说。“罗赛克先生派他手下两个人在我们原来的墓地里为何塞挖了个墓穴。但我想卡门娜会在晚上去把他的尸体带走。我就会!但是,小姐,天很黑,我看不清你可爱的眼睛。我想你肯定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能陪你走到溪边吗,保险点,不让人看见。圣徒保佑你,亲爱的,到这儿来。我想,不再见你一面,我就没法活下去了,”亚历山德罗一跃而起,站在那里等蕾蒙娜动身。
她一动不动。她很窘迫。她心里有一种冲动,一种愿望──跟亚历山德罗走;显然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她能主动提出来吗?她该不该让他背上一个他不堪负担的包袱呢?要是正如他所说,他是个乞丐,那么带上她,会是一个累赘呢,还是一个帮手?她觉得自己身强力壮又能干。干活儿她不在乎;贫困的滋味她没尝过,但她不怕。
“亚历山德罗!”她说,那声音吓了他一跳。
“小姐,”他温和地说。
“你从没叫过我蕾蒙娜。”
“我不能,小姐!”他答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有时候我是想叫‘蕾蒙娜’,”他无力地说;“但难得这么想。如果我想你的时候,不把你当小姐,而是别的什么的话,那这个名字你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什么名字?”蕾蒙娜好奇地惊呼道。
“一个印第安词儿,我的最亲爱的,你就像一种鸟,那鸟的名字叫野鸽子。用路易塞诺的话说,就叫麦琪儿;我想,要是你跟我们一起生活的话,我的乡亲们就会这么叫你。这是个美丽的名宇,小姐,就像你一样。”
亚历山德罗依然站着。蕾蒙娜站了起来,走近他,两只手放在他胸脯上,头搁在自己的手上,说,“亚历山德罗,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是个印第安人。我属于你们。”
亚历山德罗的沉默使她吃惊。“你受惊了吧,”她说。“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我早就为这高兴过了,我的小姐,”他说,“我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蕾蒙娜叫道。“你从没告诉过我,亚历山德罗!”
“我怎么能告诉你呢?”他答道。“是胡安。卡尼托告诉我的。”
“胡安。卡尼托!”蕾蒙娜若有所思地说。“他怎么会知道的呢?”然后她三言两语便把夫人告诉她的事给亚历山德罗说了。“胡安。卡是这么说的吗?”她问道。
“除了那个父亲的名宇,”亚历山德罗吞吞吐吐地说。
“他说我父亲是谁?”她问道。
亚历山德罗没有吭声。
“这没关系,”蕾蒙娜说。“他错了。夫人当然知道。他是她的朋友,也是奥特格纳夫人的朋友,他把我送给了奥特格纳夫人。但我想,亚历山德罗,在我身上,母亲的血统多于父亲。”
“是的,小姐,”亚历山德罗温和地答道。“自从我知道了这件事后,我看你脸上的神气一总觉得像我的自家人。”
“你不高兴吗,亚历山德罗?”
“高兴,小姐。”
蕾蒙娜还要再说什么呢?她的心融化了;她想都没想,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下子扑在了亚历山德罗的胸前,叫道:“哦,亚历山德罗,带我跟你走吧!带我跟你走!要是你再撇下我,我宁愿去死!”
第十五章
对蕾蒙娜的叫喊,亚历山德罗的第一个回答是双臂紧紧地搂着她;越搂越紧,几乎把她弄疼了;她听见他的心跳,但他没有说话。然后,他双臂垂下,抓住她的手,热切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上,用沙哑、颤抖,使她难以听懂的声音说:“我的小姐知道我的生命是属于她的。她可以要我上刀山下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