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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不见这一点呢?”没等围裙洗好,玛加丽塔已筑起一座理想的空中楼阁:她嫁给了亚历山德罗,一座漂亮的小房子,孩子们沐浴着阳光,在洋蓟地里玩耍。她自己依然为夫人干活。“小姐也许会嫁给费利佩先生,”她补充说。她的思路不太流畅了。“他崇拜她走过的地方。瞎予也能看出这一点。
但也许夫人不会同意。反正,费利佩先生总得有个妻子呀。”这真是个幼稚的、女孩子气的幻想,用甜蜜、自然的渴望建成的楼阁,任何黄花闺女,不管身份高低,都不必为此脸红;但这楼阁是建在浮沙之上的,狂风和洪水马上就会侵袭它,这一点可怜的小玛加丽塔做梦也想不到。
第二天,玛加丽塔和蕾蒙娜各卧心里揣着个“小九九”做着家务。玛加丽塔已打定主意,天黑前要与亚历山德罗好好长谈一次,不管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法还是卑鄙的手法。“我知道,去年他是挺着得上我的,”她对自己说,回想起那时的几次舞会和告别时的美好的夜晚。“可是现在每个人都要打扰他,胡安在病床上要他去聊羊群的事儿,费利佩先生在另一张病床上要他去拉琴催眠,还有那么多的羊儿要他照料,而他居然役有生病,这可真是奇了。不过今天日落前我要找到一个机会,或者制造一个机会。只要我能跟他在一起行上半小时,过后我就不怕了,我知道怎样对付男人!”信心十足的玛加丽塔说。
如果说实话,那么应该承认,她确实很能对付男人,而且进退自如,就她这个年龄、这个地位的姑娘来说,堪称全地区一绝。就在这注定对她的生活影响重大的一天开始之际,玛加丽塔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蕾蒙娜的意图也十分明确。她经过一番思考后,决定不把昨天晚上玛加丽塔在柳树底下跟亚历山德罗在一起的事儿告诉夫人,而要仔细当心玛加丽塔,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的迹象表明她试图与亚历山德罗私会。
她认为她采取的这个措施主要是为玛加丽塔好,她不愿意把她的事抖露给夫人,引起夫人的不快,夫人要是发起火来,那一定十分厉害,叫人难以忍受。她也明白,她之所以不愿意把这事捅出来,是怕影响夫人对亚历山德罗的评价,把他看得太低。“再说如果一个姑娘缠着他,跟他轻佻,那也不能怪他呀;肯定是她青见他在柳树边,就借口洗衣服,有意到他身边去了。如果他不是傻瓜,那他就应该看得出,她是决不会在晚上去洗衣服的。在我看来,他似乎不是个玩弄姑娘的人。他似乎跟萨尔别德拉神父一样,想的尽是些严肃的事儿。如果我今天青见玛加丽塔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我要亲自对她指出,语气温和而又坚决,要她对自己的行为多加检点。”
于是,像另外一个姑娘一样,蕾蒙娜全部集中在亚历山德罗身上的心思,也与开头有所不同,变得更温和,更富于想象了,非常奇怪,她说出的话儿竟然也有点儿像那个姑娘一样。
“我从没见过亚历山德罗这样的眼睛,”她说,“我奇怪竟会有姑娘跟他轻佻。甚至我自己──当他眼睛注视着我的时候──也感到了局促不安。他的眼睛有点像圣徒,那么庄重,但又那么温柔。我肯定他一定是个大好人。”
这一天就这么开始了;如果说那天山谷里有一个专门制造事端的魔鬼在作祟,肆意搅乱人间的事务,那它也不会像她俩那样把事情弄得称心如意。早晨十点不到,蕾蒙娜正坐在走廊里绣花,半隐在葡萄藤后面,看见亚历山德罗拿着修枝刀朝着花园东边的洋蓟地走去,进了吉园。“他到那儿去干什么呀,”她想。“他不会到那儿去砍柳树吧。”她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树丛里。
