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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吗?”龙海儿笑意揶揄,心情极好。
易航瞄了一眼,诚实如他不想说谎,奇www书网更何况许久未进食,他肚皮响得像在打鼓,说谎只是让自己更难堪而已。
易航斜倚在杨上诚实地点了点头,龙海儿侧身坐了,举起小匙吹凉了粥就递在他的唇边,换来男人一口大气,极难为情,忍不住挑高了眉。
“怎么,你的手能动吗?”龙海儿嘲问。
咬了牙,易航摇了摇头。
别说手指,连手掌都不能动,大夫敷药里肯定下了上好的止疼阿芙蓉,但也因为这样,他完全失去知觉,双手仿佛只是接在身上的两团死肉。
“不能动了。”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去双手。”
龙海儿的断然之语,使易航抬起了头。
他不明白,这姑娘亦正亦邪的狂妄从何而来?更不明白她为何要全心医治他视为生命的双手。
“为什么要救我?”
“早晚你会知道。”
龙海儿随口说毕,便用小匙点了下易航的唇,他虽然拉不下脸,但为了活下去,还是配合地张开了口,一口接著一口,无声的半盏茶时间,便消磨完整碗粥。
粥品是再简单不过的鱼干粥,唯一奇异的是小鱼和粥米一样多,而粥的汤底也有浓浓的大骨香味。
“这粥……是为了我的断骨吗?”易航咽下最后一口,忍不住问道。
龙海儿不答,迳自拿了异香异气的汤药,换了只干净的匙儿,又送到他的唇边。“既然知道,就连这药一口都不准剩。”
“龙大小姐,易某人真的不懂。”
“懂不懂很重要吗?你最重要的是家人和双手,既然我都会保护,所以你懂不懂不重要。”
一听到龙海儿提到家人,易航回过神来,记起已是十日过后,他们不知是否还留在龙家船上。“龙大小姐,易某的家人可还在龙族?”
易航有些心急,可龙海儿只把药匙又推了推,表情怡然自得,有股他不喝药她就不答的无言表示,他只好捺著性子,又张了嘴。
他每喝一口,她的表情就一点点亮起,当他喝尽那药,她脸上堆满开心的笑,明亮而又耀眼。
真心的淡柔微笑,就像粉妆一样搽在她的粉脸上,连他也感觉到她的欣喜,不由得心里一跳。
见易航顺从地喝下助他恢复神效的汤药,龙海儿将他的手收进被子里,不让吹到半点风。
若伤骨未痊就过了风,没全好就罢了,就算复原,待他上了年纪,早晚要为筋骨疼所苦。
不明白龙海儿在想什么,易航再也忍不住,只好出声催促。“龙大小姐?”
龙海儿回过神来。“你不走,他们都追随你留在龙族,这下可好,龙族多了批造船的人力,还是大明最出色的工匠。”
知晓龙族不是封闭的族群,时时刻刻都在吸纳有能之士,将之内化然后更形壮大,易航心安地颔首。
“也好,待在龙族,他们不至于无用武之地、只希望龙族人别为难他们。”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易航有些忧愁地说。
龙海儿靠向易航脚边床板,抱著胸口半坐半躺,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龙族之人向来不是那种迁怒于人的乌合之众,况且他们带著好技艺,你就别多虑了,当初你到泷港,大家也是大大方方地接纳你不是?”龙海儿安抚地说道。
易航闻言,眸光一暗。
就算不是如此这般,依现下情况,他也无能为力;让家人们栖在龙家,有了龙海儿的话,再差也不至于丧命,至于其他的,待之后再做打算吧!
