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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玛达毕竟比玛加丽塔聪明。“她的病不像你想的那么厉害。她还年轻。她不过是伤心透了。我自己也有过这种经历。年轻人都有这种经历。”
“我也年轻:“玛加丽塔反驳道。“我从没有那样的经历。”
“路还长着呢,闺女,”玛达语重心长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谚语:‘牛皮吹在先,吃亏在眼前:’”
玛达从来没有对她的亲生女儿表示过十分的欢喜。她们的本质大相径庭。玛加丽塔的父亲的脾性曾使老玛达结婚初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他的脾性不时地在玛加丽塔身上显露出来,使母女俩之间产生一道隔阂,连母爱也不是轻易能够逾越的。这样的对立情绪必然会接连导致一些在玛加丽达看来似乎是不公正、没有根据的事情,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管我做什么事,她总是责骂我,”玛加丽塔心想。“我知道一件事;我决不告诉她小姐对我说的话;决不──即使小姐走后也不告诉她。”
玛加丽塔心里突然掠过一个疑点,她在厨房门外的长凳上坐下,与这个疑点较量起来。要是蕾蒙娜根本不是去修女院,而是去找亚历山德罗呢!不;这是很可笑的。如果真是这么回事的话,她一开始就会跟他走了。没有一个打算跟情人私奔的人会像小姐现在这么脸色憔悴。玛加丽塔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这个念头却留下了痕迹。有了这样的念头,她将更加留神;尽管她恢复了对她年轻的女主人的感情,但还不足以抵挡妒忌心的袭击,如果这种心理在她那火样的灵魂里复燃的话。尽管她本人从来没有深深地爱上亚历山德罗,但也对他够有意思的了,他的一举一动她历历在目,想到他对小姐一往情深,她便耿耿于怀。而现在,小姐似乎被抛弃,伤心,沮丧,玛加丽塔倒忘记了一切,只有同情她的份儿了;但是如果亚历山德罗再出现的话,一切又会发生变化。旧的敌意又会复萌。蕾蒙娜居然会得到玛加丽塔的庇护,实属意料之外,但说到底,这只是一种说变就变的联盟。事实将证明,她是一个最不可靠的同盟者。
亚历山德罗离开后的第八天的日落时分,蕾蒙娜已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四天。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肯定快要死了。她脑子里似乎是一片空白。她甚至不为亚历山德罗的死而伤心;她似乎麻木了,肉体和灵魂都麻木了。这样的虚弱是自然强加给人的休息。我们的肉体时常是借助这种休息才得以度过危机、克服过度的劳累,如果我们不停地与这些危机、与过度的劳累搏斗,就将被置于死地。
这个夜晚,蕾蒙娜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地躺在床上,突然意识到一种栩栩如生的印象;这不是声音,不是形象。她了然一身;屋子死一般沉寂;屋外笼罩着温暖的九月黄昏时的宁静。她在床上坐起来,半惊半喜、迷惑不定地感到一种求生的愿望。出了什么事?依然没有声响,没有动静。暮色很快加深了;空气纹丝儿不动。渐渐地,她那迷惑不定的神志和官能从长期睡眠的状况中苏醒过来;她打量着房间四周;就连墙壁似乎也有了生气;她十指交叉,从床上一跃而下。“亚历山德没有死!”她大声地说;她歇斯底里地笑着。“他没有死!”她又说。“他没有死!他就在这附近什么地方!”
她双手颤抖着穿好衣服,溜出了屋子。过了开头几秒钟后,她发现自己强壮得出奇;她没有颤抖;她的脚坚定地踩着地面。“哦,奇迹!”她想,急急地奔下花园小径;“我康复了!亚历山德罗就在附近!”这个印象是如此清晰,她走到柳树林边,发现那儿空无一人,一片静谧,就像她上回失望、心碎地坐在那里时一样,她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绝望。“不在这儿!”她叫道;“不在这儿!”她突然感到害怕,打了个寒战。“我莫不是疯了吧?也许人们失去理智时就是我先前这副样子吧!”
但年轻、强健的血在她的血管里迅速奔流。不!我没疯;这是一种新发现的力量;健全的理智;一种神启。亚历山德罗就在附近。
她迅速走下河边公路。她越往前走,越是期望、感觉到亚历山德罗就在附近。照她现在的情绪,她宁愿不停地走下去,甚至走到坦墨库拉,她肯定自己每走一步就离亚历山德罗更近一点。
她向西走近第二个柳树林──离第一个柳树林大约有四分之一英里──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那里,倚在一棵树上。她停了下来。那人不可能是亚历山德罗。他要到夫人家里来找她,决不会在离屋子这么近的地方停留片刻。她不敢再往前走。在这么个冷僻的地方,这么晚的时候,会见一个陌生人可不好。那个人影儿一动不动,叫人奇怪;她透过暮色悄然望去,有点儿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视。她迟疑不决地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这时那人也朝前走了儿步,然后停了下来。当他走出树荫时,她看出他的身高跟亚历山德罗一样。她加快了脚步,然后又冥然止步。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不可能是亚历山德罗。蕾蒙娜进退两难地绞着双手。一种几乎不可战胜的本能促使她上前;但恐怖感又使她迈不出脚去。这么迟疑不定地站了一会儿后,她转身往屋子走去,边走边说,“我不能莽撞,要是个陌生人就糟了。如果是亚历山德罗,他会来的。”
但她的脚似乎不愿朝相反的方向移动。她勉强走了几步,一步比一步慢,然后又回过身子。那人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像开头那样,倚在树上。
“也许是替亚历山德罗送信的,”她说;“也许是亚历山德罗告诉他天黑前不要到屋子里去。”
她拿定了主意。她加快步子,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她就跑近了那人,可以看清楚了。那是──是的,是亚历山德罗。他没有看见她。
他的脸朝一边侧着,他的头靠在树上,他肯定病了。蕾蒙娜飞跑起来。又过了会儿,亚历山德罗听见了轻盈的脚步声,转过脸来,看见了蕾蒙娜,他大叫一声,朝前一跃,他们还没看清彼此的脸,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蕾蒙娜先开口。轻轻地从亚历山德罗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抬起头说:“亚历山德罗──”但一看见他的脸,她就惊叫了起来。这就是亚历山德罗,这个形容枯槁、蓬头垢面、默默无语的人,他眼睛凹陷地看着她,满脸悲色,毫无欢乐!“哦,天哪,”蕾蒙娜叫道,“你一直在生病!你病了!天哪,亚历山德罗,什么病?”