看见这幕情景的并非蕾蒙娜一人。玛加丽塔从萨尔别德拉神父房间的东窗也看见了。“我的机会来了!”她说;她匆匆抓起一条长头巾,妖艳地朝头上一技,悄悄绕过屋角,随后拔脚朝亚历山德罗的方向飞奔而去。她的脚步声传到蕾蒙娜的耳中,蕾蒙娜抬起头来,一眼就把这个情景看了个一清二楚。玛加丽塔不可能到那里去办正经事儿。蕾蒙娜莫名其妙地升起火来,脸上火辣辣的。但她又想,“哦,也许是夫人让她去叫亚历山德罗的!”她站了起来,来到费利佩的房门口,朝里一看,只见夫人双目紧闭,坐在费利佩床边的椅子上。费利佩在打瞅夫人睁开眼睛,探询的目光注视着蕾蒙娜。
“你知道玛加丽塔在哪儿吗?”蕾蒙娜问。
“在萨尔别德拉神父的房间里,要不就在厨房里给马达帮厨。”
夫人轻轻地回答说,“是我吩咐她今天早晨帮着玛达做胡椒的。”
蕾蒙娜点点头,回到走廊里,坐下来,考虑着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然后她又站起来,来到萨尔别德拉神父的房门口,朝里奇去。房间里依然很乱。玛加丽塔活儿没干完就走了。蕾蒙娜气得双颊更红了。说来奇怪,她对这件事的每一个步骤都预测得那么准。“她从这扇窗子里看见了他,”蕾蒙娜说,“就奔着追他去了。真丢人。我得去把她叫回来,让她知道这一切我都看见了,现在该是结束这件事的时候了。”
但一回到走廊里,蕾蒙娜便停了下来,又坐回到椅子上。她有一种好像是在监视别人的感觉,为此觉得挺恶心的。
“我就在这儿等她回来,”她说,拿起了刺绣活儿。但她根本没心思干活。时间过得挺慢,她坐在那儿,眼睛紧盯着古园,亚历山德罗和玛加丽塔先后都消失在那里。最后她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其实并不太长──也许半小时左右;不过,在她看来,在这段时间里,玛加丽塔足以跟亚历山德罗谈得非常投机,等到蕾蒙娜突然出现在杏园门口,严厉地说,“玛加丽塔,屋子里有事!”到这时,事情就可能出现糟得不能再糟的局面,让他们大吃一惊了。确实,每个有关的人都面临危局。蕾蒙娜到达吉园门口时看见了这样一个场面:亚历山德罗背靠栅栏而立,右手握着修枝刀无力地低垂,左手被玛加丽塔握着,玛加丽塔紧挨着他,抬眼望着他的脸,露出一副半是莽撞、半带爱恋的表情,更加糟糕的是,亚历山德罗一见到蕾蒙娜,立即把手从玛加丽塔的手里抽出,并想尽量离她远一点,带着一种厌恶、反感的表情看着她,蕾蒙娜尽管生气,但也不由自主地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既然连蕾蒙娜都看到了,玛加丽塔岂不更看了个一清二楚!看见了,只有当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受到挫伤时才能看见和感受到这一点。这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叙述这件事要花上两三倍的时间。没等亚历山德罗弄明白出了什么事,蕾蒙娜和玛加丽塔已经消失在花园的葡萄架下,──蕾蒙娜一本正经地、默默地走在前面,玛加丽塔跟在后面,脚步迟缓,有气无力,但心里却燃烧着一团怒火。
事情虽然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却向玛加丽塔揭示了实情。对亚历山德罗也是如此。
“天哪!”他说,“小姐还以为我在跟那姑娘谈恋爱呢。但愿她见鬼去!小姐看着我的那副样子,就像我是条狗似的。亏她想得出,一个男人一旦看见了她,怎么还会去看上别的女人!我永远也不能把这点告诉她!哦,这实在忍受不了!”愤怒之中亚历山德罗猛烈地挥舞起修枝刀来,刀刃刺进一棵老橄榄树里,直刺到手柄处。他真恨不得一死了之。他打算离开这里。他还有什么脸再见小姐呢!