身为一个船匠,他奉行“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
但内心还是有些遗憾,他很喜欢泷港那个地方,没能让家人们见见那儿、在那儿自由自在地生活,很是可惜。
大明海禁甚严,私人禁止造船,身为官匠,实和皇家奴役无差,未到泷港之前,他未曾在大海中航行过。
真可笑,他是造船之人,却从未随风远飏,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到了最后关头,他才不愿背叛龙家人,扼杀他们身上无拘无束、他从未享受过的自由气息。
他生平最自由的举动,便是回朝廷送死,没想到又为龙海儿所救。回首来时路,波澜重重,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没了泷港,龙家要往何处去?”药效发作,易航有些昏沉地问道,接著眼皮便愈来愈重,像是墓碑一样压了下来。
在易航闭上眼前,龙海儿始终凤眸凝望。
看著他沉入梦乡,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却悠远得遥不可及,轻盈得如梦似幻。
“咱们是自由飘流的海上人民,真正的故乡不是实体的土地,也不仅是大海,真正的故乡是在心中,可能只是一件衣衫、一本书、一艘船,甚至是一个人、一个字、一个回忆,只要能让人觉得温暖、衷心向往之地,那就是真正的归处,让人能坦然而活,尽情地做自己,你能懂这种感觉吗?”
明知易航听不到,龙海儿浅浅一笑,滑身缩入被里睡下。
在她心中,真正的故乡是一份深藏的情爱,打从十年前便已经找到了,若他不来她的身边,她也会去找他。
四周被易航熟悉的味道充塞,龙海儿的内心无法平静,狂热地跳动著,但这种激烈的心绪起伏,却未带来丝毫的痛苦,那是一种莫名的暗潮和温柔交织而成的躁动。
就像十年前那个阴雪夜,一个少年抱著锦被,蹑手蹑脚地走到缩成一团装睡的她身边。
少年温柔地叹了口气,将被子盖在又脏又臭的她身上,而后降贵纡尊地钻进被子中,直接抱住被易家收留、假扮乞儿的她那冻得发抖的小小身子。
她动也不动,可心却重重地跳著,像被人用手一把握住。
那一夜带来的冲击,让她无法抵抗,直到离开那儿许久,她都无法忘记,朝思暮想要怎么再次拥有他。
这种被占有欲遮掩的情感,直到一小段时间之后,被好友殷小玄拉去偷窥族中男女调情时,她才恍然大悟。
于是从那时起,她只穿红色衣物。
“易航,我能成为你的故乡吗?”虽然知道这问题已经无法传达给昏迷的男人,龙海儿还是脱口而出。
而后她合上双眼,让男人睡著的脸庞,像十年前一样伴她入眠。
好香好香呀……这是什么味道?
不像是他身上的药膏,也不像是汤药,而是蜜一样的香气,还掺了些淡淡的海潮味,让那香一点也不甜腻,反而清爽淡雅,让人好舒服地想伸个懒腰,吸口大气……
易航半梦半醒,因扯动伤口而吃痛地睁开双眼。
海上不比陆上有地方可逃,木造船身己i火,油灯早被人吹熄了,可从门缝透进来的一丝阳光亮度下,让他虽看不清,还是能确认身旁还有另一具身子。
更何况,她的手臂还大剌剌地横过他的颈子。
正当他讶然之际,龙海儿长长的眼睫扇了扇,明亮似晨星的眸子张了开来。
四目相对,她温热的呼吸吹抚在他的脸颊上,宣示著两人的距离近乎零。
“怎么,疼啊?药效退了吗?”
过于简短有力的问话,让易航无法不回答。
可他虽然在泷港待了几年,但这般亲密贴合的动作,令他还是极为尴尬,根本不想开口。
“一点点。”他生硬地哼道。
龙海儿听见并不严重,双眼再度合上,她还没睡够呢!
最近一段时日,好一点的是眯两个时辰的眼,糟些的时候是三四日没有沾枕,他的苏醒使她松驰了紧绷的心神。更何况,能在他的身边入睡,圆了她几年来的渴望。
易航见龙海儿再度入睡,倦极的美貌诱人不已,而她的粉臂甚至还加了点力,像是眷恋一般地拢著他,肌肤互相磨蹭著,在在让他血气涌出,往某处汇集!