亚历山德罗慢慢地把手放到额头上,像是要在说话前先理一理思绪,而眼睛则始终盯着蕾蒙娜,还是一副痛苦的神色,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
“小姐,”他说,“我的小姐!”他欲言又止。这个声音──这个奇怪、刺耳、没有共鸣的声音──这是谁的声音?不是亚历山德罗的。
“我的小姐,”他又说了起来,“我不能不见你一面就走;可是我到这里后,却没有勇气走近屋子。要是你不来,我就只好不见你就走了。”
听着这些活,蕾蒙娜的恐怖感迅速猛增。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神色似乎使亚历山德罗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天哪,小姐!”他叫道,“你没听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亲爱的,”蕾蒙娜答道。“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什么也没听说。十天来,我深信你已经死了;但今天晚上,我有一种感二,你就在附近,我就来见你了。”
蕾蒙娜刚一说话,亚历山德罗便又搂住了她。当她说出“亲爱的”三个宇时,他激动得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我的小姐!”他喃喃地说,“我的小姐!我该怎么对你说呢!
我该怎么对你说呢!”
“有什么要说的,亚历山德罗?”她说。“我本来以为你死了,可你没死,现在又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什么也不怕了。”
但亚历山德罗没有说话。这似乎是不可能的。最后,他把她贴近自己的胸口,哭道:“最最亲爱的小姐!当我告诉你这件事的时候,好像要死了一样!我没有家了;我父亲死了;我的乡亲们被赶出了村庄。现在我只是个乞丐了,小姐;就像你在洛杉矶修女院时经常给予施舍的那些可怜的乞丐一样。”他说最后这些话时,一阵眩晕,于是倚在树上,又说:“我身体很虚,小姐;我们快饿死了。”
蕾蒙娜的脸色没有使他宽慰。即使在夜色中他也能看出她那含有疑虑的惊恐的神色。他误解了她。
“我只是回来再看你一眼,”他继续说。“现在我要走了。愿圣徒永远保佑你。我想今晚是圣母把你送到我身边来的。要是你不来的话,我就再也见不着你的脸了。”
他说话的时候,蕾蒙娜把脸埋在他胸前。这会儿她抬起头来,说,“你是想离开我,让我以为你死了吗,亚历山德罗?”
“我以为关于我们村子的消息肯定传到了这里,”他说,“你会知道我没有了家,不能来了,也没法提醒你,你曾经说过的话。哦,小姐,我以前给你的太少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敢相信你会跟我走;但我非常爱你,我想过,我能做许多事情;而且──”他放低了声音,几乎很伤心地说──“我相信,肯定是因为我下决心离开了我的乡亲,把我的一切留给我自己和你,所以圣徒惩罚了我。现在他们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他呻吟起来。
“谁!”蕾蒙娜叫道。“发生战斗了吗?你父亲被杀死了?”她害怕得哆嗦起来。
“不,”亚历山德罗答道。“没有战斗。如果我能作主的话,是会发生战斗的;但我父亲恳求我不要反抗。他说,反抗的话到头来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司法长官也是这样,他求我让一切平静地发展,并帮他让我的乡亲们保持安静,他觉得赶我们走是可怕的。他叫罗赛克先生,是圣迭戈人。我们经常在他的农场里干活。他对我们很熟。
你还记得吗,小姐,我曾跟你说起过他?说他一向都是多么公正,多么善良?他拥有卡琼最大的麦场;我们曾为他一英里又一英里地收割麦子。他说他宁愿死也不愿被迫赶我们走;但如果我们反抗的话,他就会命令他手下的人开枪。他带着二十个人。他们认为可能会碰到麻烦;这是肯定的──毕竟要把一村子的人,不管男女老少,统统赶出来,像赶狐狸似的把他们赶走。如果换了别的随便什么人,只要不是罗赛克先生,我就会开枪打死他,哪怕为此而被吊死;但我知道,如果他认为我们必须走,那我们就没办法了。”
“但是,亚历山德罗,”蕾蒙娜插嘴说,“我不明白。是谁让罗赛克先生这么做的呢?现在这土地是谁的?”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亚历山德罗答道,他的声音里充满怒气和讽意。“他们是美国人──有八到十人。他们抱成了团、上告到了旧金山。法官判下来,我们的土地全归他们所有。罗赛克先生所能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些。他说,这是法律,谁也不能与法律对抗。”
“哦,”管蒙娜说,“美国人夺走夫人的许多土地,也是这样做的。也是在旧金山的法庭里;他们判定向来都属将军所有的好多英里的土地。再也不是夫人的了。他们说这些士地属于合众国政府。”
“他们是一群小偷和说谎的人,个个都是!”亚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