“让那个姑娘见鬼去吧!”绝望之中他一遍又一遍地这么说着。
从此那姑娘交上了恶运,这实在委屈了她。
玛加丽塔心里的痛苦更不待言。她比亚历山德罗早半秒钟看见蕾蒙娜,当时除了被人看着这样和亚历山德罗站在一起,有点心慌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大祸临头,──本来她可以等事情再有一点进展后就向蕾蒙娜和盘托出──因此没有把亚历山德罗的手放掉。但紧接着她就看见亚历山德罗脸色有变,哦,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永远!
竟然会有个男人这么看她!他一看见蕾蒙娜,似乎身上所有的血都涌到了脸上,他一下子把手抽了回去──因为是玛加丽塔握着他的手,而不是他握着她的手──把他的手抽了回去,并把她从他身边推开,使她差点儿摔倒。如果他这么做只是因为害怕蕾蒙娜看见他们在一起,那她还受得了。但玛加丽塔心里清楚得很,这里另有名堂。当亚历山德罗的目光落在蕾蒙娜身上时他脸上那副转瞬即逝的、痛苦的、感到羞耻的、恳求、崇拜的表情,像闪电似的从她的意识里掠过。现在她比亚历山德罗本人更清楚地了解到了他的秘密。在她的第一阵怒火中,她既没意识到自己与蕾蒙娜之间的鸿沟,也没意识到蕾蒙娜与亚历山德罗之间的鸿沟。她的妒火那么强烈,就像他们三个完全应该平起平坐似的,因此她当时就傲气十足地反问道,“小姐叫我吗?”
蕾蒙娜迅疾地转身直对着她,青着她的眼睛,说,“我看见你到吉园去了,玛加丽塔,我知道你去干什么。我知道昨天晚上你就跟亚历山德罗一起在小溪边。我找你只是想告诉你,要是再让我看见这种事情,我就要告诉夫人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玛加丽塔郁郁地嘀咕说,“我不懂小姐的意思。”
“你很明白,玛加丽塔,”蕾蒙娜反驳道。”你知道夫人是不允许这种事情的。从现在起,你得当心你做的事。”说到这儿两人就分手了,蕾蒙娜回到走廊里,继续绣她的花儿,玛加丽塔去做被她遗忘的事情:替好心的神父整理床铺。但两个姑娘的心里都憋着火儿,而玛加丽塔要是听见了一会儿以后在走廊里说的话,她的心里也许会更火、更不痛快。
亚历山德罗对玛加丽塔、对他自己,总之,是对命运,发了一通火,几分钟后,他恢复了理智,他精明地说服了自己,眼下作为夫人、也作为小姐的仆人,他有责任解释清楚他刚才的处境。只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刚一有了这个念头,就快速地朝屋子跑去,希望能在走廊里找到蕾蒙娜,他知道,只要不跟费利佩在一起,她就总是待在走廊里。
蕾蒙娜看见他走来,便垂下眼睛,全神贯注地绣着花。她不想看见他。
脚步声停住了。她知道他站在走廊里。她不想抬起头来看。她以为只要她不抬头,他就会走开。她既不了解印第安人,也不了解情人的性格。过了一会儿,见他老这么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她忍不住了,便抬起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他脸上那凝视的目光,由于那么长时间无拘无束地注视她,慢慢地集中了一个男人心灵里所有的情思,就像一面火镜从阳光里引出火来一样。蕾蒙娜情不自禁地轻轻叫了一声,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哦,我吓着小姐了吧?请原谅。我在这儿等了很久,想跟你说话。我想说──
突然,亚历山德罗发现自已根本不知道想说什么。
蕾蒙娜同样突然地发现她完全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但她没说话,只是探究地看着他。
“小姐,”他又开口了,“我决不会对夫人和你失职。”
“我相信你,亚历山德罗,”蕾蒙娜说。“没必要多说了。”
听到这些话,亚历山德罗顿时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