由此可见,那被人称作“医怪”的男人,果真能妙手回“春”!
他现在可难过了,为什么全身伤成这样,既不能动又不能站的,还会这么有“精神”?
为了男人早晨的自然生理反应,和自己的不能亲手解决,易航只能不住苦笑。
“再动我就杀了你。”龙海儿没有张眼,困声恐吓道。
苦笑声音和渐渐拉远的距离,让她极为不满,向来自行捍卫权益的她更用力地抱紧男人的颈子。
易航是个正常的男人,再如此接近温香暖玉,只有更凄惨的下场,禁不住开口启声。“龙大小姐,请放开易某。”
他“杠”在那里,实在进退维谷呀!
他并不知道龙海儿不是一个能商量的人,遑论她此时舒服至极,更不可能离开这个温柔乡。
当然,她怕压著他的伤口,自然也不知道男人现在的反应确实是最痛苦的折磨。
“不放。”
又是一个简明的回话,让易航无以为继。
“龙大小姐,请你回自个儿的房去睡。”易航好声好气劝道。
被人扰眠,龙海儿张了眼,直接拔出悬在床边的短剑,刷地一声刺进易航耳畔的枕头,落下男人几撮发丝。
阴暗之中,她的目光炯炯,却不阴狠,只是个起床气发作的孩子。
“这舱房就是我的房间。”
一说完,龙海儿低头又窝进易航颈边,静静无害地睡著,湿润的水气吹著他的汗毛,不但痒而且销魂。
当然,前提是要有接下来的快活,如果没有后续,那“销魂”二字也没有错,只是方法有差——
让他觉得就算此时死去,或许还能够搏得半点舒坦,管他几魂几魄全都消毁,他要从欲望翻腾中解脱!
大腿的内侧和骨椎深处有股热流在漫流,又刺激又酥麻,占据了他下半身的唯一知觉。
“这怎么会是你的房间?”易航冒著生命危险又问,语音低沉而沙哑。
二度醒来,凭著印象,这小舱房不过放张床、一张大案,外带几只衣箱罢了,怎配得上她少主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这床不大,睡两个人太过勉强。
龙海儿也不张眼,只蹭了几下,睡意仍浓,但不停的干扰让她有些醒了。
“怎么,你怀疑我说的话?”她低声问道。
从来没人敢质疑她说的话,这个男人倒是好大的胆子,三番两次不相信她,不能怪她口气不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这房很小。”不必往那种方向想去吧?
“你是个船匠,不用我来教你,船上空间有限,有床能睡就要知足。”
“那么,请教龙大小姐,易某昏迷的时候,你睡哪里?”
“不睡或是睡床边。”
听见龙海儿不加修饰的话语,易航的心医有点动摇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慢慢蔓延开来。
硬地板冰冷不舒适,怎么能好好睡呢?难怪她会这么疲倦……
身体的骚动没有消失,心灵的骚动也来共襄盛举,每当面对这个一开口就要他当男宠的姑娘,易航不知如何是好。
可也许就如龙海儿说的,懂不懂不重要,很多事情凡人都在混混沌沌间,得过且过地过了,没有必要这一回他需要这么著急地去得到解答。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多睡一会儿,至于他自个儿,忍耐一下,应该能度过吧?
第三章
两个人站在小小的舱房内,看著床上再度高烧昏迷的男人,不发一语。
“你是怎么折磨他的?”阳青冷冷问道。
身为被质问的对象,龙海儿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当她一醒来,便发现男人体温异常灼热,干著急了一阵后,只能阴著脸,去寻只想照顾所爱人儿的医怪。
果不其然,阳青非常直接地表达他的不悦,不情愿地随她前来,一进了房,便陷入异常好奇当中。
照理来说,他的伤口没有恶化,所以理论上应该不会再发热,更别说烧成这副针药并